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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七章 美國之行(八)

少尉駕駛着汽車來到了一個人來人往的碼頭,把車停在一棟兩層樓的建築物旁邊以後,扭頭對亨利禮貌地說道:“上校,這是碼頭上的一個辦事機構,埃爾曼中校應該在裏面。您在這裏等一下,我進去看看。”

“麻煩你了,少尉!”亨利看着少尉的背影,感激地說了一句。

看着少尉的背影從建築物的門口消失,我不禁有些感慨地對亨利說道:“上校,美軍和我軍的條例相差還真有不小呢,要是換了我們的指揮員,在得到上級允許前,是絕對不敢随便離開的。可您看這名海軍少尉,”我朝建築物方向努了努嘴,繼續說,“要是像他這麽随便打個招呼,就擅自離開的話,就算不被關禁閉,也會被上級指揮員狠狠地罵一頓。”

亨利聽我說完,隻是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翻譯,從口袋裏掏出了香煙,連盒子一起向亨利遞了過來,但卻被亨利擺手拒絕了。翻譯又把煙盒伸到了我的面前,禮貌地問:“将軍,您不來一支嗎?”

我也擺了擺手,笑着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抽煙。”

翻譯下車抽煙的時候,就剩下我和亨利兩人在車裏。他看了一眼建築物的入口,見少尉還沒回來,就和我聊起了家常:“将軍,聽您的名字,用的好像是夫姓。不過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蘇軍中,有叫這個姓氏的将軍。我能問問您的丈夫,也就是那位軍官奧夏甯,如今在什麽地方嗎?”

“上校,您說得對,他的确不是将軍,他隻是一名普通的上尉。”亨利從說話的口吻裏,我聽出他之所以問起奧夏甯,無非也不是想讓車裏的氣氛太沉悶,所以才和我聊起家常的,我也就如實地回答說:“在戰争爆發前。他是邊防哨所的一名上尉,在戰鬥中他被德軍俘虜,但很快又逃了回來。在莫斯科保衛戰期間,他加入了專門對付德軍坦克的軍犬敢死隊。在戰鬥中負了重傷,并被送往了後方,然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系。”

“對不起,将軍,我不該提起您的傷心往事。”亨利聽我說完。立即就向我表示歉意,“我真是太魯莽了。”

我對這位彬彬有禮的中年海軍上校頗有好感,聽到他這麽說,連忙擺了擺手,笑着說:“沒關系,上校,您不用這麽自責。戰争嘛,肯定是會有犧牲的。”由于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麽向他解釋奧夏甯的事情,便岔開了話題,“上校。您有幾個孩子?”

亨利上校伸出兩個手指,笑着說道:“我有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了。”

“您的外表看起來這麽年輕,都沒想到您的兩個兒子都結婚了”我沒想到看起來就四十出頭的亨利上校的兒子都居然結婚了,便試探地問道:“他們有孩子嗎?”

“大兒子有一個女兒,今年三歲了。”聽我問起自己的家庭情況,亨利上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臉幸福地說道:“二兒媳也懷了孕,孩子七月就能出生。”

“他們在什麽地方工作啊?”亨利臉上的笑容也感染了我,我完全從剛剛聽到海軍參謀長拒絕我上軍艦的壞心情中解放了出來。“是在工廠裏工作,還是在軍隊裏?”

“他們都在海軍裏。”亨利很開心地說道:“大兒子是潛艇上工作,二兒子是大黃蜂号上飛機駕駛員。”他可能以爲我不知道同一家人不準在同一艘艦艇上服役的常識,還特定向我進行科普:“本來他們兩兄弟都在大黃蜂号上。但戰争爆發後,總統下了一道命令,不準同一家人在同一艘艦艇上服役,于是大兒子就去了潛艇部隊。”

他本來還想對我說點什麽的時候,忽然聽到翻譯在外面低聲地喊了一嗓子:“上校,少尉出來了。”

我們兩人連忙從車窗望出去。隻見那名少尉急匆匆地從建築物裏走出來,身後跟着的隻是一名中尉,看來他是沒有找到埃爾曼艦長。

亨利推開車門下了車,靜靜地站在了車旁。我也連忙打開了另外一側的車門,下車後繞到了亨利所在的位置,和他一起等待少尉的答複。

少尉走過來向我敬禮後,一臉緊張地報告說:“上校,這是埃爾德裏奇号的值日軍官,他說埃爾曼中校已上軍艦去了。”

手臂上戴着紅臂章的中尉等少尉一說完,連忙也向前一步,恭謹地問道:“上校,我是埃爾德裏奇号的值日軍官,請問有什麽可以爲您效勞的?”

