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米粥做好,分發下去,安芸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腿一軟,險些摔下門樓,巧蓮慌忙攙扶住她。走下門樓,安芸熙渾身無力的癱倒着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趕快派人去京城送信,把這裏的情況告訴祖父,讓他快做定奪。”
巧蓮剛要走,安芸熙卻又拉住她,謹慎的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派兩個人去,分開走,若是有什麽意外,也不至于全軍覆沒,總會有一個人逃脫,去京城給祖父報信,來救我們。”
直到日落時分,京城也沒有傳來絲毫的消息,那些家丁護着幾個膽大的仆婦走出莊園煮粥,隻希望他們吃飽了,就不會鬧事。
可惜事與願違,他們中有許多人煽風點火,尋釁滋事。說什麽米粥太薄,他們吃不飽,裏面的人卻在大魚大肉。說他們是在危言聳聽,這裏根本不是安國公的莊院,而是朝中貪官污吏的,裏面有數不清的金銀财寶。
有個老人不過說了一句,那個小女娃不像是在說謊,如果是安國公的莊園,就不要造次,便被人暗中拉到一旁,痛揍了一頓。
那些人更加嚣張,說什麽他們已是窮途末路,憑什麽還要循規蹈矩。還抓住了安芸熙派去報信的小厮,說她派人到京城去通風報信,要帶兵圍剿他們。
既然沒有了活路,不如就拼一把,進去搶些金銀就回自己的家園去,餓瘋了的災民輕信了他們的話。那些人當衆打死了報信的小厮,鮮紅的血似乎更加刺激起人們心中隐藏的兇性,他們瘋狂地擁擠着就向院門湧來。
安芸熙見情況不對,馬上喚家丁和做飯的仆婦們回來,糧食和家什都不要了,可還是有兩個行動慢了一些的仆婦被抓住,活活打死。
衆人在院子裏聽到外面凄慘的叫聲,不禁吓得瑟瑟發抖,膽小的丫鬟婆子吓得失聲痛哭起來。
安芸熙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她強自忍住,厲聲斥道:“哭什麽,有用嗎,都去挑一把趁手的利器。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你們就賺了,事到如今,我們也隻有拼了。去把廚房裏所有的油都拿裏,架鍋燒。”
大門被撞得呯呯直響,蕩起了許多灰塵,瘋狂的叫嚣聲隔了院牆傳來,卻似乎在耳邊響起一樣。
衆人都是膽戰心驚,可是知道如果這些失去理智的人闖進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活路,隻好強忍住恐懼,聽從安芸熙的安排。
油燒滾了,從門樓裏傾倒下去,外面頓時響起皮肉燒焦那滋滋啦啦的聲音,還有那慘絕人寰的叫聲,聽的人頭皮發麻。可是外面的攻擊還是沒有停止,安芸熙就吩咐扔下火把,點燃了潑灑出去的油,頓時,火光沖天,慘叫連連。
那些暴民不再圍在院門前圍攻,卻是偷偷地爬上了院牆,家丁們就拿着長予對準爬上來的人,将人捅了下去。可是暴民的人數衆多,而莊子裏的家丁有限,漸漸地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安芸熙也急的滿頭都是冷汗,揪住幾個剛才在外做飯的仆婦問道:“我讓你們放在粥裏的藥都放了嗎?”
幾人異口同聲:“都放進去了。”
安芸熙皺眉道:“那怎麽還不倒?”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哎哎的痛呼聲,竟是有許多人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滾,拉起了肚子。
莊子裏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大家都大口的喘着粗氣,有的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疏影不由問道:“小姐,你讓她們在粥裏放了什麽藥?”
“瀉藥,他們拉的腿軟,就沒有力氣來攻打我們了。”
“小姐,你一早就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嗎?”
安芸熙環視了四周一眼,低聲道:“這些災民十分可疑,他們可能是被人鼓動騙來的,裏面有幾十個人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不像是普通的災民。”
疏影縮起了小腦袋,可憐巴巴的道:“那他們會攻打進來嗎?”
