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形勢一片大好,朱可夫心情也特别好。所以在15号一大早,他就帶着我趕到了克拉索夫斯基的野戰機場,從這裏乘坐運輸機前往基輔。
克拉索夫斯基看到朱可夫要乘飛機前往基輔,爲了他的安全起見,專門派出了一個大隊的殲擊機護航。
在飛往基輔的途中,朱可夫一直在閉目養神,考慮到他最近太辛苦了,好不容易有時間睡一會兒,我就沒打擾他,而是透過舷窗朝外面看。看着視野内出現的我軍殲擊機,我的心裏就趕到非常踏實,心說就算有敵機來襲,護航的機群也足以解決掉他們。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的飛機在基輔北面的機場降落。飛機剛在跑道上停穩,便有一輛黑色的嘎斯車開了過來。車門打開後,從裏面走出一名穿着軍便服的中年人,他來到朱可夫的面前,首先伸出手禮貌地說:“您好,朱可夫同志,歡迎您到基輔來。”
“您好,卡岡諾維奇同志。”朱可夫一邊和對方握手,一邊奇怪地問:“我記得您作爲國防委員會委員,是在古比雪夫負責全國鐵路運輸工作的,什麽時候到基輔來的?”
卡岡諾維奇咧嘴笑了笑,随即解釋說:“最高統帥本人擔心赫魯曉夫同志的工作太繁忙,所以派我到基輔來擔任他的副手,協助他開展烏克蘭的戰後重建工作。”
“原來是這樣。”朱可夫點了點頭,松開對方的手,繼續問道:“卡岡諾維奇同志,不知道今天的宴會在什麽地方進行啊?”
聽到朱可夫的問題,卡岡諾維奇的臉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有些爲難地回答說:“元帥同志,我今天到機場來,除了迎接您以外,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您。”
“壞消息?”朱可夫的眉毛往上一揚,表情嚴肅地問:“什麽壞消息。”
卡岡諾維奇低下頭,表情痛苦地說道:“元帥同志,在一個小時以前,瓦圖京大将在醫院裏因傷不治去世了,赫魯曉夫同志已趕去醫院,今天的生日宴會取消了。”
“怎麽會這樣呢?”朱可夫得到這個消息以後,不禁大吃一驚,随後表情痛苦地問:“前兩天我和赫魯曉夫通話時,他還說瓦圖京同志的傷勢好轉,要不了幾天就能下床行走了,怎麽會突然就犧牲了呢?”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卡岡諾維奇有些局促不安地說:“好像是敗血症引起的心髒衰竭……”
“瓦圖京的遺體在什麽地方?”朱可夫不等卡岡諾維奇說完,便快步地朝嘎斯車走去,同時大聲地吩咐道:“立即帶我過去。”
我快走幾步,來到了車旁,拉開了後排的車門,然後從車尾繞到車的另外一頭,又爲卡岡諾維奇拉開了車門。等兩人上車後,我才拉開前排的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在開往醫院的途中,坐在後排的朱可夫和卡岡諾維奇誰都沒有說話。萬般無聊地我朝車窗外望去,見到基輔和我上次來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經過這幾個月的清理和重建,雖然街道兩側依舊可以看到被炸塌了一半的建築物,但亂七八糟的磚石瓦礫,已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人行道的行人,也不再是愁眉苦臉行色匆匆。開門營業的商店,除了面包房、日用品店,甚至連書店、服裝店的門口也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們的車來到了醫院門口,執勤的哨兵立即擡起了橫在門口的橫欄,讓嘎斯車順利地開進了醫院。
一下車,朱可夫就扭頭問卡岡諾維奇:“瓦圖京的遺體在什麽地方?”
“應該在太平間吧,”卡岡諾維奇用不确定的語氣說道:“去世的人都會先送到那裏,在整理過易容以後,再裝進棺材送到公墓去埋葬。”
朱可夫等卡岡諾維奇一說完,就立即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快點帶我去!”
