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員同志,”門外傳來了警衛排長的聲音:“剛接到了來自總參謀部的電話。”
聽說有來自參謀總部的電報,我連忙翻身下床,光着腳沖到門邊,将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往身上一披,快速地扣上扣子,随後拉開了房門。
在門外站得筆直的警衛排長,看到我出現在門口後,立即将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司令員同志,剛剛接到了來自總參謀部的電話。”
我見他沒有讓我立即去接電話,而是直接向我彙報電話的内容,便知道電話的内容并不緊要,便返身朝屋裏走去,拿起擱在床邊的靴子,坐在椅子上邊穿邊問道:“少尉同志,電話是打來的,都說了些什麽?”
“電話是戰役輸送處處長特卡琴科上校打來的,”警衛排長恭恭敬敬地向我報告說:“他說前往白俄羅斯日洛賓的火車,将在六點三十分準時發車,請您早點趕到火車站與朱可夫元帥彙合。”
“戰役輸送處?”我聽到這個陌生機構的名稱時,不禁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擡頭望着門口的少尉,有些驚詫地問道:“這是一個什麽部門,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這個部門隸屬于總參謀部下屬的作戰部,”警衛排長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連忙向我解釋說:“是負責管理給哪個方面軍運送什麽東西,以及軍用列車的調度。如果沒有他們的話,我們的軍隊簡直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了解了這個特殊部門的權限後,我接着問道:“少尉,我們的人都起床了嗎?”
“是的,司令員同志。”警衛排長回答說:“在接完電話,我就下達了起床的命令。不過我們可能要等會兒才能出發,從車站出發來接我們的汽車,要半個小時以後才能達到。”
“既然時間還早,就讓戰士們去把早餐吃了。”我沖少尉揮了揮手,吩咐道:“别讓他們再像昨天那樣挨餓。”
吃完簡單的早餐,來接我們的車還沒有到。警衛排長将戰士們從餐廳帶走,在門口列隊等候。我和旅館的負責人聊了一會兒天以後,也走出了旅館,來到了街道。
在後世的時候,我曾經多次來過這裏。阿爾巴特大街,這條後世著名的步行街,緊鄰莫斯科河,是莫斯科的象征之一。街道雖然隻有不到一公裏長,十來米寬,但是俄羅斯風情卻非常濃厚。在方磚鋪成的街道上,既能看到最傳統、最古樸的東西,也能看到最現代、最時尚的玩意兒。
街道的兩側,除了經營俄羅斯工藝品的商店,就是露天的酒吧和餐廳,可以讓遊客坐在這裏一邊品嘗美酒或咖啡,一邊欣賞街景。路邊最多的是一個挨着一個的畫攤,花上兩三百路邊,畫家就能當場爲你畫一幅肖像或者漫畫像。路中央的攤位上,擺滿了套娃、水晶擺件和帶有俄羅斯特色的大方巾。
由于著名詩人普希金的故居,就座落在這條街上。除了可以看到遊人在普希金和他的妻子娜塔莉亞的雕像前留影,不是還能看到一些文學愛好者,拿着一本厚厚詩集,在街邊大聲地朗讀普希金的詩。
可惜此刻的阿爾巴特大街上,除了街道兩側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築物以外,根本看不到半點我熟悉的場景,沒有露天的酒吧和餐廳,沒有擺滿商品的小攤位,也沒有熙熙攘攘的遊人,甚至連普希金夫妻的雕塑也沒有。
就在我盯着光秃秃的街道發呆時,身後傳來了一陣汽車喇叭聲,随後警衛排長跑過來向我報告說:“司令員同志,接我們的車到了,我們可以上車了。”
車到了火車站以後,立即有一名上校出來迎接我。他順着台階跑下來,在我們的面前停下,擡手敬禮後禮貌地說:“您好,奧夏甯娜将軍,元帥同志在站台上等您。”
我朝身後的警衛排努了努嘴,問道:“上校同志,我的警衛排怎麽辦?”
上校朝我的身後瞧了一眼,随後笑着說:“讓他們也一起來吧,反正我們是專列,有足夠的車廂留給他們。”
見朱可夫連我随從的問題都考慮到了,我的心裏頓時踏實了許多,這樣就不用再另外安置他們了。于是我們一行人便跟着上校穿過了擁擠的候車大廳,朝着站台走去。
在戒備森嚴的站台上,停着一列朱可夫的專列,除了裝甲車頭外,前後還各挂着一節搭載了37毫米高炮的車廂。中間共有五節車廂,通過上校的介紹,我知道分布是一節餐廳車廂,一節朱可夫的辦公車廂,一節卧鋪車廂和兩節警衛部隊的車廂。
上校叫過一名中尉,讓他帶警衛排登上了後面一節警衛部隊的車廂後,才帶着我來到了最中間的車廂,禮貌地對我說:“将軍同志,元帥就在這裏辦公。”
上校是跟在我的身後上的車,他一上車就沖着外面大聲地喊:“準備開車!”站在幾節車廂門口的戰士或列車員,立即将他的命令口口相傳地傳到了駕駛台。火車司機拉響了長長的汽笛聲,接着列車便緩緩地啓動。
我走進朱可夫辦公的車廂,看到他正坐在桌前看着一份文件,連忙上前擡手向他敬禮,并按照條令報告說:“元帥同志,我奉命前來……”
“坐吧,”他沒等我說完,便擡手朝他對面的空位一指,“等我把這份文件看完,再和你聊。”
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後,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勢,目不轉睛地盯着正在看文件的時候,心裏暗自猜測他待會兒會對我說些什麽。
過了大概五分鍾,他終于放下了手裏的文件,擡頭問我:“麗達,你覺得我們在展開白俄羅斯的進攻戰役以前,還有什麽事情是必須先做的?”
