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的感覺怎麽樣?品嘗起來很美味吧。
蘇荊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她癱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懸吊着的手機,明明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手機的對面,但卻無法奈何他,這點令魔法學者感到非常切齒。
我們都得誠實地面對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無論自認爲有多聰明——都是會犯錯的凡人。你會犯錯,我會犯錯,世界上不存在不會犯錯的人,而我們的智能就是爲了将自己犯的錯誤減到最少——不,應該說,“錯誤”本來就是一個我們發明出的詞彙。我們每一個人的選擇都會将我們導入不同可能的世界,而這些宇宙是沒有好壞之分的。我們的智能存在的意義,是爲了從數不清的世界中選擇我們想要的那個宇宙。
“很動人的言辭。”
應該說是平日的積累吧,路夢瑤用自己的長指甲無意識地在手腕上刻下懲戒的印痕,自己犯了一個錯,那就是錯估了機械術士的反應。自己……沒有能夠讓她完全服從自己的命令,她不信任自己。
而這一點是如何造成的呢?
自己被情感幹擾了判斷,事實上,自己喜歡這個聰明又精力充沛的女孩。蘇荊挑選女人的品位很高,事實上,無論是貞子小姐還是琪琪,都有着非常……或許連她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們身上存在着光彩奪目的特質。而蘇荊擁有将這種潛藏在她們生命中的特質引發出來的能力,這種能力讓自己非常羨慕。
而自己因爲這份喜愛。而不願意用一些以前常用的手段去控制她們。掌控力的不足導緻了在關鍵時刻出錯,而事實就是……在不使用那些手段的時候。自己在控制人的方面很薄弱,或許是太依賴那些脅迫和謊言了吧。
爲什麽你永遠都跨不過這條坎呢?想憑借自己的才能登上衆人之頂的執念。對權力的渴望,不得不稱贊你從小受到的英才教育,洗腦效果非常優秀。但是,如果不跨越這個執念,你無法成爲真正的王者。
對領導者的服從是刻印在人類基因中的特質。它是促使人類團結的物種内部的基因遺傳,可以說這種特質是人類社會化的最大推動力之一。不服從團體統治者意志的個體會被群體所孤立淘汰,在原始社會中,這通常也就代表着死亡。作爲個體能力不強的生物,人類的興盛建立在強大的适應能力和這種團結協作的社會結構之上。
而這種通過自然選擇進化出的特質。造成了生物群體中的各種鬥争現象。就連猴子也會通過争鬥較量選出統領族群的猴王,這是一種經過了時間考驗的極穩定的社會機制。而随着文明的進化,個體能力重要性的下降,人類的社會文明也不斷革新,以至于對權力的争奪在道德範疇中成爲了一種負面行爲。但是在我們的社會中,競争依然在無時無刻地進行,将人劃分爲各種階級,有才能的人站得高,沒有才能的人站得低。社會結構的變動在加速,但是在理想社會全面到來前,這種情況不會好轉。
路夢瑤坐在椅子上,咀嚼着口中的苦味。失敗對自己來說并不是常事。但也不會輕易将她擊垮。手機中的惡魔費盡心機地試圖攻擊自己的弱點是“能力不足”,但是她的意志絕不會因爲這麽一點小事而被改變。自己不是受到一點挫折就哭哭啼啼信念崩潰的弱者,而有趣的是。對方應該同樣理解這一點,那麽它費這麽大心思的目的是……?
