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肩膀,有些不以爲然地說:“師長同志,要知道我們每個戰士的生命都是寶貴的,如果能勸說德國人投降,那麽我們就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幾分鍾以後,那名德軍軍官就在兩名戰士的押解下,來到了裝甲車旁邊。我坐在車裏沒動彈,而涅克拉索夫則起身走了出去。德軍官用目光快速地掃了一眼涅克拉索夫的肩章,然後挺直腰闆,恭恭敬敬地說道:“您好,将軍閣下,我是德意志陸軍第339師的少尉文森特向您緻敬。”
聽着他所說的一口流利俄語,我心裏踏實了許多,隻要在被圍困的德軍中,有懂得俄語的人就好,這樣我的喊話才不會是對牛彈琴。涅克拉索夫望着他面無表情地問道:“文森特少尉,你們的指揮官是誰啊?”
“上尉萊納斯。”少尉态度恭謹地回答說:“他是我們的最高指揮官。”
“山坡上還有多少人?”涅克拉索夫接着問道。
少尉沒有立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用一個謙遜得有些過分的語氣問道:“将軍閣下,不知道我現在榮幸地和誰在講話啊?”
“我是蘇軍近衛第52師師長涅克拉索夫少将,”涅克拉索夫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後,有些不耐煩地問:“少尉,你的指揮官是不是派你來交涉投降的事宜?”
文森特聽清了涅克拉索夫的身份後,臉上露出了輕蔑的表情:“将軍閣下,您的級别太低,就算向我們做出什麽保證,我想到最後可能也無法兌現。”
涅克拉索夫被文森特的話,氣得七竅生煙,他指着對方惡狠狠地罵道:“假如你們不投降的話,我們就會立即将你們全部消滅掉。”
文森特冷笑一聲,不屑地說:“将軍閣下,雖然你們的兵力比我們強大,而且還有坦克這樣的重武器。但是您别忘記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就算我們最後被你們全部消滅,但一樣可以讓你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滾!”面對文森特帶有挑釁的語調,涅克拉索夫終于爆發了,他指着文森特的鼻子罵道:“你立即滾回去,告訴你的上尉,如果不投降,就等着被我們消滅吧!滾,立即從我面前消失,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看到兩人的談判在交談幾句話以後,就鬧得不歡而散。眼見得文森特哼了一聲,扭頭就準備離開,我連忙喊了一聲:“等一下!”
我彎腰從艙門鑽了出去,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對這位英俊的德軍少尉說道:“您回去以後,告訴您的上尉,你們已經被我們團團包圍了,繼續抵抗下去是沒有任何意義,隻有放下武器向我軍投降,才有一絲活路。這生死之間的抉擇,我相信他很容易做出最後的決定。”說完,我沖他揮揮手說,“好了,少尉您可以回去了。”
誰知他少尉不光沒有離去,反而傻愣愣地盯着我發呆。涅克拉索夫見他盯着我看個沒完,而我的臉上也露出了不悅的表情,便走過來推了文森特一把,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少尉,你可以回去向你的指揮官複命了。”
文森特被推了一個踉跄後,重新走到了我的面前,身體微微前傾,态度恭謹地問:“将軍閣下,請問您是近衛第六集團軍的指揮官奧夏甯娜将軍嗎?”
我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德軍少尉居然認識我,在短暫的驚詫後,我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是的,文森特少尉,我就是奧夏甯娜,請問您有什麽指教嗎?”
我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文森特便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挺直身體擡手向我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恭恭敬敬地對我說:“将軍閣下,既然是您做出的承諾,那麽我會立即回去報告上尉,請求他讓部隊放下武器向您投降。”
我沒想到表明自己的身份後,這位德軍少尉的态度會前恭後倨,不過我也顧不得深究,而是催促他:“好了,少尉先生,您快點回去吧,讓你們的部隊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否則等我們的炮兵一到,就會對山坡上進行火力覆蓋,到時可就别怪我沒有事先打招呼。”
“将軍閣下,請您給我五分鍾時間。”聽到我說要炮擊山坡,少尉連忙擡起右手,張開了手指,急匆匆地說道:“隻要五分鍾,我一定勸說上尉放下武器。”
“好吧,少尉先生。”見他的态度如此恭謹,我也就順水推舟地說:“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十分鍾一到,假如還沒有看到你們出來投降,我可就會命令炮兵開炮了。”
“放心吧,将軍閣下。用不了十分鍾,我保證上尉就會親自帶人下山投降。”文森特說完,再次擡手向我敬了個禮,然後就扛着那面簡易的白旗,一路小跑着回山坡去了。
看着文森特遠去的背影,涅克拉索夫好奇地問我:“司令員同志,您說,德軍會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嗎?”
“不知道。”我很幹脆地回答說,“不過我們現在隻能賭賭運氣了。敵人能主動投降當然好,我們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就算他們不投降也不怕,隻要用火箭炮來兩次火力覆蓋,就可以将他們消滅大半。”
雖然我給了文森特十分鍾,但僅僅過了五六分鍾,我就看到一群垂頭喪氣的德國兵,在一個高舉着白旗的德軍官帶領下,從山坡的樹林裏走了出來。
見敵人真的如約出來投降,涅克拉索夫指着前方,激動地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您快瞧,沒想到敵人真的出來向我們投降了。”
我看到從樹林走出來的德軍士兵,大概有一百多人,相信不是在玩什麽陰謀,便沖涅克拉索夫一擺頭,說道:“好了,師長同志,讓您的人去接受德國人的投降吧。”
從山坡下來的德軍官兵,見到圍上去的我軍指戰員,表現得很配合。他們将槍放在了之指定的位置後,就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聽候我們的處置。
見到這種情況,涅克拉索夫在興奮之餘,還有點奇怪地問:“司令員同志,您認識德軍的指揮官嗎?”
