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蓮大些,雖然也怕的要死,卻鼓足了勇氣,護在兩人面前,三人悄悄溜出了賈岩的房間,順着牆根向外走。
夜色晦暗,那些人雖然兇狠殘暴,但對于莊子上的角落畢竟不是太熟悉,就給三人鑽了空子,很快就接近了安芸熙的院子。
她的院子被破壞的最重,院門都被撞倒在地,還有許多人在裏裏外外的搜索。安芸熙忙拉住她們兩人躲在暗處,将她兩人護在身後,自己伸着頭向外查看。
院中的人果然就是安芸熙看到可疑的那些人,他們顯然沒有喝施舍的粥,所以沒有中招,依然動作迅速地在院中搜查。隻是他們的臉上都塗抹了許多黃泥,看不清容顔長相。
一個身穿深藍色布衣的高瘦男子屹立在院中,巍然不動,隻是雙眼犀利的掃視着四周。一隊隊的人回到了他的身邊,低聲禀報:“沒有,沒有……”所有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那藍衣男子冷笑:“這麽多人竟然找不到一個小孩子,我花了那麽銀子真是不值得。”
周圍的人不服的嘟哝道:“可是我們都找遍了,根本就沒有她的蹤影。”
“白天的時候,你們還見過她,難道她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可是,我們真的把整個院子都找遍了,都沒有那丫頭的蹤影。”
藍衣人的聲音更冷:“如果你們找遍了,怎會找不到。肯定是你們偷懶,沒有找……”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死死地盯着縮在一邊的男子道:“你的房間找過沒有?”
那個緊縮在後的男子被點了名,隻得上前顫巍巍的道:“沒有,奴才的婆娘在房中,不曾……”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竟然是賈岩,他帶領着一夥人在莊園裏找了遍,都沒有找到,此時見到那藍衣人盛怒,吓得發抖。
藍衣人咻咻怪笑道:“好你個安芸熙,果然不凡,還不快去找。”
他們呼啦啦的沖去了賈岩的房間,院子裏留守尋找的人就少了。安芸熙等到他們的身影走遠,才敢繼續向前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藍衣人似曾相識,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三人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安芸熙的院子,她的院子被翻的亂七八糟,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三人小心的避開地上的東西,摸進了房裏。
看着房間裏的慘烈模樣,巧蓮不由憂慮的道:“小姐,看我們屋裏被翻的這麽亂,顯然是您說對了,他們就是沖着你來的,那我們回到您的屋子不是正中敵人下懷嗎?”
安芸熙歎道:“他們人多勢衆,又窮兇極惡的,我們那裏是對手。隻有抓住他們視線的夾縫,希望可以拖延一些時間,能撐到援兵趕到吧。
剛才他們想不到我們敢躲在賈岩的房間,那麽現在他們最疏忽的地方就是這裏了,因爲他們剛剛找過,而且以人之常情也會以爲我害怕,所以不敢回自己的院子。但這裏也不是很安全,隻有拖一時算一時了,你們把匕首拿好了。”
藍衣人趕到賈岩的房間,還是撲了空,衆人将賈氏翻了出來。賈岩解開她身上綁着的繩子,抽開她嘴裏的抹布,狠狠地用力拍了拍她的臉。
賈氏哎吆一聲醒了過來,疼的叫喚,剛要開口責罵賈岩。眼角忽然瞥見這麽多人出現在自己房中,不禁吓得閉上了嘴。
賈岩不耐煩的問道:“你可看見六姑娘了。”
賈氏點了點頭道:“見到了,你們沖進院子的時候,她們就來了,我想要去報信的,可是她拿匕首逼着我,還把我打暈綁了起來,塞進櫃子裏。”
藍衣人蹲下身子,拈起地上的一撮灰,放在眼前看了看,起身挪到床前,低頭查看,裏面的灰燼更多,踩踏的有些淩亂,床腿邊上還有一碟沒有吃完的點心。
藍衣人怒極反笑:“好你個安芸熙,竟然如此聰明,你在粥中下了瀉藥,折損了我許多幫手。再反其道而行之的躲在賈氏的房中,看來你早已看穿了我的計劃,小小年紀就如此了得,我怎能容你,呵呵……”說完,他呵呵冷笑,陰冷的笑聲在寂靜的夜晚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晦暗的天空漸漸發白,安芸熙的臉也漸漸發白,院中本來熙熙攘攘的,可忽然之間沒有動靜了,寂靜如死。
安芸熙的雙手因爲緊張而輕悸,她努力放柔聲音道:“疏影,我餓了,你去廚房給我找些吃的。”前世,疏影就陪着她枉死,今生怎能再拖累她。
疏影顯然沒有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皺緊了小臉道:“小姐,剛才的點心你都沒吃,怎麽現在餓了?”
