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我吩咐将坦克留下,隻帶裝甲車和卡車車隊上路時,卻遭到了奇斯佳科夫和别濟科夫的一緻反對,兩人強調說這是羅科索夫斯基親自下達的命令,要盡一切可能保護我的安全。見兩人将羅科索夫斯基都擡出來了,我也沒法再和他們争論下去,隻能同意讓坦克護送。
我們在行軍時,兩輛坦克一輛在前面開路,一輛在車隊的最後面壓陣,中間是一長串的卡車,而我所乘坐的裝甲車,在整個車隊的最中間。
坐在悶熱的裝甲車内,想到自己要颠簸幾百公裏才能到達目的地,我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憑心而論,趕這麽遠的路,乘飛機是最方便的,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到達目的地。其次,是乘坐吉普車,七八個小時就能趕到目的地;可如今車隊裏有兩輛坦克,我們的行軍速度就被大大地拖慢了,雖然坦克的設計時速爲五十公裏,但根據我的感覺,時速最多隻有三十公裏。
“司令員同志,出了什麽大事嗎?”坐在旁邊的布科夫少校湊近我的耳邊問道:“上級居然派出坦克來護送您,一定是出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吧?”
“沒錯,少校同志,的确是出了大事,”我漫不經心地回答說:“朱可夫元帥點名讓我去日托米爾,具體是什麽事情,轉達命令的人也沒說。”
布科夫左右張望了一番,然後再次湊近我的耳邊,低聲地問:“司令員同志,方便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嗎?”
我急着去日托米爾的原因,除了我以外,隻有奇斯佳科夫和别濟科夫知道,甚至連基裏洛夫都不知道。雖然布科夫的級别比較低,不過他作爲我的随行人員,要負責保護我的安全,這種事我也就不打算瞞他了:“瓦圖京大将今天外出時,遭到了敵人的伏擊,負了重傷。然後朱可夫元帥就通過羅科索夫斯基大将傳令,讓我連夜趕往日托米爾。”
“啊,瓦圖京大将負傷了?”布科夫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不過他很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我現在明白,爲什麽上級要給我們配備兩輛坦克了,是爲了防止在路上發生意外。雖然我軍在烏克蘭地區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但德國人總是還有一些被打垮的小部隊,隐蔽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了坦克的保護,我們就能平安地到達目的地。”
“大将同志也是太敏感了。”對于羅科索夫斯基所提供的這種保護措施,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吐槽說:“其實給我派了一輛裝甲車,再帶上一個警衛連就足夠。沒想到上級卻多此一舉地給我配備了兩輛坦克,這樣一來,直接影響到了整個部隊的行軍速度。”
我本來以爲布科夫會附和我,甚至給我出謀劃策,偷偷地建議我撇下坦克和車隊,直接乘坐裝甲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日托米爾。沒想到他聽完後,卻表情嚴肅地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覺得上級做出這樣的安保措施,是完全應當的,畢竟今天才有高級指揮員在路上遭到了敵人的附近。”
“少校同志,你有所不知,瓦圖京大将今天出去視察時,隻帶了三輛吉普車。”我不清楚瓦圖京遇伏的真實情況,隻能按照自己從電影裏看過的情節向布科夫介紹說:“第一輛吉普車壓上了地雷被炸毀,車上的戰士全部犧牲。而瓦圖京坐在第二輛車上,看到前面的車觸雷,連忙跳下車指揮随行的戰士和沖過來的敵人繼續戰鬥。他就是在戰鬥中,不幸被敵人的子彈擊中的。”說到這裏,我不禁苦笑一下,“要是他帶的随行人員和我一樣多,就算沒有坦克裝甲車,也能将敵人全部消滅掉。”
“必要的安全還是要注意的。”布科夫的責任就是保護我的安全,聽我說完瓦圖京遇襲的經過後,他一本正經地說:“雖然我們前段時間打了勝仗,殲滅了德軍大量的有生力量,但德軍的殘部有可能在道路的兩側,建立了臨時的陣地,專門伏擊我們來往的車隊。而且就算沒有成建制的德軍,也可能有一些脫離部隊的士兵,會朝他們所看到的目标開槍。總而言之,從莫濟裏到日托米爾的這條路上,我認爲都是危險的。”
我知道布科夫是一個講原則的人,既然他都認爲上級派出坦克護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要是提出甩掉坦克和裝甲車,單獨乘裝甲車去日托米爾,肯定會遭到他強烈反對的。我見話不投機,便不再說話,把身體往後一揚,背靠着椅背開始閉目養神。
開始隻是想打個盹,沒想到卻在裝甲車的左右搖晃中,不知不覺地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裝甲車忽然停了下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問:“少校,我們到地方了嗎?”
“好像還沒有,司令員同志。”布科夫說着站起身,用力地向外推開了車門,沖着外面大聲地問:“出什麽事情了,爲什麽停車?”
很快,我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腳步聲消失後,有人向布科夫報告說:“少校同志,我們在前面抓住一個人,她看到我們的車隊出現以後,不光沒有躲閃,反而還站在路的中央攔車,我們的坦克兵就下去了一個人,将她逮住了。”
我從他的稱呼裏,聽出被坦克兵抓住的人是個女的,連忙吩咐布科夫:“少校,讓他們把那個攔車的女人帶到這裏來。”
過了幾分鍾,坐在車裏的我,看到兩名戰士帶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包着頭巾的女人走了過來。兩人帶着女人來到站在車下的布科夫面前,擡手敬禮後報告說:“少校,我們把人帶來了。”
布科夫沖兩人點了點頭,便沖着那位包裹嚴實的女人問道:“婦女同志,您是誰,從什麽地方來的,爲什麽攔我們的車隊?”