我和朱可夫在卡岡諾維奇的帶領下,沿着林間小道繞過了住院大樓,來到了後面的一棟獨立的兩層樓建築物外面。門口本來有幾名戰士站崗,看到有人過來,他們正準備喝止,但發現走在最前面的是卡岡諾維奇,便連忙原來立正,挺直腰闆,向我們行注目禮。
進了建築物以後,我看到發現燈火通明的走廊上站滿了人,既有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也有穿着制服的軍人,他們都背對着我們,望向走廊盡頭的敞開大門的一個房間。看到我們的去路被擋住,卡岡諾維奇連忙提高嗓門說道:“大家請讓一讓,讓朱可夫元帥過去。”
聽到朱可夫來了,原本擋在前面的人群頓時閃到了一旁,爲我們讓開了一條通路。當我們從人群中穿過時,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兩側人們都朝朱可夫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來到挺屍間的門口時,聽到動靜的赫魯曉夫從裏面走出來迎接我們。當他和朱可夫握手時,臉上還帶着痛苦的表情,看來瓦圖京的去世,他還是很難過的,畢竟兩人也做過一段時間的搭檔。
“請進吧,朱可夫同志。”赫魯曉夫把身子一側,向裏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接着說道:“伏羅希洛夫同志也在裏面。”
“伏羅希洛夫也在?”朱可夫正準備朝裏面走的時候,聽到赫魯曉夫這麽一說,不由停住了腳步,有些意外地問:“他怎麽會在這裏呢?”他的意思很明顯,瓦圖京剛去世不久,就算莫斯科方面及時地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趕到基輔。
不過赫魯曉夫接下來的話,解除了我們兩人的疑惑:“伏羅希洛夫是來給我授勳的。”
“朱可夫同志,您來了!”我們剛一走進停屍間,伏羅希洛夫便走過來和朱可夫握手,同時用惋惜的語氣說道:“這真是太讓人想不到了,斯大林同志派我來給赫魯曉夫同志授勳,順便探望一下瓦圖京,問問他什麽時候能重返部隊,沒想到他……”說到這裏,他便哽咽得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我看到穿着一身嶄新的大将制服的瓦圖京,躺在屋子中間的水泥平台上,顯得格外安詳,仿佛他并沒有死去而隻是睡着了似的。朱可夫走到他的身邊,摘下頭上的軍帽,向瓦圖京的遺體鞠躬,我連忙也有樣學樣,摘下自己的軍帽鞠躬行禮。
等朱可夫重新戴上軍帽後,面向赫魯曉夫問道:“不知道會把他安葬在什麽地方?”
赫魯曉夫沒有立即回答朱可夫的這個問題,而是指着旁邊站在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對我們說:“這位是瓦圖京同志的母親——維拉·伊佛莫夫娜,這位勇敢的俄羅斯女性在今年的二月和三月,就先後受到兩個兒子的犧牲通知。現在,瓦圖京同志是第三個……她是一位在三個月内連續失去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我走過去,輕輕地攬住正在悄悄哭泣的老人的肩膀,想開口勸說兩句,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聽到她在不停地喃喃自語:“……你死了,我的兒子是爲了他人的生命而死的,他們不會忘記你,我的孩子,我親愛的獵鷹……”
“赫魯曉夫同志,”朱可夫表情嚴肅地問赫魯曉夫:“瓦圖京同志犧牲的消息,報告莫斯科了嗎?”
“是的,朱可夫同志。”伏羅希洛夫見赫魯曉夫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似乎沒聽到朱可夫的問題,連忙搶先回答說:“斯大林同志已作出了決定,将瓦圖京安葬在基輔。在他下葬的那一刻,莫斯科會齊鳴禮炮緻哀的。”
赫魯曉夫聽到伏羅希洛夫說的話,擡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走到了瓦圖京母親的身邊,抓住她的雙手,聲音哽咽地說:“伊佛莫夫娜大媽,待會兒我就親自去挑選墓地。等明天瓦圖京同志下葬時,我會親自去送葬的。”
老太太擡頭望着赫魯曉夫,有些遲疑地說:“可是瓦圖京的妻子,希望将她的丈夫,我的兒子安葬在莫斯科,你把他安葬在基輔,這合适嗎?”
“合适!”赫魯曉夫斬釘截鐵地說:“瓦圖京同志是解放的解放者,他就應該埋葬在基輔,讓我們的後代永遠牢記他所創下的豐功偉績。”
“葬禮在什麽時候舉行?”朱可夫等赫魯曉夫說完後,立即問道:“明天上午還是下午?”
“初步定的時間是明天上午九點。”赫魯曉夫反問道:“朱可夫同志,您會親自去爲他送葬嗎?”
“是的,赫魯曉夫同志。”朱可夫點着頭,肯定地說:“瓦圖京是我的戰友,爲他送葬是義不容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