巧蓮畢竟大了二歲,看安芸熙漸漸發白的臉,她就明白了。也笑着道:“剛才小姐是緊張的,現在沒事了,自然覺得餓了,快去吧。”
“巧蓮,疏影年紀小,她一個人去會害怕的,你……你陪她一塊去吧。”
巧蓮垂首,掩去眼中的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顫聲道:“廚房又沒有多遠,疏影一個人去吧,我在這伺候小姐。”
疏影再傻,看兩人的樣子也明白過來,繃緊了小臉道:“我不去,幹嘛要我獨自去逃命,不管怎樣,我們也要在一起。現在已到了寅時,我們再堅持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就沒事了。”
安芸熙見勸說不動兩人,就放棄了,讓她們兩人鑽到床下,自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門後,艱難地爬了上去。雙手緊緊握住匕首,眼睛透過門縫盯着外面的情景。
寂靜過後,便傳來一陣瑟瑟的聲音,安芸熙的院子太亂了,地上亂七八糟的。即便再小心,也會踩到雜物,發出聲音。
十來個人小心翼翼的摸進了她的院子,一間間地仔細尋找,那藍衣人站在院子中間,一動不動,隻是眼睛四下的掃射。
一個人終于摸到了安芸熙他們所在的房間,他輕輕地推開門,跨進了房内。
安芸熙摒住呼吸,隻等他雙腳都踏入室内,才從椅子上撲下,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脖子。
安芸熙現在畢竟年幼,身單力薄,根本沒有什麽力氣。即便握有鋒利的匕首,但對于彪悍的成年人來說,還不足以構成威脅。
所以她才高高地站在椅子上,不管人再強壯,但脖子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安芸熙從椅子上躍下,對準那人的脖子,用盡全力狠狠地刺下。
那人受此重擊,倒在地上,咽喉發出咯咯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話。安芸熙也摔倒在他身上,她毫不猶豫的拔出匕首,又狠狠地刺入,溫熱的血噴濺在她的身上,臉上。
此時,安芸熙才知道害怕,在地上倒退着挪開數步,再也不敢上前。那人伸長了沾滿鮮血的手,想要抓她,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迹,在月光下觸目驚心。
安芸熙拼命地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即便那人已是強弩之末,她也不敢再動手了,她所有積攢的勇氣剛才都用光了。
外面觀察的藍衣人首先發現了異常,他揮手讓大家聚集在一處,緩緩地走向半敞的房間。
幾個火把将房間裏照得的如同白晝,衆人看的很清楚。一個魁梧的七尺漢子,渾身是的血在地上蠕動。他的喉嚨發出嘶嘶的聲音,卻無法叫喊,無法說話,血争先恐後的從血肉模糊的脖子上湧出,在地上流了一大片。
安芸熙安靜的站在他面前,靜靜地注視着破門而入的人,小臉上沒有驚恐,沒有慌亂。小手中拿着的匕首還在向下淌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其實安芸熙的身子都已站不穩了,隻有依靠着身後的床,才能站直身子,但如此已使那些心狠手辣的漢子發怵。
一個年僅十來歲的小女孩,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卻殺死了一個七尺男兒,怎不叫人心驚。她隻有十來歲,卻讓他們這些慣走江湖的草莽漢子找了半夜。
原先絕想不到她會躲到幫兇的房間,可她偏偏躲在哪裏,現在他們覺得她絕不敢躲回自己的房間,可是她偏偏就在自己的房間。這樣小小的年紀,這樣的玲珑剔透的心智,讓這些刀口舔血的漢子都有些膽寒。
安芸熙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呯呯亂跳的心,沉聲道:“我是安國公的嫡親孫女,我父親是隴西大将軍安斌,我兄長是前鋒營參将,如果你們殺了我,安國公府豈能輕饒了你們。窮極一切也要将你們繩之以法,不但你們自己難逃一死,便是你們的親人也要受牽連,請你們三思而後行,若是爲了财帛,我可以讓祖父給你們。”
那些粗魯的漢子簡直說不出話來,便是他們這些常年闖蕩江湖的人,面對生死關頭,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冷靜,侃侃而談,陳述其中厲害,循循善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