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主仆兩人唱作俱佳,将姬雲擠兌的臉色發紅,安芸熙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馬上就接口道:“即便是你救了人,怎麽不到河邊去找,巴巴的跑到我們莊子來做什麽?。”
姬雲終于逮着機會道:“我上岸後到河邊找了,但是沒有找到,所以我就到莊子上來告知他們,想着一起出去尋找,人多力量大。”
安芸熙沉下臉色道:“一派胡言,即便是報信,三兩個人就夠了,你糾結了這麽多人來做什麽。知道的是來報信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想要搶劫國公府的莊子呐。再說了,你帶着人不去河邊找,反而大張旗鼓地跑到安莊來,若真有人落水,也早已淹死了,還等着你在此惺惺作态。”
安芸熙臉色陰沉如水,語氣犀利如刀,又搬出劫掠安莊的罪名來,衆人便有些退怯。
安芸熙面對姬雲時是橫眉冷對,但面對衆人時,卻是和顔悅色:“衆位,今年洪澇災害不斷,幸而大家搶收了些麥子,回到國公府,我一定會向祖父禀明實情。免租是不可能的,但減租是肯定的,大家都先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
今年夏天雨水多,受澇的地方很多,若按往年的收成交糧,大家的年景就有些難熬。而莊主賈岩吝啬,爲人奸詐,佃戶們不敢指望他能爲民請願。如今有國公府的小姐開了口,大家不由的欣喜若狂,對她千恩萬謝,高興的走了。
隻有姬雲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安芸熙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人算不如天算。”
如此慘敗,姬雲竟然沒有絲毫的羞慚之意,依舊是溫文優雅,謙恭有禮的微微俯身笑道:“姬雲受教了,三姑娘無事就好,你多保重。”幾句話說的溫柔如水,情意綿綿,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安芸熙一眼,莞爾一笑,轉身離去。
他的笑容太過耀眼迷人,連巧蓮看的都愣怔了一下,才醒過神轉身跟随安芸熙進了莊子。但其餘那些丫鬟卻是癡癡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見姬雲英挺潇灑的身影,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安芸熙卻懶的管,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就一把抱住了巧蓮和疏影。前世,巧蓮爲了她吃了那麽多苦,疏影也被人害死,現在她們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安芸熙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感謝老天爺。
巧蓮和疏影兩人被她緊緊地摟抱着,險些喘不過氣來,但她們以爲,安芸熙是爲了躲過剛才的困境,所以欣喜,也就沒說什麽,任她抱着。
半響安芸熙才松開手笑道:“疏影,去吩咐廚房,今天多做幾道菜,我們要好好的慶祝一番。”
巧蓮十二了,疏影比安芸熙還小一歲,都是十來歲的孩子,聞言都高興起來。安芸熙的心境雖然蒼涼,但能重活一世,也分外的興奮高興。今世她一定要小心翼翼,避開姬雲,挽救國公府的命運,挽救自己的命運。
入夜,三人一直吃喝玩樂到了深夜才罷休,次日醒來,安芸熙橫躺在床上,疏影睡在她腳邊,巧蓮就躺在腳踏上。好在是夏夜,三人也沒有着涼,用過了早飯,安芸熙就帶着巧蓮兩人出了莊院。
兩個小丫頭如出了籠的小鳥,叽叽喳喳的問個不停:“姑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啊,爲什麽還要拿着筆墨紙硯啊。”
安芸熙故作神秘的道:“我們去找罪證。”
正值夏季,村莊上也是百花盛開,姹紫嫣紅,還有許多五顔六色的野花鑲嵌在碧綠的草地上,引得蝴蝶在花朵上翩翩起舞。許多果樹也成熟了,空氣中充滿了瓜果香甜的氣息,遠處蟬啼蛙鳴,還有許多孩童在林間嬉鬧。看見安芸熙三人遠遠地避開,可是又不肯離去,躲在樹後偷偷的看,待三人發現了,又大笑着一哄而散。
三人深受感染,心情也愉悅了許多,疏影還哼起了歌謠,清脆的歌聲在鄉間的小路上回蕩。進入村莊,芸熙先選了一家村東頭的一戶人家,他們家人口衆多,面對安芸熙的詢問,支支吾吾的不肯多少什麽。