“德軍的指揮官?”我聽到涅克拉索夫的這個問題後,就本能地搖了搖頭,說道:“師長同志,我認識的德軍指揮官,目前都關在我們的戰俘營裏。”
“可是,剛剛那名來談判的少尉,您也瞧見了,先和我談話時,态度格外惡劣。”涅克拉索夫有些不服氣地說:“結果您隻和他說了兩句話,他就立即對您點頭哈腰,竭力地讨好您,真是太奇怪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涅克拉索夫的話給我提了一個醒。如果不搞清楚究竟怎麽回事的話,一旦我被内務部的人盯上了,這事兒可就是跳進第聶伯河也洗不清了,于是我吩咐他:“師長同志,讓人把德軍的指揮官叫過來,我想和他們聊聊。”
過了不一會兒,文森特和十幾名德軍軍官就來到了我的面前。我朝他們走了兩步,正準備說話時,忽然聽到人群中的一名上尉大聲喊了句什麽,軍官們便迅速地排成了兩排。排好隊列後,上尉又發出了一聲口令,然後所有的德軍軍官擡手,向我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我沒有還禮,而是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低聲地問他:“少尉先生,您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将軍閣下,”沒等文森特回答,剛剛發号施令的德軍上尉便用流利的俄語,禮貌地對我說道:“因爲您是我們敬佩的人,所以我讓大家給您敬禮,向您表達我們的敬意。”
我将這位萊納斯上尉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他,于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上尉先生,您認識我,或者說我們以前見過面?”
“是的,将軍閣下,我們的确見過面。”萊納斯爽快地回答說:“在今年年初時,我們曾經見過,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聽到萊納斯這麽說,我更加是一頭霧水,如果真的在幾個月前見過他,那麽他就不應該在出現在我的面前,而是應該被我們打死或者被關進了戰俘營。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語氣肯定地說:“上尉先生,您肯定記錯了,因爲我對您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錯,将軍閣下。”萊納斯見我否定了認識他的事實,連忙解釋說:“難道您忘記幾個月前交換戰俘的事情了嗎?”
“幾個月前交換戰俘?”萊納斯這麽一說,頓時讓我想起,由曼斯坦因首先的胡伯中校牽線,我曾經用“骷髅師”師長艾克的屍體,去交換給哈裏東諾夫的遺體和兩百名被俘的傷員。“上尉先生,您這麽說,我倒想起來了,的确有這麽一回事,不過我卻不記得在什麽地方見過您了。”
萊納斯聽我這麽說,苦笑了一下說道:“将軍閣下,我當時是六個擡棺材的人之一,您注意不到我這樣的小人物,是再正常不過了。”
“對了,上尉先生,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您。”我快速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文森特後,問道:“就算我們在交換戰俘時見過,您也不可能這麽爽快地投降啊?”
“将軍閣下,您想聽真話嗎?”萊納斯苦笑着問道。
“當然,”我點着頭說道:“我當然想聽聽您的真話。”
“主要是您在我們的部隊裏太有名了。”萊納斯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一臉虔誠地說道:“從庫爾斯克會戰開始,在我們的部隊裏就一直流傳着您所取得一系列戰果。特别是接下來的别爾哥羅德、哈爾科夫等城市的相繼淪陷……”
“上尉先生,”萊納斯剛說到這裏,我便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糾正說:“我們是在解放自己的城市。”
“對對對,是解放,是解放!”萊納斯連忙用讨好的語氣附和我。“由于您的部隊,每次都是第一個沖進城裏的,所以讓我們的将軍們對您産生了恐懼。他們隻要一聽到進攻的部隊是您指揮的,大家所考慮的就不是如何打退您的進攻,而是怎樣在您所組織的兇猛進攻中,将部隊安全地撤下來。……”
萊納斯的話,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在蘇軍中,除了經常和我打交道的指揮員外,在其他部隊知道我的人有限。可沒想到,我在德軍的指揮官中,卻成了讓大家談之色變的人物。
涅克拉索夫小聲地提醒我:“司令員同志,俘虜的武器已收繳完畢,是否派人将他們送到河對岸的方面軍司令部去?”
我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說:“師長同志,請稍微等一下,我再和他們說幾句話。”
我面向德軍軍官的隊列,大聲地說道:“軍官先生們,你們現在是我們近衛第六集團軍的俘虜,接下來,我會派人将你們送到後方的俘虜營。放心吧,我會讓上級給予你們作爲戰俘應有的待遇。”
聽到我的保證,萊納斯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将軍閣下,我以前曾經從一些同僚那裏,聽說過俄國的戰俘營裏,如何虐待我軍戰俘的行爲,所以才會率領部隊占領這個山坡,進行最後的抵抗。不過您既然這麽說了,那麽我會約束自己的部下,讓他們配合你們。”
看着萊納斯和他的部下,在一個排戰士的押解下,沿着道路井然有序地朝前走着,涅克拉索夫感慨地說:“司令員同志,沒想到您在德軍中的威望這麽高,隻說了幾句話,這些德軍俘虜就老老實實地配合我們的戰士,前往戰俘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