“這好用說麽,元帥同志。”聽到他問的是如此簡單的問題,我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變得輕松,便随口答道:“當然是給進攻部隊補充兵員、武器彈藥和各種必須的軍用物資啊。”
“不對,”沒想到朱可夫搖了搖頭,說道:“你所說的這些,是我們在每次戰役前,都必須做的準備工作。”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還特意提醒我說:“在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前,你要從全局的方面進行考慮。”
“從全局的方面進行考慮?”我皺着眉頭回味朱可夫所說的這句話,但一時間卻不得要領,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去尋找答案。朱可夫見我遲遲沒說話,便低頭繼續看他的文件去了
攤放在桌上的地圖,上面用紅藍鉛筆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敵我态勢,我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努力地想從上面找到朱可夫想得到的答案。
我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不光看了白俄羅斯當前的敵我态勢,甚至連烏克蘭和波羅的海沿岸也看了,但卻始終沒有想出了一個理想的答案。
“麗達,還沒想到嗎?”朱可夫将看完的文件推到一邊,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作爲一位合格的方面軍司令員,不光要考慮自己防區内的敵我态勢,同時還要關心友軍那裏的形勢。如果我們要在白俄羅斯展開大規模的進攻戰役,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消除不安定因素,确保我們的進攻不會受到影響。”
朱可夫的這番話,讓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麽。我将他的話反複琢磨,看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麽重要的地方。白俄羅斯的南面是烏克蘭,當前我軍在那裏占據着絕對優勢,德軍不甘輕舉妄動;而西北面的波羅的海三國,雖然屬于德軍的内線,但面對我們強大的兵力,也很難構成什麽威脅。
我最後将目光停留在白俄羅斯的正北面,看到了那個被藍色箭頭包圍着的“列甯格勒”時,心裏的困惑頓時迎刃而解。我用手指着地圖,對朱可夫說道:“元帥同志,我覺得要發動白俄羅斯戰役的話,首先就要解決掉在列甯格勒周圍的敵人。”
朱可夫望着我,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沖我揚了揚下巴,接着說道:“說下去。”
“雖然在今年的1月27号,我們的列甯格勒從敵人持續880天的圍困中,獲得了徹底的解放,重新回到了祖國的懷抱,可是我們應該看到,德軍對列甯格勒的威脅依舊是存在的。”在列甯格勒郊外的被俘,雖然沒有什麽人知曉,但此事對我來說卻是奇恥大辱。我用手點着列甯格勒附近的藍色箭頭,惡狠狠地說:“在發起白俄羅斯戰役之前,我們首先要集中優勢兵力,對列甯格勒南面和西面的德軍,以及北面的芬蘭軍隊發起進攻,在迫使芬蘭退出戰争的同時,消滅或重創德軍的北方集團軍軍群的部隊。”
“麗達,你分析得不錯。看來你現在的全局觀也愈發成熟了。”朱可夫拿起紅藍鉛筆,點着列甯格勒附近代表德軍和芬蘭軍隊的标記說道:“這個問題,斯大林同志昨晚就曾和我讨論過,認爲隻要消滅了這一地區的敵人,迫使芬蘭退出戰争,這樣我們在白俄羅斯地區發起進攻戰役時,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見朱可夫這樣誇獎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後岔開話題說道:“我軍如今在白俄羅斯有三個方面軍,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按兵不動,還是在主動向敵人發起小規模的騷擾進攻呢?”
朱可夫聽到我的這個問題,呵呵地笑着說:“我了解羅科索夫斯基,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就算我們不把白俄羅斯作爲下一輪進攻的主攻方向,他也會主動向德軍的防禦陣地發起攻擊,将敵人從占領的區域一點點地擠出去。”
“這樣也很不錯啊,零敲碎打,雖然每次的戰果不是很明顯,但時間一長,所取得的戰果将是非常驚人的。”爲了讓朱可夫贊同我的觀點,我還專門向他舉例說明。我擔心說什麽“蠶食”或“零敲碎皮糖”的說法他聽不懂,還專門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釋說:“敵人的防禦陣地,好像是一塊巨大的黑面包,我們無法一口吃下。但假如我們采取今天在這裏咬一口,明天在那兒切一塊的方式,要不了多久,這塊大面包就會被我們消化掉的。”
聽完我的這個比喻,朱可夫遲疑了片刻,随後微微颔首,贊許地說:“麗達,你的這個比喻很恰當。我們采取小規模的攻勢,不會刺激到德軍的敏感神經,這樣在遭到進攻的地段,他們就不會采用重兵防守,對我們的下一步進攻行動,是非常有利的。”
我心裏明白,羅科索夫斯基之所以在不斷地采取這種小規模的攻勢,一是爲了試探德軍的實力,二是爲了将自己的進攻出發點向前推進。不過從實際效果來看,由于德軍在我軍可能進攻的道路上,都建立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并派駐了重兵,羅科索夫斯基的這種試探雖然能取得一些戰果,但同時卻會讓部隊付出較大的傷亡。
不過我此刻猜不到朱可夫的心思,這種小規模的試探進攻所存在的問題,我也就沒告訴他。我打算等到了羅科索夫斯基的司令部,再找合适的機會向兩人提出,總比現在說出來要有說服力。
朱可夫擡手看了看表,然後沖我擺了擺手,“麗達,我們到日洛賓要一天半的時間,現在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先到卧車車廂去休息吧。”說完,他伸手摁了幾下桌上的電鈴,很快爲我引路的那名上校就出現在門口。
朱可夫朝我一指,吩咐道:“上校,帶麗達去她的房間休息。”
“是,元帥同志!”上校答應一聲,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彎了彎腰,禮貌地對我說:“奧夏甯娜将軍,請您跟我來,我帶您到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