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雷巴爾科還奇怪地問:“麗達,我軍攻占了塔爾諾波爾,我們應該首先向方面軍司令部報告這個好消息,可你爲什麽要急着趕到的馮.奈因多爾司令部呢?”
“将軍同志,”我側着身子問雷巴爾科:“我之所以急着趕到城裏去,是想看看我們的指戰員如何處置馮.奈因多爾将軍的遺體。”
“麗達,你怎麽會對一位自殺的德國将軍這麽感興趣呢?”雷巴爾科聽我這麽說,更加不解地問:“難道是因爲你在談判時,他給你留下了好印象嗎?”
“雷巴爾科将軍,馮.奈因多爾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不過卻是一位值得我們尊重的軍人。”我表情嚴肅地說道:“我們的戰士不怕死,德國人也不怕死,你看看,城裏的守軍有五千來人,但到最後,我軍就隻俘虜了55個傷員。要知道,在這樣大型的進攻戰鬥中,這種情況可能還是第一次出現。因此,就算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但也是值得我們敬佩的軍人。”
雷巴爾科聽完我的這番話以後,沉默了許久,最後點着頭說:“麗達,你是對的。馮.奈因多爾這樣的軍人,是值得我們敬佩的。”
我們到達德軍的司令部時,我看到這棟自己曾經見過的建築物,早就被我軍的炮火打得千瘡百孔。門口有大概一個班的戰士站崗,看到我和雷巴爾科從裝甲車裏出來,連忙擡手向我倆敬禮。
沿着走廊,朝我曾經去過那間會議室走去。我看到左右的牆壁和天花闆,都已被爆炸的硝煙所熏黑,地闆上也是一片狼藉,有炸碎的玻璃和落下的磚塊,有時還能看到幾支沒來得及收走的德式槍支。
離會議室還有十幾步時,我忽然看到一群戰士從旁邊的房間裏湧了出來,其中四名戰士的手裏還擡着兩具屍體。我以爲他們擡着的是馮.奈因多爾的遺體,連忙叫了一聲:“戰士同志,請等一下!”
聽到我的喊聲,戰士們都停住了腳步。看清楚來的人是我和雷巴爾科,除了擡屍體的四名戰士外,其他人都擡手向我們敬禮。
我沒顧得上還禮,便快步地走過去仔細打量被戰士擡着的兩具屍體。我隻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搞錯了。原來他們擡的不是馮.奈因多爾的遺體,而是兩名年輕的女德軍軍官的屍體。其中一名是頭部中彈,而另外一名的胸口中彈。
“這是怎麽回事?”看到兩位年輕漂亮的女兵死了,雖然是敵人,但我的心裏依舊覺得惋惜,于是我望着那群戰士問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也許是我問話的語氣過于嚴厲,将這幫戰士吓住了。過了好半天,才從人群中走出了一名上士,擡手向我敬禮後有些慌亂地說道:“将軍同志,我們清理這裏時,發現屋裏有兩具屍體,便擡了出來。”說到這裏,他扭頭朝兩具屍體看了一眼,“我們來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死了。”
“上士同志,我沒有怪你們。”我放緩語氣問道:“我是問,她們是怎麽死的?”
“是這樣的,将軍同志。”上士趕緊回答說:“她們可能是通訊兵,看到大樓要被我軍占領,所以開槍自殺了。我們在現場隻發現了一支手槍,就握在她的手裏。”他朝哪具頭部中彈的屍體一指,接着說,“根據我的判斷,爲了不當我們的俘虜,這位女兵先開槍打死了她的同伴,然後自己再開槍自殺的。”
“好了,上士同志,這裏沒你們的事情了。”雷巴爾科等對方說完後,便直接吩咐道:“帶着你的人先離開吧。”
我們一行人讓到一旁,背靠着牆壁,等上士帶着人擡着屍體從我們的身旁經過後,才繼續朝會議室走去。
我們穿過敞開的兩扇大木門,走進了會議室。隻見這裏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地上滿是紙張,長會議桌四周的椅子,也有不少歪倒在地上。
我随手扶起自己曾經坐過的那張椅子,扭頭問給我們當向導的一名中尉:“中尉同志,不知道馮.奈因多爾将軍的遺體在什麽地方?”
