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等我們的部隊一進攻,那些堅守在半塌建築物裏的守軍,大多數都是象征性地放上幾槍,就紛紛自發地舉起了白旗。當然也有負隅頑抗的,樓裏樓外的火力組成的交叉火力網,将卧倒在雪地裏的指戰員壓制得擡不起頭來。在這種時候,第150師的兩個炮兵營和炮兵第266團配屬該師的那個炮兵營,就會毫不猶豫地開火,将密集的炮彈砸向敵人所在的建築物。當建築物在密集的炮火中坍塌後,許多被炸焦還冒着青煙的地方便會顫動着白旗,等我軍指戰員一沖上去,成群結隊的俘虜就會舉着雙手從廢墟裏出來。
中午時分,在前沿督戰的班台萊耶夫便打電話向我彙報:“報告軍長同志,經過一上午的激戰,我師已基本占領了拖拉機廠的宿舍區,隻有幾棟樓房裏還有沒肅清的殘敵在負隅頑抗,我們已派小分隊進入樓裏清剿,想必要不了多長的時間,就能将他們徹底消滅。”
“上午打主攻的是哪個團啊?”雖然我現在手下有了四個步兵師、一個坦克旅和一個炮兵團。但我對自己起家部隊的關注度始終是最高的:“打得相對不錯。居然在半天時間。就基本占領了幾千德軍盤踞的宿舍區。”
“報告軍長同志,是謝傑裏科夫中校的一團,”班台萊耶夫如實地向我報告說:“擔任第一梯隊的是謝列勃良内營。”
大反攻開始時,崔可夫曾經向獨立師的指戰員承諾過,哪支部隊最先沖進戈羅季謝,就以誰的名字來命名那支部隊。當時尼古拉大尉的一營和謝列勃良内少校的二營,是同時沖進城裏的。後來我在向集團軍司令部上報時,曾建議将兩個營都以營長的名字來命名。結果遭到了崔可夫的否決。他說尼古拉的一營幾乎都是反正官兵,如果給他們這麽高的榮譽,會讓其他部隊的指戰員心中不滿的,因此最後隻将謝列勃良内的二營命名爲“謝列勃良内營”。
雖然隻用半天就奪取了宿舍區,但想到接下來将要進行的奪取工廠區的戰鬥,我卻不敢掉以輕心,因此緊張地問道:“班台萊耶夫上校,既然已奪取了宿舍區,接下來你們就該進攻工廠區了,您打算派哪個團上啊?”
“我打算讓奧列格中校的二團來完成這個任務。”班台萊耶夫不等我細問。就主動解釋說:“由于二團在前期堅守107.5高地的戰鬥中減員較大,所以大反攻開始後。他們幾乎沒有參加什麽像樣的戰鬥。昨天奧列格中校到我的指揮部來,死纏爛打地纏着我給他布置戰鬥任務,說二團的指戰員個個都充滿了戰鬥激情,再不讓他們承擔重要的作戰任務,大家都會被憋壞的。”
對于該師的安排,我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畢竟現在我不是獨立師師的師長,隻要班台萊耶夫在指揮方面沒有出現大的纰漏,我就不會随便越過他去指揮下面的部隊。我想了想,又連着問了對方兩個問題:“上校,進攻将在幾點開始?你打算如何進攻德軍在廠門外的堅固防禦工事?”
“二團的進攻将在半個小時,也就是中午一點時分正式開始。”對于我的問題,班台萊耶夫應該是早就打好了腹稿。我的話音剛落,他便口齒清楚地回答說:“我們這次進攻打算采取步坦協同、步炮協同的戰術,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攻克敵人在廠門外的防禦陣地,并迅速地突入廠區内。”
“很好,就按照您的安排來執行吧。”聽完班台萊耶夫的布置,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同意了他的計劃後,我就放下了電話。
維特科夫見我結束了和班台萊耶夫的通話,立即問道:“軍長同志,我們現在這個位置可沒法觀察到攻擊工廠區的部隊,觀察所需要立即轉移嗎?”
我聽維特科夫這麽說,便知道他應該早就選好了設立觀察所的位置,所以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參謀長同志,您有合适的地點設立新的觀察所嗎?”
