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二等兩個,三等的四個,還有院子的老媽子,小厮共十二人。疏影如數家珍的将他們的事事無巨細的講了出來,别的人都沒有什麽特别,隻有二等丫鬟彩香和王婆子的行動有些異常。
疏影小聲嘀咕道:“那個王婆子嘴碎,平時愛串門和别人唠嗑,但沒有發現她和二房的人來往密切。那個彩香倒不愛出門,但是喜歡偷懶,每次去給小姐洗衣服能磨蹭半天。”
安芸熙沒有表示什麽,隻是讓巧蓮找了穩妥的人盯着她們兩人,看她們暗中和誰來往。
等到第三天盯着彩香的婆子就來回話,安芸熙生病回來以後,再不肯讓人輕易進自己的房間。這個老婆子破例走進房間,還有些拘謹,俯身請了安,便垂首站在了一邊。輕聲道:“姑娘讓老婆子去盯着彩香,我發現彩香不愛瞎串門,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院子裏。隻是她每次給小姐洗衣服都用很長時間,以前我以爲是這個小蹄子故意磨蹭時間偷懶,可是今天我看見她……”她說着,擡頭飛快的看了安芸熙一眼。
巧蓮拿了幾塊碎銀子塞進她的手裏,那老婆子心滿意足,才笑嘻嘻的接道:“原來咱們院子的水井旁邊,那片的牆壁有一個小洞,人雖不能進出,卻能院裏院外的通風。因爲平時都被花草樹木擋着,也看不見,要不是彩香那丫頭今天蹲在那掏摸,我還發現不了呐,這個賣主求榮的小蹄子,真是……”
巧蓮開口打斷她的唠叨:“那個小洞在什麽地方,媽媽帶我去瞧瞧。”
巧蓮去了不到一刻鍾就回來,手裏還拿着幾片不起眼的樹葉。安芸熙和疏影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巧蓮臉色陰沉的舉高了手中的樹葉道:“姑娘仔細看,就知道其中的乾坤了。”
安芸熙接過樹葉,舉過頭頂,陽光透過窗棂灑進室内,将那碧綠的樹葉照耀的幾乎變成透明的。安芸熙看的清清楚楚,樹葉上面用針刺出了許多細小的針眼,連起來便是一個字。
“明,約,柳,惠,陽,樓。”
安芸熙擺弄了很久,才将樹葉的順序排好,隻有六個字。可是連遲鈍的疏影看後,都是大驚失色:“明天小姐約柳姑娘去惠陽樓,她是怎麽知道的,這是要傳信給誰?是誰想出這麽高明的法子傳遞消息,怪不得我查了那麽久,都沒有看出端倪。
這要是平時,即便是人注意到了那個打通的小洞,見到這幾片樹葉,也隻會以爲是自然掉落的,絕對想不到她們竟然會利用樹葉來傳遞消息,小姐,現在怎麽辦?”
安芸熙放下樹葉,沉聲道:“把樹葉放回到原處,你們叫院子裏的小厮在外面候着,看是誰來取這幾片樹葉。”
隻等到日落時分,兩個小厮才擰着一個小丫鬟推推搡搡的走了進來。那小丫鬟年紀小,而且面生的很,顯然是進府沒有多久,細細審問下才得知她是去年才進府,在大廚房裏幫忙的。行動十分便利,她經常給各個院子送吃食,每次繞道過來取了樹葉。回到廚房後就放在院牆的漏窗上,沒有人會去注意落在漏窗上的幾片樹葉。
而那個小丫鬟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取走了樹葉,隻是每月她的枕頭底下都會憑空多出二兩銀子。第一次那人也隻是在窗戶外面指使她怎麽做,連面都沒有露,隻能聽出聲音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國公府中年輕的女子數不勝數,到哪裏去找。
巧蓮道:“小姐,不如讓她把樹葉放回去,再守株待兔一回,看能不能抓到這隻耗子。”
安芸熙歎道:“布置這個計策的人手段之高,心思之巧,你也看見了。這麽重要的事,她會放心讓一個小丫鬟獨自完成,暗中肯定派人跟蹤,見我們抓了人進來,如何還肯上當,去把彩香叫過來。”
彩香今年十四,個頭很高,已有少女清秀的模樣,她穿着蔥綠的羅裙,身材窈窕纖細。看起來也文文靜靜的,隻是一雙眼睛靈活而妩媚,顯得不□□分。
她進了安芸熙的内院,看見這副架勢,雖然有些吃驚,卻沒有驚慌,規規矩矩地上前行禮。
安芸熙淺淺地允着茶水,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巧蓮沉聲問道:“彩香,你可認識這個人。”
彩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搖了搖頭道:“奴婢不認識。”
巧蓮冷笑着舉起那幾片樹葉道:“那你認識這個嗎?”