如果它真的是“蘇荊”。
把思路反轉一下。路夢瑤用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回憶許久之前和蘇荊玩過的一個個遊戲。換位思考,用蘇荊的邏輯去推導他的一舉一動。
不,不僅僅是蘇荊。還要加上另一個邪惡的心智。
我自己。
魔法學者的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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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爲了把你吃掉啊。咦蛤蛤蛤蛤蛤蛤——哎呀好痛痛痛痛痛。”蘇荊露出一口利齒,張牙舞爪地撲上前,被機械術士一個利落的過肩摔放倒在地。少女用關節技迅速鎖住他的肩膀,卡住喉嚨,把他扣在地上。
“說!你到底要幹什麽!不,應該先問你到底是誰!”機械術士生氣地問。
“我,我是蘇荊啊……”大灰狼艱難地在地上掙紮,用爪子猛力拍地以示投降,“再用力我的胳膊要脫臼了啊啊啊啊。”
“别撒謊!如果你真的是蘇荊,那就告訴我你這段時間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先……先松開我的喉嚨……”
在取得了一些呼吸空間後,蘇荊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講述自己在和小隊分離後的故事。
“……在戰錘宇宙裏,我中了一記直接來自神魔級力量的時間詛咒,逃到另外一個宇宙才得以脫身,但後果就是導緻自己的生理年齡退回了十二歲左右。在那個世界裏參與了一下冒險者與角色們的鬥争,重新搞到人物卡,然後就高速跑回紐約來找你們彙合啦。”
“那……那這裏又是怎麽回事?”機械術士已經信了六七成,放松了一些自己的鉗制。就算對面的是個騙子,也不會編出這麽離奇的故事情節來糊弄自己,但如果是蘇荊,那做出這種事就非常可以理解。
“綜合我得到的所有信息……我們被卷入了神聖天堂和無盡地獄之間的戰争。”蘇荊收起了笑容,面色嚴肅起來,“我們目前所處的,是一件來自黑暗力量的空間性神器‘失樂園’,而持有這件神器的,隻可能是七位撒旦之一。綜合我這邊和你們的情況。都是在踏入紐約的一瞬間被傳送到這個空間内,能夠強行把我們攝入。起碼也是黃金級的強者配合神器,而最可疑的一點就是……”
“爲什麽選中我們?還有。他們是怎麽定位我們兩隊人的?”褐發女孩放開了被壓在下面的蘇荊,後者拍拍身上的灰,聳聳肩膀站了起來。
“我們兩邊,一定有人和地獄有某種程度上的交集。或許這個交集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但是隻有産生了某種聯系,對方才能夠定位我們……不然就算是神器,在技術上也不可能做到這麽匪夷所思的事。”大灰狼蘇荊思考的時候,背後的尾巴也在不停掃來掃去,讓蓋琪很想試着拽一下。
“那。接下來解釋一下,你爲啥會變成這幅半人半狗的模樣吧。”
“以我的觀察和理解,這件神器的作用以攻擊心智爲主。主持這件神器的人,看上去是想以我們之間的羁絆作爲素材,來讓我們彼此攻擊——不要玩我的尾巴了!神經密度很高啊!”蘇荊煩惱地把尾巴蜷縮起來,“而且我們每個人的心智考驗還不一樣,似乎都以一個童話故事作爲主題。”
“……童話故事?”少女掃視了蘇荊一眼,端詳了一下他腦袋上插着的兩隻耳朵,以及毛絨蓬松的大尾巴。還有一口利齒,“呃,如果你是大灰狼,那我的故事就是……”
“三隻小豬。”蘇荊說。
蓋琪使用了關節技。
“痛痛痛痛痛。我記錯了,是小紅帽,小紅帽……”蘇荊痛苦地高喊。
“爲什麽你會在我的‘考驗’裏扮演大灰狼呢?”小紅帽坐在女孩卧室的床上。把依然處于昏迷狀态的山村貞子擺擺正,“假如說我目前身處于一個非常扭曲的邪惡童話故事裏。那麽我是不是還得提着蛋糕去看望老祖母……我有祖母嗎?”
“唔……或許我們得從每一個場景的象征意義上看。”大灰狼把自己的獵槍抛給蓋琪,“我一開始還以爲我要扮演的是獵人。沒想到卻演的是大灰狼……唔……之前你所處的場景,我覺得或許象征着……危險的森林,再加上和你對蜘蛛的恐懼結合,造成了之前的經曆,而且全程你都閉着眼睛……能告訴我爲什麽你要閉着眼睛嗎?”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機械術士轉過身趴在貞子的胸口仔細翻弄了一下,在山村貞子的衣領内側,有一個很小的耳機别在她的胸口處,女孩把耳機塞到自己的耳朵裏,似乎能聽見路夢瑤在另一側說話,但是白噪音幹擾很嚴重,“耳機裏似乎是路總在說話,她在一直指引我跑到這裏來。”
“小琪,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蘇荊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在耳機裏對你說話的,有沒有可能其實并不是小毒蛇,而是……某種更邪惡的東西?”
“你指……”
蘇荊盤坐在地上,大尾巴盤在腰間,雙手放在小腹處,很嚴肅地看着她:
“作爲一件真真正正的神器,‘失樂園’可以從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身上分離出他們的‘黑暗面’,也就是被黑暗**扭曲的人格。而這些人格會爲這件神器的主持者服務,去攻陷自己的本體,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裏,存在着我、小毒蛇、你、小貞子的黑暗面,它們掌控着這個世界的運作,也正是它們——設計出了這個故事,用來扭曲我們的心智。”
“呃。能用一句話簡單概括一下嗎?”褐發女孩眨眨眼睛。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耳機裏的小毒蛇……也包括我。因爲,我們沒辦法确認眼前的人究竟是真實的我們,還是一個僞裝得惟妙惟肖的黑暗人格。”
大灰狼把眼睛轉向蓋琪手邊放着的獵槍。
“如果這個故事裏沒有獵人,那麽或許你隻有開槍殺了我,才能度過這個故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