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看完前沿發來的電報以後,對我們幾人說道:“看看吧,德軍在捷爾諾波爾、普羅斯庫羅夫一線,将9個坦克師和6個步兵師投入了戰鬥,并率先向我們實施了猛烈的反突擊,企圖阻止我軍向南推進。”
我浏覽完電報上的内容後,擡頭問朱可夫:“元帥同志,已經命令我們的部隊立即轉入防禦,依托堅固的防禦工事,來抗擊德軍的進攻,避免被敵人趕回到捷爾諾波爾-普羅斯庫羅夫鐵路以北。這樣一來,被我軍切斷的德軍南方集團軍群的鐵路線,将會得以恢複。”
朱可夫還沒說話呢,博戈柳博夫就反駁我說:“副司令員同志,我覺得您太悲觀了。雖然德軍出動了15個師的兵力,但擺在他們面前的卻是我們的三個多兵種合成的集團軍,以及兩個坦克集團軍,他們發起這樣的進攻,隻會是自尋死路。”
“參謀長,”朱可夫聽完博戈柳博夫的話以後,居然直接無視了我,而是問對方:“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個打法?”
“以攻代守!”對于朱可夫的提問,博戈柳博夫居然提出了一個讓我啼笑皆非的打法,不過他還振振有詞地說:“元帥同志,雖然敵人對我軍實施了反突擊,不過他們在兵力和技術裝備上,并沒占據什麽優勢,我軍指戰員士氣正旺,和他們實施對攻的話,完全可以将他們打敗。”
博戈柳博夫的提議,讓始終處于打醬油角色的克賴紐科夫少将眼前一亮,他從所坐的角落站了起來,快步地走到桌邊,對朱可夫說道:“元帥同志,我同意參謀長的意見,我們的指戰員由于連戰皆捷,正是士氣最旺盛的時候。别說我軍在兵力和技術裝備上占優勢,就是兵力和裝備大緻相當,甚至處于下風,用斯大林思想所武裝起來的紅軍戰士,也一樣可以打得敵人潰不成軍。”
“沒錯,朱可夫同志,我覺得克賴紐科夫說得對。”本來還沉得住氣的赫魯曉夫,聽到自己的副手這麽說,也不免有些頭腦發熱,他順水推舟地對朱可夫說道:“如果斯大林同志知道我們的指戰員,是在和德軍打對攻的情況下,取得輝煌的戰果,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三人一邊倒的建議,讓朱可夫變得爲難起來。他走到牆邊,用手托着下巴,擡頭盯着挂在牆上的地圖。在思考良久以後,他轉身吩咐博戈柳博夫:“參謀長,給莫斯卡連科将軍打電話,讓他的部隊在原定時間發起攻擊。”
博戈柳博夫點了點以後,接着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應付德軍的進攻呢?”
“命令坦克第4集團軍司令員列柳申科将軍,派出坦克第22軍、坦克第133旅、步兵第18師,協助第60集團軍和德軍打對攻。”朱可夫眼睛盯着地圖,口齒清楚地發布着自己的命令:“命令近衛第3集團軍雷巴爾科将軍,派出近衛坦克第6軍、坦克第91旅,以及機械化第2軍,配合近衛第1集團軍的攻擊。”
聽到朱可夫下達的命令,博戈柳博夫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他響亮地回答一聲後,就快步地跑去打電話了。
朱可夫所作出的決定,讓我心都涼了半截,因爲我心裏非常明白,部隊在連續一周的高強度攻擊以後,随着兵員和技術裝備的損失,戰鬥力已有所減弱。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不顧地和德軍打對攻,其結局将是非常糟糕的。
雖然我已猜到了結局,但我卻沒有開口勸說朱可夫,因爲根據我對他的了解,隻要是他下定了決心的事情,就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就算說了,也于事無補,所以我索性保持沉默,想看看等部隊被德軍擊退以後,朱可夫會采取什麽樣的措施。
赫魯曉夫和克賴紐科夫兩人談笑風生,無意中一回頭,看到我神色沮喪地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心裏立即就猜到我爲什麽會如此,爲了開導我,他有意岔開話題問我:“麗達,我有件事情一直沒搞清楚,想向你請教一下。”
“軍事委員同志,”聽到赫魯曉夫用如此客氣的語氣對我說話,我還真有點不習慣,連忙禮貌地回應:“請教不敢當,但隻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會如實地回答。”
“通常在戰鬥中,我們的師級指揮部,甚至集團軍指揮部,都離最前沿隻有幾百米,”赫魯曉夫出人意料地問道:“爲什麽德軍的指揮部,都是在幾公裏甚至更遠的地方呢?”
“這還用說麽,軍事委員同志。”克賴紐科夫少将輕蔑地說道:“德軍的指揮官都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根本無法和我大無畏的革}命戰士相提并論。他們害怕聽到戰場上的槍炮聲,所以便将指揮部遠遠地設在了遠離前線的地方。”
我等克賴紐科夫說完後,沖他幹笑了一聲,随後對赫魯曉夫說:“軍事委員同志,克賴紐科夫少将說得有一定的道理,不過這隻是其中的一種情況。我覺得德軍之所以會将他們的指揮部,設在遠離前線的地方,是因爲指揮部在前線時,有可能會出現我軍攻勢過猛,将其卷入戰鬥的可能。那樣一來,他們就會失去對部隊的控制和指揮。因此他們才會将指揮部設在遠離前沿或者主要道路的地區。”
聽完我的分析,赫魯曉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哦,原來是這樣的,我還一直以爲他們是貪生怕死呢。”
…………
前方進行的戰事,剛開始還比較順利,但随着越來越多的德軍部隊投入戰場,戰鬥便開始陷入了膠着狀态。到下午時,那些上面還捷報頻傳的部隊,紛紛發來了請示點,詢問是否可以讓部隊停止進攻,并就地轉入防禦。
朱可夫臉色鐵青地看着放在面前的一疊戰報,那神情仿佛要吃人似的。參謀長博戈柳博夫神情緊張地站在他的面前,硬着頭皮問道:“元帥同志,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是命令部隊繼續進攻,還是讓他們就地轉入防禦呢?”
