安芸熙搖首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哥哥以後小心一些就是了,你先歇着,我還要出去見柳嫣,就不陪哥哥了。”
安瑞靖沉吟了片刻,揚聲叫道:“長青,你進來。”
劉長青應聲走了進來,他人如其名,身材消瘦若柳,氣質清冷如竹,大約二十左右,走進房間後就安靜的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安瑞靖指着他道:“長青家裏遭了難,很小的時候就從軍了,後來一直在我麾下,忠心耿耿的跟随我在軍中曆練了幾年,也有幾分本事,以後就讓他跟着你,我也好放心。”
安芸熙知道兄長不會容她拒絕,就答應了,帶着劉長青和巧蓮去了惠陽樓。馬車在惠陽酒樓的門前停下時,巧蓮伸頭向外面看了看,沒有看見柳家的馬車,就回首道:“小姐,恐怕我們是來早了,柳姑娘還沒到呐。”
安芸熙一邊下車一邊道:“我和柳嫣約的是巳時。”
巧蓮一愣,連忙伸手扶她:“可是小姐,現在才是辰時。”
安芸熙環顧了四周一眼道:“還有兩刻鍾,柳嫣應該就到了,你和長青先去二樓我定的房間等着,如果柳姑娘到了,你拖延片刻。”說完,她當先進了酒樓,隻在二樓的包間門口晃了一下,便徑直去了三樓。
三樓最隐秘的一個雅間裏,梁隆意正百無聊賴的把玩着茶杯,放在桌子上斜着轉動。
安芸熙緊張的額頭上都冒冷汗,正主卻跟沒事人似的,她不由有些氣惱的在桌子前坐下,一言不發。
梁隆意讨好的親自給她斟滿了茶水,放在她面前,呵呵笑道:“什麽人敢惹國公府的六小姐生氣,告訴我,我去揍他。”
安芸熙挑眉道:“我哥哥不知道你的身份,隻是摟抱你的時候,多用了一分力氣而已,你就把他打成那副模樣。爲什麽安瑞良打傷你的手臂,你反而慫了,沒想到稱霸京城的小太爺也有認慫的時候。”
梁隆意失笑:“你可拉到吧,激将法在我這沒用,那安瑞良先留着,我還有用處。說吧,還有什麽事,我可以爲六小姐效勞的,你盡管說。”
安芸熙正色道:“如果有一天,安國公府有難,梁王府絕不能袖手旁觀。”
“我代表不了梁王府,但我答應你,如果安國公府真出了什麽事,我梁隆意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襯,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見安芸熙還有些猶疑的樣子,梁隆意不禁笑道:“别擔心,我會提點你那個榆木腦袋的兄長,讓他趨吉避兇,不會讓安國公府和梁王府成爲皇家砧闆上的魚。”
一向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梁隆意忽然說出如此明白透徹的話,安芸熙不禁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但小太爺的聰明像沒有保持一會,就原形畢露了,他嘻嘻笑着沒個正形,手中的茶杯依舊滴溜溜的亂轉。
安芸熙洩氣的從懷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将裏面的蠟丸小心的拿出來遞給他。看見那小小的蠟丸,梁隆意臉上放蕩不羁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鄭重的雙手接了過來。他斟滿了一杯茶,緩緩地傾倒在地,沉聲道:“衆位兄弟泉下有知就放心吧,現在這份名單在我手裏,沒事了,你們安息吧,我以茶代酒替你們送行了。”說完,鄭重其事的将蠟丸細心的收好。
安芸熙原本是不想問的,但是見他如此慎重,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梁隆意放下手中的茶杯,歎道:“這是高晉國隐藏在我北燕的細作名單,他們潛伏在高晉數年,費盡心思才得到的。回轉的途中死了幾十個人,才把這蠟丸送了回來。我去城外迎接的時候,也遇到了襲擊,所以才受的傷。”
安芸熙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梁隆意看起來就是一個胡作非爲的纨绔子弟,可是他竟然爲了保住這個蠟丸,将它藏在傷口中。在玄極寺中,更是狠心劃開了自己的腿,取出了蠟丸,托付給她。那日梁隆意的房外有僧侶守衛監視,那中年和尚摩吉更是公然的想要搜身,若是梁隆意被抓到現行,恐怕性命堪憂。