雖然面前的軍官級别比自己低得多,可亨利上校還是客氣地問道:“中尉,我有事情想見埃爾曼中校,不知道你能否帶我們上驅逐艦呢?”

年輕的中尉遲疑了片刻,随後點了點頭,回答說:“可以的,上校。請跟我來吧。”說完,他做了個請的姿勢後,便在前面爲我們帶路。

亨利看了旁邊的少尉和翻譯,對兩人說道:“我和奧夏甯娜将軍上埃爾德裏奇号就行了,你們兩人就留在這裏等我們吧。”

對于他的命令,兩名低軍階的軍官齊聲答應了一聲:“是!”同時還擡手向亨利上校敬了一個美式軍禮。

亨利轉過頭,笑眯眯地對我說:“将軍,我們走吧。”接着還自嘲地說,“前面給我們帶路的中尉走得可真夠快的,要再不跟上去,他可就走得沒影了。”

我們跟在中尉的身後,繞過建築物,又順着河邊的階梯向下走去。我看到在接替的盡頭,停止一艘小型的汽艇,船上有兩個穿白制服戴無檐飄帶帽的水兵正在忙碌。

在走到汽艇旁的時候,兩名水兵發現了我們的到來,連忙停下手裏的工作,擡手向我們敬禮。中尉扭頭熱心地對亨利說:“上校,待會兒你們坐這艘船過去吧。”随後又吩咐兩名水兵,“你們兩人負責把上校送到埃爾德裏奇号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兩名水兵齊聲回答道。

中尉在吩咐完他的部下後,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着我們乘船離開,他又向着我們敬了一個軍禮後。才轉身往回走。

當載着我們的汽艇,穩穩地停在了驅逐艦的舷梯旁時,亨利向兩名水兵道謝後,沖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跟着他一起沿着這陡直的舷梯爬到艦上去。

看到我們兩人從陡直的舷梯爬到艦上,附近的一名值日軍官立即就走了過來。沒等他開口,站穩腳跟的亨利上校擡手先向懸挂在旗杆上的軍旗敬禮。片刻之後,他面向軍官敬禮,同時嘴裏說道:“我請求準許登艦。”

我從踏上埃爾德裏奇号的甲闆開始。就一直關注着亨利上校的一舉一動,看到他向軍旗和值日軍官敬禮,也有樣學樣,分别向美海軍的軍旗和軍官敬禮。

年輕的軍官雖然聽到了亨利上校所說的話,但還是看了我一眼後,才打着官腔說道:“同意,長官!”

“我叫維克多.亨利!”亨利上校也沒繞圈子,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有事情要找埃爾曼中校,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嗎?”

“是的。長官!”值日軍官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這就派人去通知他,長官。”在說完這兩句話以後,他轉身朝正在甲闆上忙碌的人喊道:“傳令兵!”

随着他的喊聲,一名戴着無檐飄帶帽的中士跑了過來,擡手向我們三人敬了一個還禮後,面向值日軍官問道:“長官,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中士,看到我身邊的亨利上校了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埃爾曼中校。”值日軍官語氣嚴厲地命令面前的這名中士:“您立即去船艙找艦長,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他。明白了嗎?”

“明白了。長官!”接到命令的中士大聲地答應一句後,轉身沿着甲闆快步跑開了。

等中士離開後,亨利又用商量的口吻對值日軍官說:“你們的艦長可能還要等一會兒才能來,我想先到甲闆上走走。您沒有什麽意見吧?”

聽到亨利這麽問,值日軍官頓時慌亂起來,他緊張地看了我一眼後,有些爲難地說:“長官,在沒有得到上級許可的情況下,我們是不能允許外人随便在艦上走動的。”

亨利盯着值日軍官。語氣嚴厲地說:“這位将軍是我們國家的客人,我今天是奉命帶她來觀看埃爾德裏奇号的下水儀式,難道我們在甲闆上走動一下,還需要向你請示嗎?”