維特科夫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是的,軍長同志。我們可以将新的觀察所設在拖拉機廠的體育場看台上,那裏的視野開闊,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們進攻拖拉機廠大門的部隊。而且就算遭到德軍的炮擊,我們也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轉移。”
“既然是這樣,那就立即轉移吧。”
我們新的指揮所剛剛布置完畢,第150師對拖拉機廠廠區的進攻便開始了。
我站在牆壁的缺口處,看着稀疏的隊伍在雪地上緩緩向前挪動。他們身後的出發陣地上,擺着一溜直接瞄準的火炮,火炮的旁邊除了炮兵外,還有不少正在幫着搬運彈藥的步兵。無垠的曠野上,有十來輛坦克在向前移動着,從坦克的外形上,我看出這是佩爾斯堅少校的坦克營,他們使用的不是蘇軍的t-34,而是清一色繳獲的德軍坦克。坦克上的白色十字标志已被去掉,每個炮塔上還插着一面小紅旗,作爲識别标志。在這些坦克後面移動着小股步兵,面對德軍的機槍和迫擊炮炮火的攔截,他們時而卧倒,時而躍起。緩緩行進。
越接近德軍的防禦陣地。橫七豎八躺在雪地裏的屍體就會越多。除了有德國人,也有我們的指戰員,就那樣孤零零或成群結隊地躺在那裏,12月和1月的降雪,給他們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裹屍布。
“軍長同志,”站在我旁邊的維特科夫忽然說道:“我不否認讓步兵搭乘坦克,可以加快部隊的投放速度。可是您看看,一輛坦克上站了七八名指戰員。隻要哪怕一發炮彈落在坦克的旁邊爆炸,上面的指戰員就會傷亡慘重。”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一輛坦克的附近落下了幾枚炮彈,行進中的車身立即就被硝煙所籠罩。我知道隻要迫擊炮彈沒有直接命中油箱,或者是從炮塔敞開的頂蓋落進去的話,對坦克的傷害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但想到車身上站着的那麽多指戰員,我的心就揪緊了。
等硝煙散去,我看到那輛坦克車身上的指戰員已所剩無幾,除了兩個人還躺在後車身上。其餘的指戰員都跌落在雪地裏。我把望遠鏡移向了躺在坦克上的兩名指戰員,想看看他們是否還活着。
一名指戰員身上背着步話機。應該是個報務員,此刻他一動不動地攤在坦克上,不知道是被震暈了還是犧牲了。而躺在他身邊的那人沒有斷氣,手臂還在活動。隻見他伸手抓住了炮塔上的那一圈把手,努力地想站起來。
就在他雙手抓住把手站起來時,頭上戴的灰色圓筒棉帽不知道怎麽脫落下來,露出了滿頭的金色長發。看到這一幕的維特科夫驚叫起來:“見鬼,居然是個女的?”
其實就算維特科夫不嚷嚷,我也看清坦克車上活着的那名指揮員是個女的。等我看清女指揮員的臉以後,頓時血往頭上湧,放下望遠鏡便快步地來到了報話機前,急吼吼地吩咐報務員:“立即給我接第150師師部。”
聽到班台萊耶夫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來的時候,我立即怒不可遏地地沖他吼道:“班台萊耶夫上校,我來問您,二團的男指揮員是不是都死絕了,爲什麽讓團政委維洛爾同志親自帶隊去沖鋒?”
“什麽,二團政委維洛爾同志親自帶隊去沖鋒?!”班台萊耶夫也被這個意外的消息驚呆了,片刻的沉默後,他鄭重其事地回答說:“師長同志,在進攻前,我曾經和各團團長打過招呼,讓他們都要待在自己的指揮位置上,不能像普通戰士那樣去沖鋒。至于維洛爾政委帶頭沖鋒這件事情,您不說,我還真不知道。請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和奧列格中校聯系,讓他派人去把維洛爾政委拉下來。”
“不用了,這個時候就算你派人上去,估計也沒法把維洛爾拉下去。”我此刻已漸漸冷靜下來,心裏明白剛才是看到維洛爾負傷,才會出現情緒失控的情況,如果我此刻還在獨立師的話,沒準我也會親自帶人去沖鋒。“步兵跟在坦克後面的推進速度太慢了,這樣他們在雪地裏很容易成爲德軍的靶子。我建議您立即将佩爾斯堅坦克營的裝甲車也投入戰鬥,搭載步兵快速向前突擊。”