聽到布科夫一連串的問題,那個女人扯開了包着臉的圍巾,沖着布科夫問道:“您是這樣的最高指揮官嗎?”她揭開圍巾的時候,我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側臉,居然是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
“您的身份,和我是不是最高指揮官,有什麽聯系嗎?”布科夫被姑娘的問題搞糊塗了,他扭頭看了一眼還坐在車裏的我,随後說道:“請您先回答我的問題。”
“在見到你們的最高指揮員以前,我是不會表明自己身份的。”聽說布科夫不是最高指揮員,姑娘固執地說道:“這關系到二十幾個人的生死。”
“姑娘,你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吧。”我看到外面的情形有點不妙,連忙開口說道:“我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員。”
姑娘在和布科夫說話時,可能沒有想到在敞開車門的裝甲車裏,還坐着我這麽一位。我突然一開口,把她吓了一個哆嗦。等她轉頭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用懷疑的語氣問道:“指揮員同志,您真的是他們的最高指揮員?”
“沒錯,我叫奧夏甯娜,是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員。”我沒有起身,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笑着和姑娘對話,“現在你可以表明你的身份了。”
“奧夏甯娜?”姑娘将我的名字重複一遍後,忽然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盯着我。過了一會兒,她放下了捂住嘴巴的手,試探地問:“您就是近衛第六集團軍司令員奧夏甯娜将軍?”
如果是剛剛我讓姑娘吃驚,此刻就是這位姑娘讓我們所有人吃驚了。我自問自己的名聲,還不至于大到路上随便一個行人都知道的程度,此刻我對面前這位姑娘的身份産生了懷疑,心裏暗想這是不是德國人派來暗殺我的啊?
正在我準備把手搭在槍套上,做好防範措施的時候,站在姑娘身旁的布科夫已經動手了。他将姑娘的左手反剪在身後,然後用手槍頂住姑娘的頭,惡狠狠地問道:“快說,你究竟是什麽人,爲什麽會知道我們司令員?”
姑娘沒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話,就會讓身後的人産生這麽大的反應,他慌忙邊掙紮邊緊張地說:“自己人,我是自己人。我知道奧夏甯娜将軍,是有原因。”
我看到姑娘在說話時帶着哭腔,而且眼眶裏也有淚水在閃爍。從她的反應上,我判斷她應該不是什麽德國人的特工,便沖布科夫擺了擺手,吩咐道:“少校,放開她,讓她上車。”
“司令員同志,”布科夫松開姑娘的手以後,手裏握着的手槍卻還指着對方,同時緊張地提醒我:“在搞清楚她的身份以前,不能讓她上車,這樣太危險了。”
我知道布科夫是職責所在,沒有搞清楚姑娘的身份以前,他肯定是不會讓她上車,于是我笑着問姑娘:“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是做什麽的,以及爲什麽知道我的身份。”
“将軍同志,”姑娘站直了身體,紅着眼睛對我說:“我叫薩莎,是附近村子裏的,是一名地下抵抗組織的成員。我之所以知道您的身份,是因爲我以前在蘇聯情報局的戰報中,聽到過您的名字,您曾經指揮部隊在全年年初,成功地從敵人的手裏解放了基輔……”
“見鬼,”布科夫聽到這裏,忍不住打斷了薩莎後面的話,“據我所知,德軍占領村莊以後,會把所有村民家的電源都掐斷,以防他們通過廣播收聽蘇聯情報局的戰報。我想問問你,在沒有電的情況下,你是怎麽收聽到節目的?”
“沒錯,指揮員同志,村裏的電都被德國人嚴厲控制起來了,隻能他們使用,而我們就算照明,也隻能點蠟燭或者油燈。”薩莎扭頭望着沖她發難的布科夫,不卑不亢地說:“但是我的叔叔家旁邊,就有一條電線通過,他每天等到天黑,就用綁在竹竿上的挂鈎,将線搭在德國人的電線上,這樣我們的收音機就有電了。”
薩莎的叙述很有現場感,我仿佛看到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老人,每天等天一黑,就拿着一根長竹竿,小心翼翼地從屋裏出來,然後将連着電線的挂鈎搭在德國人的專用電線上。
薩莎的解釋,讓布科夫消除了對她的懷疑,他甚至還伸出手去攙扶她上車,同時用親切有禮的柔和語氣對薩莎說:“姑娘,你在外面呆了這麽久,一定凍壞了吧?快點上車暖和暖和,和我們一起出發。”
等姑娘坐上車以後,布科夫還掏出一個不鏽鋼的酒壺,拔掉蓋子遞到了姑娘的面前:“來,親愛的薩莎,喝一口吧,這樣能讓你暖和點。”薩莎擡頭望着向自己獻殷勤的男人,從他的手裏接過酒壺,卻沒有立即喝,而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
“喝吧,薩莎。”雖然我基本不喝酒,但卻不反對别人在不過量的情況下,喝點酒來禦寒,此刻見薩莎局促不安的樣子,我連忙用柔和的語氣說道:“你肯定凍壞了,喝兩口禦禦寒,這樣你的身子感覺暖和點。”
聽到我這麽說,薩莎擡頭看着布科夫,甜甜地笑着說了句“謝謝”,然後将酒壺湊近唇邊喝了一大口。
看到薩莎要将酒壺遞還給自己,布科夫連忙客氣地說:“再來點!”
薩莎使勁地搖了搖頭,态度堅決地将手裏的酒壺遞還給布科夫,同時說道:“不喝了,再喝酒醉了,謝謝您!”
等布科夫将酒壺收起來以後,我望着薩莎,一本正經地問道:“好了,薩莎,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爲什麽要攔我們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