“我們已經将他的屍體搬走了,和那些被打死的德國兵堆在一起。”中尉說着,朝馮.奈因多爾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一指,繼續說道:“他就是在那個位置自殺的。”
我擡頭朝中尉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馮.奈因多爾所坐的椅子後面的牆上,有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迹,雖然早已幹涸,但我依舊感覺整個會議室裏,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我慢慢地走過去,盯着那攤血迹發呆,心裏暗想假如馮.奈因多爾不是那麽固執,不是選擇頑抗到底,而是主動命令部隊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就不會造成敵我雙方三萬多官兵的傷亡了。雖然他是我們的敵人,但這樣甯死不屈的敵人,卻是值得我們尊敬的。
想到這裏,我摘下了頭上的軍帽,默默爲這位甯可自殺,也絕對不投降的德國将軍默哀,希望他的靈魂能早日進入天堂。
“麗達,”我的身後忽然響起了雷巴爾科的聲音。我扭頭望去,隻見他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左右張望了片刻,随後壓低嗓門對我說:“你怎麽能爲一個死掉的德軍指揮官默哀呢?要是被内務部的人知道了,估計你就會有麻煩的。”
我重新戴上自己的軍帽,沖雷巴爾科擺了擺手,不以爲然地說:“放心吧,雷巴爾科将軍,最高統帥本人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計較這種小事,更别說朱可夫元帥了。”
雷巴爾科聽完我的話以後,點了點頭,随後問我:“我們将新的指揮部設在這裏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等雷巴爾科安排人布置會議室時,我将中尉叫到面前,吩咐他說:“中尉同志,我現在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聽說我要交代任務,中尉連忙把腰杆挺得直直的,等待我下命令。“中尉,你立即帶人去将馮.奈因多爾将軍的屍體找到,并找副棺材放進去。明白嗎?”
中尉聽到我的這道命令,楞了片刻,随後将征詢的目光望着了旁邊的雷巴爾科。雷巴爾科沖他一瞪眼,不滿地說:“中尉,你看着我做什麽?難道你沒有聽到方面軍副司令員的命令,去找副棺材将馮.奈因多爾的屍體收斂起來嗎?”
在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裏,雷巴爾科說的話就是比我好使,中尉聽完後,響亮地答應一聲,便轉身走了會議室,去執行我所下達的命令。
…………
雷巴爾科的部下辦事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鍾,會議室裏的地面便被清理得幹幹淨淨,甚至連牆上的血迹,也被戰士們用不知從哪裏找來的砂紙,都抹掉了。等貼上軍事地圖後,就壓根看不出這裏的牆上曾經有過觸目驚心的血迹。
也許是爲了照顧我的情緒,雷巴爾科還命人将會議桌的位置,朝旁邊移了一段距離。這樣一來,我在開會時,就不會背對着曾經有過一趟血迹的牆壁了。
通訊處剛剛把電話線路架設好,擺在我面前的電話便響了起來。由于雷巴爾科正在門口,指揮戰士們打掃走廊上的雜物,我便随手抓起了話筒,問道:“我是奧夏甯娜,你是哪裏?”
“是麗達啊。”聽筒裏傳出了朱可夫的聲音,他用一種帶着喜悅的語氣對我說:“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由于你們迅速地奪取了塔爾諾波爾,所以最高統帥部決定,今晚10點,在莫斯科紅場用128門禮炮鳴20響,向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的指戰員們緻敬。”
“太好了,元帥同志。”我原本郁悶的心情,在聽了朱可夫的這個好消息以後,頓時煙消雲散,我也激動地說:“我會立即将這個好消息,告訴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的全體指戰員,讓他們也高興一下。”
也許我說話的聲音太大,正在會議室裏忙碌的指戰員們都聽到了,大家停下手裏的工作,扭頭望着我。甚至連站在門口的雷巴爾科也快步地走過來,同時嘴裏大聲地問:“麗達,元帥同志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們嗎?”
