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喧:“……”
南宮兩人在房中施展不開手腳,就跑到了外面打,這下想要别人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過片刻,小太爺和安國公府的大少爺安瑞靖,在天香樓爲了頭牌美人蕊娘,而大打出手的事便傳得街知巷聞。
梁隆意那是久富盛名的小霸王,他打人那是家常便飯,但安瑞靖也跟着出了回風頭,在京城裏迅速的揚名立萬,畢竟敢和小太爺動手的人沒幾個。
但代價也是慘重的,安瑞靖是被擡回去的,滿大街都看到國公府的大少爺臉上都是傷,腿也被打瘸了,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長褲,血迹淋漓了一路。
後來安國公怒氣沖沖的殺去了梁王府,和梁王大吵了一架,險些動手。梁慶雖然自己打梁隆意的時候,恨不得打斷他的腿,絕不手下留情,但護短的名聲在京城也是衆所周知的。别人敢動梁隆意,那跟拔老虎的胡子是一樣的後果。
安瑞靖怎麽說也是國公府的長房嫡孫,安國鴻上朝給皇上請旨,要把安瑞靖留在京城養傷的時候,皇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很有些同病相連的感慨,我們皇家的孩子都被那個混不吝打過,安國公你就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吧,很是賞賜了一些東西,以示安撫。
雖然安瑞靖卧床不起,但此事也不是全沒有好處,畢竟林喧的俊臉也開了花,還是在勾欄院中挂的彩。即使安文淑見了,也絕不會動要嫁給他的心思了,安芸熙很是松了口氣,和柳嫣相約去寺廟還願了。
因爲是十五,到寺廟上香還願的人很多,摩肩擦踵。安芸熙帶着巧蓮,柳嫣帶着香蓮,小厮們把她們送進寺院内,就在外院等着。
内院的人少,清靜了許多,兩人在大堂裏的佛前跪拜,還了願上了香火,又各添了些香油錢,便到寺院中閑逛。後院有一棵幾百年樹齡的七葉古樹,樹冠翠綠如蓋,樹枝上挂滿了紅色的絲條,都是求姻緣的少男少女們的傑作。
安芸熙對于良緣根本不報幻想,所以百無聊賴的站在一旁,柳嫣卻是樂此不彼,她年紀和安芸熙同歲,對于男女之情還是懵懵懂懂,隻是當作遊戲一般嬉戲,一時挂不上去,她便和古樹較上勁了。
安芸熙斜倚在石牆上看遠處的風景,忽然間幾個人擡着一個擔架從偏僻的小道急匆匆的走過,而上面那個受傷,渾身是血的人竟然是梁隆意。
他俊朗的臉發白,眉頭也因劇痛而擰着,看見安芸熙,他不禁恍惚了一下,忽然張開嘴,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柳嫣和安芸熙兩人都是難得出來,便商議着在寺廟中吃齋飯,晚些時候再回去。用過齋飯,柳嫣玩的累了,就靠在禅房的炕上打盹。
安芸熙沉思了半響,還是尋着記憶去尋梁隆意,連巧蓮都沒有帶。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梁隆意故意爲之,地上淋漓的血滴剛好給她指明了道路。
她很快就找到了梁隆意所在的禅房,可是禅房門口卻有兩個小和尚守衛,她無法進去。就繞到了後窗,伸手輕輕一推,窗戶竟然叽咛一聲開了。
安芸熙實在不想管他的閑事,原先想着若是找不到他所在的地方,日後見了也好推诿,可是那血迹太明顯了,怎麽也說不過去。地方雖然找到了,但門口有守衛,若是窗戶關死了,進不去,她肯定轉身就走,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可是現在卻沒有借口可以離去了。她隻好爬上窗戶,翻了進去,她個子矮小,費了很多力氣才翻進去。
梁隆意仰躺在床上,禅房的後牆上書寫了一個很大的靜字,就在床榻的後面,可是梁隆意顯然是靜不下來的主,在床上坐卧不甯,看見安芸熙進來,他的眼睛驟然明亮了起來,璀璨而耀眼。
安芸熙十分嫌棄地走到床邊道:“你又弄什麽幺蛾子,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梁隆意伸出手指,在嘴邊束起,示意她小聲,自己也壓低了聲音道:“人命關天,沒時間廢話,安芸熙,把你的簪子借我一用。”
安芸熙萬般不情願地拔下頭上的簪子遞給他,梁隆意接過就掀開了身上的薄被,将褲腿高高捋起。他的腿白皙修長,也沒有什麽汗毛,倒很是秀氣。
安芸熙怒道:“你幹什麽?”