安芸熙歎道:“我也不知道,但願附近的村民看見火光,會趕過來相助。”
滾油潑在外面,燒傷了一部分人,也燒着了剁在院門外的柴垛。此時正在熊熊燃燒,沖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衆人還沒有緩過來氣,就有人大聲的驚呼道:“誰……是誰把門打開了,啊……救命啊,啊……”最後響起的是他的慘叫聲,和利刃砍在骨肉上那令人牙酸的聲音。
人們驚惶的呼喊聲,骨碎肉裂,鮮血噴濺的聲音,受傷倒地的慘叫聲不絕于耳。衆人亂成一團,有的跑着逃命,有的躲避,有些膽大的還在抵抗,慘烈的嘶喊聲在莊園裏回蕩。
巧蓮面無人色的跑了過來,叫道:“小姐,有人偷偷打開了大門,他們……他們闖進來了,見人就殺,怎麽辦?”
安芸熙咬牙,站起身拉住兩人便向後院跑去。看着她跑的方向,兩人都以爲她在慌亂之下跑錯了。
疏影急道:“小姐,這不是回我們院子的路。”
巧蓮也有些焦急:“小姐,即使我們不回自己的院子,也應該去後門,逃出莊園啊。”
安芸熙腳下不停,隻是沉聲道:“相信我,現在我們的院子最不安全,賊人恐怕就是沖着我來的,而後門肯定有人把守,逃不出去的。”
“那我們也應該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你……你爲什麽要到賈莊主房裏去。”
現在兩人都看出來了,安芸熙要去的方向就是賈岩夫妻的屋子。
“現在,隻有他們的屋子是最安全的。”
巧蓮和疏影雖然有些擔憂,但拗不過安芸熙,隻得跟随她快步跑進了賈岩的屋裏。
外面刀光劍影,殺聲震天,賈氏竟然悠閑自在的在房中用膳,膳食極爲豐盛,有魚有肉,還有酒。賈氏喝的面紅耳赤,似乎心情很是高興,可是看見安芸熙三人她就有些高興不起來了,驚訝的問道:“你們……你們怎麽在這裏。”
安芸熙冷笑:“你以爲我們應該在哪裏?”
賈氏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安芸熙卻是毫不猶豫的從懷中拿出匕首對準了她的脖子,本來想要高聲叫喊的賈氏頓時偃旗息鼓,顫聲道:“你們要……要做什麽?”
安芸熙咬牙切齒道:“我還要問你們夫妻想要做什麽,膽大包天,竟然敢勾引外人來害自己的主子。開門揖盜,放那些暴民進來殘殺莊子上的人,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一席話不但賈氏聽了臉色發白,巧蓮二人也吓了一跳:“小姐,是他們夫妻勾引的賊人,他們……他們竟敢這麽做。”
安芸熙冷笑:“人爲财死,鳥爲食亡,這些人喪心病狂,有什麽不敢做的,把她綁起來。”
巧蓮和疏影一同将賈氏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巧蓮還拿了抹布将賈氏的嘴堵了個嚴實,塞進了櫃子裏。
她們主仆三人則躲到了床地下,賈岩身爲莊主,剝削佃戶,中飽私囊。他們的屋裏陳設很是奢華,床榻寬大舒适,床底下的空間也很大,三人趴在底下并不擁擠。疏影還将桌子上的點心拿了進來,三人就着燭光草草的吃了一些。
外面的吵鬧聲更近,他們闖了進來,瘋狂的尋找,箱籠家什擺設全部摔落在地,整個莊園一片狼藉。哐哐當當的翻找聲,還有人的慘叫聲,吆喝聲,震耳欲聾。
安芸熙三人膽戰心驚的趴在床下,她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都在微微地顫抖,手心裏也滿是冷汗。
一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漸發灰,遠處有雞鳴的聲音,應該是醜時。疏影和巧蓮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可以堅持到黎明,堅持到周圍莊子上的村民趕來相助。
可是安芸熙的臉色漸漸沉重,她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站在窗戶旁向外面觀看,身子卻小心的避開窗子,以免外面的人看到房中的人影。
巧蓮也彎着挪到她身邊道:“小姐,你在幹什麽,不如我們把燈吹滅吧,這樣别人就看不到了。”
安芸熙搖首道:“不行,這裏亮着燈,才能讓人放松了警惕,如果熄了燈,隻會更惹人懷疑。”
疏影小聲嘀咕道:“小姐,你不是說這裏最安全嗎?”
“安全也是有時限的,等他們找遍了莊子也找不到我們時,終會想起這裏的,所以我們現在要離開。”
疏影拉緊了她的袖子,緊張地瑟瑟發抖:“小姐,外面太危險了,我們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