見安芸熙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梁隆意不由又嘻嘻哈哈的笑道:“逗你玩的,什麽都信,小心我把你賣了。”說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接道:“可是他們雖然在我身上沒有搜到什麽東西,卻依然不死心,恐怕還在暗中監視着我。既然我出現在這惠陽樓,他們肯定要派人來搜查,你可要準備好後路。”
安芸熙颔首道:“我叫了柳嫣。”
“孺子可教。”梁隆意說着,又想去揉她柔軟的頭發,安芸熙卻偏過了頭,躲開了他的手,梁隆意的手摸了個空,便讪讪的收了回去。
巳時一刻,大批的官兵就出現在惠陽樓下,銀白色的盔甲在陽光中折射出一片寒光。大街上的百姓紛紛奔走躲避,撞飛了許多攤位和行人,一時間,亂成一團。
酒樓中的食客深受其擾,這些官兵兇神惡煞一般沖了進來,每個人都要細細盤問,連樓上的雅間裏的貴客也沒有幸免。
安芸熙所在二樓的雅間被官兵們粗魯的撞開,錦屏和巧蓮驚呼一聲忙護在桌前,擋住了安芸熙兩人,驚惶的喝問道:“你們是那個衙門的,竟然敢擅自闖進來,這可是國公府和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你們不要命了。”
那些官兵看見房間裏隻有幾個嬌小的女子,不禁也怔了怔,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外。一個身穿千總官府的年輕男子緩緩走了進來,寒冽陰鸷的雙眼在房中掃過。
端坐在桌前的安芸熙,伸手推開護在面前的巧蓮,微微笑道:“二哥,怎麽是你,這是要做什麽?”
看見安芸熙,安瑞良也有些意外:“妹妹怎麽在這?”
“我和柳小姐逛街買了些首飾,累了就在這裏歇一歇。”安芸熙一邊說着,一邊扒拉着面前盤子裏放的步搖和簪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安瑞良看了看那些首飾,陰沉着臉沒有說話,柳嫣卻是不耐煩的道:“二少爺是有什麽公幹嗎?這麽大張旗鼓的,能來惠陽樓的人可都是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帶兵這麽莽莽撞撞的亂闖,成何體統。沖撞了我們沒什麽,好歹都是自家兄妹,可是若是沖撞了别的貴人,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嫣一向快人快語,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和安芸熙沆瀣一氣,對安瑞良左右看不順眼。如今撞在她的槍口上,哪裏肯輕饒,劈哩叭啦的數落了一通。
安瑞良的臉色發黑,可是柳嫣是吏部侍郎的掌上明珠,他那裏敢得罪,隻得呵呵笑道:“上面布置下來的事,不敢懈怠,擾了柳妹妹的雅興,實在是抱歉,你們繼續。”說完,轉身就走,一個安芸熙已經夠他頭疼,再加上一個刀子嘴的柳嫣,他絕對讨不了什麽便宜,所以他走的很快。
“哥哥慢走。”安芸熙嘴上客氣着,卻連動都沒動,依然踏實的坐着。
安瑞良剛剛跨出房門,柳嫣就放聲大笑了起來。
柳嫣精力旺盛,隻要逮住了安芸熙,不把她折磨的筋疲力盡是不會罷休的。兩人挑好了首飾,在惠陽樓裏吃完了飯,柳嫣就拽着她在京城裏四處逛,直到夕陽西下才放了她。
安芸熙回到家中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她怕林氏看見,就帶着巧蓮繞道從國公府的後花園裏走。正值夏末,花園裏擦紫嫣紅,百花盛開,空氣中都彌漫着濃郁芬芳的花香。
安芸熙見一片粉白的芍藥花開的正好,她便想折幾支回去,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個窈窕的人影從花叢中閃過。巧蓮剛要開口呵斥,安芸熙忙攔住了她,臉上并沒有受了驚吓的痕迹,反而有些戲谑冷笑。
“巧蓮,你現在就去找三老爺過來,請他看一場好戲。告訴他跑快點,否則就散場了,沒戲看了。
巧蓮不解的問道:“看什麽好戲?”
“這你就不用問了,隻告訴三老爺是我讓他來看戲的,而且是他們院子裏的好戲,如果錯過了,下回可就看不成了。你告訴他,就說這花園中百花盛開,可是自家院裏的花可不要被别人摘了去。”
巧蓮聞言更糊塗了,但她對安芸熙忠心耿耿,而且對自己的主子很有信心,不管她做什麽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也就不再多問,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