梁隆意身上有傷,隻是輕微的動作,也把他疼得滿頭都是冷汗,他咬牙道:“現在什麽時候,還管得了那些勞什子,你快過來幫忙。”
兩人再年幼,也都十幾歲了,若是被人抓到在一個房間裏獨處,而且梁隆意還衣衫不整,安芸熙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可是見梁隆意的面容少見的嚴肅冷峻,隻得上前幫他。
梁隆意深深地吸了口氣,用簪子對準腿上的傷口劃了過去,剛剛結痂的傷口頓時裂開,血立即湧了出來,染紅了被褥。梁隆意卻視若無睹,繼續咬緊牙關劃動手中的簪子,将傷口生生地劃開一個小口子。
他原本蒼白的臉因爲疼痛漲的通紅,額頭上冷汗直流,嘴角也幾乎要咬出血來,俊臉都有些扭曲變形,但他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看着那血肉模糊猙獰可怖的傷口,安芸熙險些驚叫出聲,她慌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會失控的叫出來。
傷口劃開後,梁隆意從血肉裏面剝出來一個小小的蠟丸,遞給安芸熙,安芸熙已經吓傻了,怔在當地,根本沒敢去接。
梁隆意咬牙道:“安芸熙,這是幾十條人命換來的,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要告訴任何人。”
安芸熙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将自己擂鼓一般的激烈心跳按壓下去,掏出手帕接住了染血的蠟丸和自己的簪子。”
梁隆意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床上,強笑道:“等我好了,賠你一隻新簪子。”
安芸熙卻不想和他廢話了,将手帕包好,塞進懷裏就要走。可是窗戶太高,她身材又太矮,掙紮了半天顫巍巍的剛翻到窗戶上,又滑了下來,她剛重整齊鼓的剛要重新翻,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梁隆意緊張地繃緊了臉:“快藏起來。”
安芸熙比他還要緊張,可是禅房内除了一張矮幾,和一張床之外,什麽都沒有,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梁隆意額頭上的冷汗流的更快了,他嘶聲叫道:“快進來……”
安芸熙看着他掀開的被子反而退後了一步,梁隆意咬牙切齒的狠狠道:“你想死嗎,如果被發現了,我們兩個都得死,快點……”
安芸熙咬牙跑了過去,動作迅速的在他身邊躺下,梁隆意飛快地将被子蓋上,将她連頭都蒙住了。安芸熙縮在他的懷中,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她身材瘦小,縮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來被子下多了一個人。
可是梁隆意身上有傷,剛剛又割開了傷口,被窩裏密不透風,那血腥味更加濃郁。好在梁隆意是個很講究的纨绔子弟,他的衣服都是用香薰過的,散發着一陣陣栀子花的清香,沖談了少許血腥味。
梁隆意的被子剛剛蓋好,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年長的和尚緩緩走了進來。他的身材高大,僧衣芒鞋都無法掩蓋住他渾身散發而出的那股強大彪悍的力量。
他喧了聲佛号,俯首看着梁隆意道:“施主,我是摩吉,炫音主持現在走不開,讓我爲施主療傷。”他說着就要去掀薄被。
梁隆意也不阻止,隻是冷笑道:“你以爲我小太爺是阿貓阿狗啊,誰都可以碰,你碰我跟汗毛試試,我拆了你們玄極寺。”
摩吉的手捏着被角停頓在半空,梁隆意隻冷冷看着,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但眼神兇狠寒冽,聲音更似寒冰凝結:“去把炫音大師請來,我隻讓他治傷,你們這些下三濫少碰我,滾……”
梁隆意不說話的時候,豐神俊朗的樣子很有一副清貴高華的貴公子派頭,還是很能唬人的。但隻要他開口,便瞬間掉價,和地痞一個德行,甚至更加可惡卑劣。
摩吉松開了手,雙手合十又喧了一個佛号,淡淡道:“那就請施主稍等,我這就去請。”說完,他轉身走了。
等他的腳步聲走遠,安芸熙才爬了出來,長長的吸了口氣,撫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說完,她根本顧不上看梁隆意一眼,就跑到窗戶前,繼續奮鬥,終于翻了過去,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矮樹從裏。
梁隆意渾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肌肉因爲極度的緊繃而酸疼,剛才他狠心剜割自己的傷口時,也沒有這麽緊張。胸口似乎還有那人的餘溫,甚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幽香,在鼻端輕輕的環繞,可那人已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