安芸熙也不勉強,微笑着離開,轉身去了較偏僻些的地方。一個低矮的院子,院外的柴薪所建的籬笆,房屋是粘黃土所建,雖然簡陋,但房間裏很涼爽。
這戶人家隻有一對中年夫婦,身穿灰色的粗布衣衫,但漿洗的很是幹淨,夫妻兩個看起來都是很老實本分的莊稼人,看見外人,很是拘謹不安,不住的揉搓着衣角。
安芸熙的笑容和煦而溫馨:“伯伯,嬸子,我們隻是路過的,口渴了,讨碗水喝。”
那婦人忙去廚房端水,那農夫将闆凳連擦了幾遍,才讓她們坐下。安芸熙一邊喝水,一般話家常:“伯伯,我們一路走來,許多地方都水澇不斷,斷了收成,你們的莊稼如何啊。”
一說到莊稼,兩人登時輕松了不少,打開了話匣子,夫妻兩個人搶着說:“哎,我們是租種安家的地,地裏也遭了水,雖然搶收了些,但糟蹋了很多。那賈莊主不肯減租不說,還要按去年的老虧成。”
饒是安芸熙聰明絕頂,也沒聽明白,就皺眉問道:“什麽是老虧成。”
兩人是歎息聲更沉痛:“安國公是苦出身,對于我們這些佃戶很是照顧,租金隻收四成。可是那賈莊主來了以後,就漲到了六成,這還不算,他還把田地周圍的荒地也丈量在内,要我自己開墾,還照着良田收租。我們家人口少,根本就開墾不出荒地。即便是勞力多的人家,開墾了出來,因爲地薄,也沒什麽收成。”
聞言,安芸熙清秀的眉宇緊皺,沉聲問道:“你們家攤了多少薄地。”
“兩畝,人口多租佃多的人家攤的更多。”
賈岩不僅私自漲收租子,還把荒地丈量在内,這些田地根本不在賬面上。那賈岩就私吞了一部分,孝敬二房一部分,他們刮取民脂民膏,供自己揮霍。平時還罷了,如此災年,竟然還要壓榨。
三人一上午問了許多家,大多都是這個情況,有的被欺壓的很了,還不敢多說,但安芸熙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們要回去的時候,卻碰見剛剛從一戶農家走出的梁隆意主仆。看見安芸熙三人,他也有些意外,随即就嘻嘻笑道:“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說了午後去河邊見面,怎麽你這麽迫不及待的,現在就尋了過來,這麽想念我。”
安芸熙撇嘴:“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東方在一旁拼命的咳嗽,忍笑忍的辛苦,寬厚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們家主子一向是言語刻薄歹毒,被他調戲的女子,要不是掩面逃走,要不是哭得梨花帶雨,像安芸熙這樣毫不留情反擊的少之又少,簡直是鳳毛麟角。
梁隆意似乎也覺得新鮮,竟沒有發脾氣,隻是譏笑道:“慣會忘恩負義的小丫頭,你怕什麽,我又不會上趕着巴巴的想要娶你。”說着極是嫌棄的掃視了一眼安芸熙小小的身闆。
見梁隆意一針見血的說出姬雲的目的,安芸熙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便岔開了話題問道:“你住在這裏嗎?”
“嗯,我父親以前的一個屬下,打仗殘了,住在這莊上,我也是因爲瘟疫被爺爺趕出京城的,所以就住在他家。”
“那他知道這個莊子上有沒有,在我們安家租地的佃戶?”
梁隆意鄙夷道:“你們莊子上的管家真黑心,把老百姓不當人,你看這周圍的人家都被……”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安芸熙也驚得目瞪口呆,因爲在梁隆意這一指之下,但凡視線所及,半個村莊上的人家都齊刷刷地跑進各自的家裏,關上了門窗。一眼望去,偌大的莊子,瞬間竟然看不見一個人。
若隻是人如此也罷了,看見他的狗都吓得叽咛一聲,鑽進了草窩裏,瑟瑟發抖。十幾條狗被人吓得亂竄的盛況,安芸熙從來沒有見過,
梁隆意似乎覺得很沒有面子,嘟哝了一句膽小鬼,也進院子去了。
東方這才敢笑了出來,安芸熙依然是鬧不明白,皺眉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東方忍住笑道:“主子到這裏三天以後就是這個樣子了。”
安芸熙可是知道梁隆意的威名的,但他小時候就有如此的殺傷力,連狗都吓得飛竄,這還是讓她有些意外。能把沒有什麽智力的狗都吓得發瘋,梁隆意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小霸王了。
“他……他把這裏的人都怎麽了。”安芸熙還是納悶的追問,那些人雖然消失的快,但芸熙也看清楚了他們身上并沒有什麽傷,行動迅速。梁隆意既然沒有出手打他們,那是怎麽吓成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