我再次舉起望遠鏡,看到沒戴帽子的維洛爾站在坦克上,抓住扶手,将手裏的手槍舉得高高的,一邊不停地揮舞着一邊扭頭沖後面高聲地喊着什麽。
看到我軍在行進中的部隊遭到了敵人的炮火和機槍火力的攔截,停留在出發陣地上的炮兵果斷地開火了,敵人的火力點很快就被我軍密集的炮火所覆蓋。就在這時,空中出現了我軍的戰機,飛行編隊向敵抵抗基點實施突擊,他們從高空俯沖下來,将攜帶的炸彈準确地投向了還在噴射着死亡的火力點。
在炮兵和空軍的立體火力打擊下,拖拉機廠門外的防禦工事的火力變得稀疏起來,進攻部隊也漸漸地加快了前進的速度。由于我以前在獨立師時,就經常給下面的指揮員灌輸的就是踩着炸點沖鋒的理論,從此刻看來,他們對這種戰術執行得都非常棒。炮擊和轟炸剛結束,進攻部隊就接近了被炸塌的廠門前。步兵越過門外成堆的廢墟,朝裏面勇敢地沖去,而坦克停在磚石瓦礫前,用炮火爲前面的步兵提供着必要的火力掩護。
看到二團突破了德軍在廠門外的防禦,班台萊耶夫又及時地投入了三團和四團,在擴大突破口的同時,繼續讓部隊向縱深發展。
維特科夫放下望遠鏡,扭頭向我建議說:“軍長同志,德軍在拖拉機廠區的外圍防線已被我軍突破,爲了擴大戰果,我建議将作爲預備隊的第171師和第308師也投入戰鬥。”
“我同意!”我同意他的意見後,又補充說:“讓安德留先科上校和古爾季耶夫上校隻需要各抽調一個團,跟着進入突破口,剩下的部隊,從兩翼迂回包抄德軍,别讓他們逃了。還有,這裏的地形很适合裝甲突擊,把别雷上校的第84坦克旅也派上去。”
天黑之前,我軍三個步兵師和一個坦克旅的部隊,幾乎占領整個拖拉機廠的廠區。抵擋不住我軍攻擊的德軍官兵,紛紛揮舞着白旗,從自己藏身的工事和掩體裏走出來,成建制地向我軍投降。
我和維特科夫一起來到了廠門外,站在一處較高的廢墟上,看着成千上萬的俘虜被指戰員們押解着,從我們的身邊走過。所有的士兵和軍士都顯得虛弱到了極點,他們個個衣衫褴褛,盡管現在已是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可我發現不少士兵的腳上沒有靴子,隻裹着一塊布,甚至還有人打着赤腳。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軍官們,他們個個都穿着暖和的軍大衣,口袋裏裝滿了香腸和其它食物,看來在物資短缺的情況下,他們所享受的口糧,也遠比自己的手下的士兵更加豐盛。
我指着那些人群中肥胖的軍官,對維特科夫說道:“參謀長同志,您看看那些德國的軍官們,自己手下的士兵都快餓死了,而他們卻還胖得像豬一樣。”
維特科夫聽完笑了笑,剛想說話,忽然聽到旁邊的報務員喊我:“軍長同志,集團軍司令員同志要和您通話。”
我走到了報務員的身邊,從他的手裏接過了耳機戴上,接着禮貌地對着送話器說道:“您好,司令員同志,我是奧夏甯娜,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奧夏甯娜,我聽說你的部隊成功地占領了拖拉機廠的大半個廠區,并俘虜了兩萬多德軍俘虜。”崔可夫的聲音因爲激動而出現了變調,不過對于他的失态,我能夠理解,畢竟一次戰鬥就抓住兩萬多俘虜的情況,在蘇軍中是不常見的。“對你所取得的巨大戰果,我向你表示祝賀。”
“司令員同志,”雖然他隻是向我表示了祝賀,而沒談到嘉獎的事情,但我還是态度平穩地向他報告說:“最多再有一天的時間,我就可以全部肅清拖拉機廠裏的敵人。”
“我和古羅夫同志明天上午,将會到‘紅十月’工廠的辦公大樓去,在那裏的觀察所裏,見證我們的部隊是如何圍殲被困在‘街壘’工廠裏的敵人,到時你也一起來吧。”
我本來正在考慮是否推脫掉崔可夫的邀請,因爲在我已知的曆史裏,被圍在斯大林格勒的德軍部隊是在2月2日全軍覆沒的,我在這裏見證拖拉機廠剩餘德軍的覆沒就夠了,用不着跑到“紅十月”工廠去。沒想到崔可夫随後說的一句話,讓我改變了主意:“對了,奧夏甯娜,還有一件事情我忘記告訴你了。方面軍司令員已同意讓賽德利茨将軍幫我們勸降剩下的敵人,明天他也會一起去的。”
“明白了, 司令員同志。”我非常爽快地回答道:“我明早會按時趕到‘紅十月’工廠辦公大樓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