值日軍官被亨利的表情吓住了,他遲疑了片刻,才謹慎地說道:“長官,那麽在艦長到來前,你們隻能在甲闆上走走,可不能随便進入艙内,否則所引發的後果,是我無法承受的。”

“知道了,”亨利沖他揮揮手,不耐煩地說:“在埃爾曼中校出現以前,我們隻是在甲闆上随便走走。”說完,他轉身看着我,笑眯眯地說:“将軍,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隻能暫時在甲闆上走走,要參觀艦上的設施,隻能等到艦長來了以後再說。”

我倆順着前甲闆向前走去,小心地避開正蹲在地上擦拭甲闆的水兵,和旁邊穿着藍布工作服檢修設備的工人。

來到船舷邊,我手扶着欄杆,望着埃爾德裏奇号剛剛待過的那個船台,好奇地問亨利:“上校,我可以問問您,你們的造船廠一月能生産多少艦船嗎?”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問錯了,這可是涉及到美海軍的機密,怎麽可能随便告訴我一個外人呢。正當我懊惱不已時,卻聽到亨利禮貌地回應說:“裏士滿船廠在37天内建造了13艘自由輪,”他用手指着遠處的船台,語氣平穩地往下說,“這些自由輪也像今天的埃爾德裏奇号一樣,采用橫向側滑方式下水。當時我也在現場,隻見那些立着岸邊的一排輪船,讓被一個無形的巨人一腳一個,挨個踢入海中,那壯觀的場景,至今令我記憶猶新。”

亨利上校的回答很巧妙,既沒有傷我的面子,也沒洩露美國海軍的機密。我對他的回答報以了善意的微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上校,我想請問一下,什麽是自由輪?”

“自由輪,”亨利聽到我這個幼稚的問題時,不禁啞然失笑,随即向我解釋說:“就是一種萬噸左右的商船。由于建造迅速,價格便宜,除了将一部分根據租借法案提供給英國和貴國外,剩下的都用來替代被德國潛艇擊沉的商船。”

“長官,您好!”我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當我們轉過身去,看到的是一名矮胖身材的海軍中校站在我們的面前,而他的身後,還跟着剛才的那名中士,我猜測面前的人也許就是埃爾德裏奇号的艦長埃爾曼中校。

亨利擡手還了個禮,笑呵呵地朝對方伸出手去,同時還熱情地說道:“你好啊,埃爾曼中校,我們又見面了。這一年多看來你混得不錯啊,上次見你還是少校,如今已是中校了,戰争時期給人的好處就是提升快。”

随後他又主動向我介紹埃爾德裏奇号的艦長:“将軍,這位是埃爾曼中校,以前是我的部下,如今也是一名艦長了。”接着他又扭頭對埃爾曼說,“這位是來自蘇俄的奧夏甯娜将軍,她今天是來觀看埃爾德裏奇号下水儀式的。”

“您好,長官!”埃爾曼中校向我敬了個禮,在握手時,他也許以爲我聽不懂英語,便小聲地問亨利:“長官,您曾經跟着第一個‘租借法案’使團去過莫斯科,這位将軍是您當時認識的嗎?”

“不是。”亨利很幹脆地回答說:“她是随蘇聯外交團來的,而我是奉馬歇爾将軍的命令,帶她到諾福克海軍基地來的。對了,她想參觀一下你的驅逐艦,你盡快安排一下吧。”

埃爾曼中校聽到這裏時,松開了我的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問亨利:“長官,有海軍參謀長或者司令官的書面命令嗎?”

“沒有。”亨利有些爲難地說:“我們也是臨時決定上來參觀的,所以沒等取得各級長官的書面授權。”

“對不起,長官。”埃爾曼聽亨利這麽說,也打着官腔說道:“沒有上級的書面命令,我是無權讓你們參觀軍艦的。”也許是怕自己的昔日的上級臉上難看,又壓低嗓門問道,“沒有書面命令,得到了長官的口頭允許也可以。”

“也沒有。”亨利苦笑一聲,無奈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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