我慌忙捂住話筒,情緒激動地對雷巴爾科說:“雷巴爾科将軍,我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今晚十點,在莫斯科紅場,将有120門禮炮鳴20響,向奪取了塔爾諾波爾的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的全體指戰員緻敬!”
“烏拉!”我的話音剛落,便有人帶頭歡呼起來,接着整個會議室裏所有的人都在高聲歡呼:“烏拉!烏拉!!烏拉!!!”
他們的喊聲太大,以至于我都聽不清朱可夫在話筒裏說什麽了。我連忙提高嗓門沖雷巴爾科說:“将軍同志,元帥還有話說,但是屋裏太吵了!”
有屋裏的聲音太大,雷巴爾科可能沒聽清楚我說什麽,但他從我臉上焦急的表情猜到了我想說的話,便高舉雙手拼命向下揮動,同時高喊:“安靜,大家安靜!”
雖然他的聲音也被淹沒在一片歡呼聲,但他的手勢卻被大家看到了,很快室内便安靜了下來,指戰員們繼續忙着自己的工作。
我松開捂住話筒的手,對話筒笑着說:“朱可夫同志,您都聽到了吧。指戰員們聽到這個消息,都高興壞了。”
“沒錯,麗達,我都聽到了。”朱可夫顯然也聽到了會議室裏的歡呼,他也笑着說:“能獲得這樣大的榮譽,的确值得指戰員們這樣忘情地歡呼。”
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心往下一沉:“麗達,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問你。據我所知,塔爾諾波爾裏有五千德軍,爲什麽你們隻俘虜了55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會不會有德軍趁西面沒有我軍部隊的時候,偷偷溜走了?”
“不會的,元帥同志。”聽到朱可夫的猜測,我連忙回答說:“雖然在進攻戰鬥打響前,雖然我們沒有在城西方向部署兵力,但卻有不少的偵察小組,如果德軍從這個方向突圍,是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那爲什麽隻抓到這點俘虜?”朱可夫語氣嚴厲地問道:“你千萬不要告訴我,說那些德軍都甯死不降,這種情況不像德軍的風格。”
“元帥同志,”見朱可夫對我軍所取得的戰果有所懷疑,我不得不耐着性子向他解釋說:“塔爾諾波爾的守軍,表現得比我們想象得更加頑強。面對我軍的兇猛攻勢,他們的官兵頑強地堅守着每一條街道,每一棟房屋,和我軍指戰員進行着寸土必争的戰鬥。
爲了奪取這座城市,我軍付出了巨大的傷亡。根據我所掌握的情報,我軍的許多營在戰鬥結束後,隻剩下一百多人。甚至于近衛步兵第121師的一個連,在撤出戰鬥時,隻剩下了一名副排長和三名戰士,而且人人都身上有傷。”
我在向朱可夫詳細地解釋了一番後,特别強調說:“假如不是我軍的兵力是德軍的好幾倍,而且在技術裝備上也占據着優勢,要想奪取這座城市,幾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好了,别在叫苦了。”朱可夫接受了我的說辭後,忽然開口說道:“我們接下來就要展開對被圍的德軍坦克第1集團軍的圍殲戰鬥,你讓雷巴爾科抓緊時間調整部署,抽調精銳的部隊,來參與這最後的戰鬥。隻要全殲了德軍的坦克第1集團軍,那麽德軍在烏克蘭的剩餘地區就無法再立足,隻能乖乖地退到羅馬尼亞或者波蘭,那樣的話,烏克蘭将會成爲我們首先光複的一個加盟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