“麗達,你是方面軍副司令員,你來說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朱可夫沒有直接回答博戈柳博夫的問題,而是扭頭問我:“是繼續進攻,還是就地轉入防禦?”
“元帥同志,”聽到朱可夫征求我的意見,我連忙站起來回答說:“我覺得在目前的情況下,應該立即命令部隊轉入防禦。畢竟我們的指戰員從1943年夏季以來,就在進行不間斷的進攻作戰,已十分疲勞了。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讓部隊就地轉入防禦,一是可以避免部隊遭受更大的損失,二是能利用防禦工事,削弱并疲憊敵人的反突擊部隊,爲我們接下來的進攻做準備。”
朱可夫聽完我的話以後,又轉過頭去望着博戈柳博夫,說道:“參謀長,你都聽到了嗎?副司令員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立即命令除第38集團軍以外的所有部隊停止進攻,就地轉入防禦,依托現有的工事,來抵禦德軍的反突擊。”
博戈柳博夫聽完朱可夫的命令後,用無比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底氣不足地答應了一聲:“是,我這就去傳達您的命令。”
看到朱可夫在博戈柳博夫離開後,又在埋頭工作,赫魯曉夫将我拉到一旁,小聲地問道:‘麗達,我們的部隊要是轉入了防禦,那什麽時候能再次轉入進攻呢?”
“您就放心吧,我的軍事委員同志。”對于赫魯曉夫的擔憂,我笑着對他說道:“德軍對我軍所實施的反突擊,已經是最後的瘋狂了,他們是撐不了多久的。您等着看吧,最多一個星期,沒準就三四天,敵人就會因爲損兵折将,而不得不再次退回他們的防禦陣地,進行被動的防禦。”
我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以至于讓正在工作的朱可夫也聽到了。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眉毛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揚,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又繼續低頭工作了。
到天黑時,敵我雙方的戰線基本穩定了下來。由于德軍的攻勢兇猛,有好幾支部隊都被擊退到了捷爾諾波爾-普羅斯庫羅夫鐵路以北。不過好在鐵路北面有不少被我軍占領的防禦工事,被擊退的部隊進入這些工事以後,及時地擋住了繼續向北推進的德軍。
看着地圖上新标注出來的敵我态勢,朱可夫的眉毛不禁擰成了一個疙瘩。看到他背着手站在地圖前,像尊雕塑似的一動不動,我連忙走過去,站在他的旁邊,低聲地說:“元帥同志,我們的部隊暫時轉入防禦,等大大地消耗了德軍的有生力量以後,就可以将卡圖科夫将軍的坦克第1集團軍投入戰場,到時一定可以将敵人打得潰不成軍。”
朱可夫點了點頭,附和說:“沒錯,我也是這樣考慮的。”說完,他用手朝牆上的地圖一指,反問道,“麗達,你現在還認爲德軍的第48裝甲師,會從我軍的兩個集團軍中間的空檔突圍出去嗎?”
“是的,元帥同志。”對于朱可夫的這個問題,我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我确信這一點,以赫爾曼·巴爾克的個性,是絕對不能容忍部隊陷入我軍合圍的。因此,他肯定會選擇突圍這條路的。”
“那你說說,假如他們要突圍的話,會逃往什麽地方?”朱可夫等我說完後,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的目光在地圖上停留了片刻以後,然後果斷地用手指着捷爾諾波爾,自信地說道:“元帥同志,我覺得巴爾克指揮他的部隊從我軍的結合部沖出去後,會前往這個地方。”
朱可夫看着我手指的方向,搖了搖頭,用懷疑的語氣說:“麗達,你看看,假如德軍要通過我們的防區,前往捷爾諾波爾的話,你瞧瞧,他們中間要經過多少城市。隻要我們的部隊在這些地方将他們擋住半天以上,那麽就會有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我軍部隊将他們包圍。巴爾克不是傻瓜,絕對不會這樣将自己的部隊送進陷阱。”
見朱可夫對我所說的話持懷疑态度,讓我不禁躊躇起來,心裏在思考該如何地說服他。朱可夫見我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又開口說道:“麗達,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元帥同志,”我不想眼睜睜地看着巴爾克的第48裝甲軍,從我們的防線中間穿過,便冒着得罪朱可夫的可能硬着頭皮說:“我覺得是巴爾克掌握了我軍的作戰特點,他才敢兵行險着,從我軍的防線中間穿過。”
“我軍的作戰特點?”我的話引起了朱可夫的好奇,正準備轉身走開的他停住了腳步,不解地問:“你說說看,巴爾克掌握了我軍的什麽作戰特點啊?”
“我軍現在的作戰特點,就是針對較大的城鎮發起進攻行動。德軍以前的許多失敗,就是把他們的高級指揮部設在大城鎮,或者把指揮部設在過分靠近前沿的地方。而巴爾克似乎十分狡猾地避免了這一錯誤,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遠離城鎮和交通線的地方。”
朱可夫聽到這裏,擡手打斷了我的話,望了不遠處的赫魯曉夫一眼後,說道:“麗達,這好像是下午赫魯曉夫同志問你,敵人的指揮部爲什麽設在遠離前沿時,你回答他的内容。怎麽,你認爲巴爾克在突圍時,會命令部隊繞開我們的大城鎮和主要交通要道嗎?”
“是的,元帥同志,”我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我覺得巴爾克肯定會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