雖然彩香極力的掩蓋,但到底年紀尚幼,看見那幾片碧綠的樹葉,她煞白的小臉開始發青:“這……這隻是普通幾片樹葉,至于是什麽樹上的,奴婢不認識。”
巧蓮失笑:“好,真是好的很,原來咱們院子裏還有你這樣的人才,往日真是小瞧了你。這的确是普通的樹葉,但上面刺了字便不普通了。”
彩香的額頭上已泌出了冷汗,可是她還是搖首道:“不是奴婢,我隻是認識幾個字而已。”
疏影也忍不住冷笑道:“彩香姐姐就不要謙虛了,王婆子可是親眼看見你把這幾片樹葉放進水井邊的小洞裏,等人來取。”
彩香見再也無法辯駁,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安芸熙面前,不停的叩首道:“小姐,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有人給了我銀子,家裏的老子娘病了,需要銀錢,奴婢才做了這糊塗事,請小姐饒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笑道:“疏影說你謙虛,你還真是謙虛,你不但出賣主子,給别人通風報信,還想害死我。京城鬧時疫時,爺爺嚴令不許人輕易出府。我在院中郁悶,你就拿來了幾個話本子給我解悶,當時我沒有注意,可是沒多久我就染上了瘟疫。
你知道若是别的東西,巧蓮和疏影會給我收拾,但我的書她們是絕對不會動的,所以就拿了感染瘟疫而死的人,他們所留下的書籍拿來給我,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我,真是聰明,巧蓮說小瞧了你,還真是一語中的。”
疏影聞言瞪着她,恨不得上前去給她幾巴掌,恨恨的道:“你爲什麽要這麽做,小姐待我們那麽寬容,那麽好,你……你爲什麽還要害她,你說……”
巧蓮攔住顯然已控制不住情緒的疏影,冷笑道:“因爲婵娟姐姐出嫁了,小姐把我們兩個提了一等,所以你心中不忿,想要賣主求榮,是嗎?”
安芸熙一席話将彩香最後一絲遮羞布也扯了下來,她索性也不裝了,嘶聲叫道:“巧蓮就罷了,疏影那麽小,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可是小姐偏偏提了她。我有哪裏比不上她,小姐爲什麽看不上我,我比她聰明能幹百倍,爲什麽……”
安芸熙失笑:“因爲我的丫鬟不需要多麽聰明,多有本事,她隻需要一樣東西,忠心,顯然這個你沒有。”
彩香的臉色徹底灰敗下來,含淚道:“求小姐饒命,看在奴婢也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饒奴婢一名,我老子娘還躺在病床上呐,求求小姐了。”
安芸熙揮手讓巧蓮将她的賣身契拿來給她,彩香拿着那薄薄的一張紙,關系着自己一生命運的紙,茫然無措的看着安芸熙:”小姐,您……您真的放我走。“
安芸熙卻是懶得再看她一眼,揮手讓她離開。看見彩香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疏影不禁氣惱的道:“真是便宜她了,小姐爲什麽輕易就放了她。”
安芸熙歎道:“她也隻是一枚棋子而已,抓住她沒什麽用處,我們沒法處理,交給老夫人,還不是不了了之。交給我母親,徒自給她增添煩惱罷了,還不如放了清靜。”
次日早上去看望安瑞靖時,安芸熙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安瑞靖氣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這種賣主求榮的賤人在哪,我去宰了她。”
安芸熙慌忙按住他:“謀事的人心思非常謹慎,連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留下,我們揪着彩香也查不出什麽?我已經放她走了,她母親也病了有些時日了,留着她也沒什麽用處。”
安瑞靖皺眉道:“是什麽人如此厲害,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算計你,是老二嗎?”
“這計策靈敏細緻,很像是女子的手筆,而安瑞良陰狠有餘,機敏不足,他還做不到如此的缜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