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屋裏有走動的腳步聲時,努力睜開眼睛望去,發現是那群徹夜未歸的那些女兵們回來了。也許忙碌了一夜,累得夠嗆,她們拖着疲倦的身體來到床邊,直接就倒在了床上,連說話的力氣好像都沒有。
擡手看了看表,已經是七點了。因爲不知道昨天葉廖緬科他們說的新編師什麽時候到,趕緊翻身坐了起來,叫醒了睡在旁邊床上的拉祖梅耶娃,接着套上新軍裝穿上軍大衣,走到牆邊一個裝滿水的木盆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對着牆上挂着的小鏡子照了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這才轉過臉問拉祖梅耶娃:“準備好了嗎,中尉同志?”
剛穿好衣服的拉祖梅耶娃聽我這麽一問,慌忙答道:“師長同志,請等一下,我馬上好。”說完,她也沖向我剛才用過的那個木盆,用冷水洗了臉,随後站直身體對我說:“我可以了,師長同志。”
我沖她點了點頭,走到桌邊拿起鋼盔戴在頭上,系上皮帶,跨上沖鋒槍,又沖她一擺頭,說:“我們出發。”
在前往方面軍司令部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待會兒是該去找參謀長紮哈羅夫,還是直接找葉廖緬科司令員的時候,戴着一頂列甯帽的赫魯曉夫帶着五六名戰士已經迎面走了過來。還隔着老遠,他就笑着向我打招呼:“奧夏甯娜同志,你這是打算去什麽地方啊?”
看到來的是赫魯曉夫,我連忙停住腳步,把身子一側,讓到了路邊,擡手向他敬了個禮,禮貌地說:“您好。軍事委員同志,我正打算去司令部問一下接到新編師的事宜。”
赫魯曉夫一揮手,随口說道:“不用這麽麻煩了。司令員怕那些新來的指揮員不買你的賬,特意讓我來協助你。我們走吧。”說着。他便從我的身邊經過,順着土路向前走去。
我看到跟在他身後幾名戰士中,那名帶隊的指揮員是我認識的雅庫鮑夫上尉,便微笑着沖他點點頭,随後加快腳步追上赫魯曉夫,稍稍落後他半個身位,和他一起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後,我謹慎地問赫魯曉夫:“軍事委員同志。城裏的情況怎麽樣,崔可夫司令員他們現在安全了嗎?”
赫魯曉夫點點頭,給了一個令我欣慰的答案:“是的,崔可夫同志司令部附近的敵人已經全部肅清,他們暫時安全了。”也許是爲了讓我徹底心安,他還特意補充說:“敵人昨晚又在城内發起了瘋狂的進攻,在道路兩側被炸成廢墟的建築物裏,我們的指戰員不斷地從下水道、從殘破的房間、從地下室裏沖出來,與敵人展開激戰。由于我軍在暗處,敵人在明處。所以我軍的打擊非常有效,使敵人不得不停止對我軍防線的攻擊,而把兵力分散到殘垣斷壁裏。和我軍神出鬼沒的小分隊進行戰鬥。”
赫魯曉夫嘴裏說着話,但腳步已經明顯慢了下來,接着,他的手指向路邊的一個帳篷,說:“奧夏甯娜同志,我們就到那裏去等新編師的同志。這種天氣站在外面還是挺冷的。”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吩咐雅庫鮑夫:“上尉,你和你的人就留在這裏,看到新編師的部隊過來了。就把他們的指揮員帶進帳篷來。”
聽到赫魯曉夫的吩咐,讓雅庫鮑夫犯了難。他看着路上來回走動的軍人和穿便裝的人,有些犯愁地說:“可是。軍事委員同志,我不認識來自新編師的指揮員啊!”
赫魯曉夫笑罵道:“你真是個笨蛋,根據上級的通知,新編師因爲剛剛組建,既沒來得及進行訓練,也沒有給他們配發武器。假如你待會兒看到一支戰士們都穿着新的軍服而又沒有佩帶武器的部隊,就是新編師了。”
雅庫鮑夫這才恍然大悟,連忙答道:“明白了,軍事委員同志。”
赫魯曉夫笑了笑,正準備彎腰鑽進帳篷時,旁邊忽然走過來一名頭上纏着繃帶,左手也纏滿了紗布,還吊挂在胸前的中士,走近赫魯曉夫後,用一個老朋友的口吻問道:“指揮員同志,能給一支煙嗎?”
在後世時,我走在街上,就曾經有過不止一次陌生人找我要煙的經曆,老女老少都有。正因爲知道俄羅斯有這種習俗,所以我看到一名陌生的傷兵來找赫魯曉夫要煙時,也就見慣不怪了。
赫魯曉夫站直身體,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馬口鐵煙盒,打開後單手拿着遞到了中士的面前,聽任他自取。看到中士的一隻手挂在胸前,無法點煙,他在将煙盒放進口袋後,還特意掏出火柴劃着,爲對方點煙,同時還用聊天的口吻問道:“中士同志,看樣子,你是才從城裏撤下來的,裏面的情況怎麽樣?”
中士深吸了一口香煙後,将嘴裏的煙霧吐了出來,接着回答說:“到處是火,房子、工廠、地面,到處都是火。”
“那人呢?”赫魯曉夫追問道。
“人,還在堅持,隻要還沒斷氣,就還在戰鬥。”
聽到中士的這個回答,赫魯曉夫再度掏出他的馬口鐵煙盒,打開後遞到了中士的面前,友好地說:“再來幾支吧。”
中士見赫魯曉夫這麽大方,也沒有絲毫的客氣,将燃着的香煙叼在嘴裏,又從煙盒裏抓了幾支香煙,手忙腳亂地塞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随後擡手向赫魯曉夫敬了個禮,轉身離去,和那些路上走動的軍人們一起,沿着土路向北方而去。
帳篷裏的擺設很簡陋,隻有一張木桌和四條長凳。赫魯曉夫在面朝門口的位置坐下後,也招呼我和拉祖梅耶娃坐下。趁等人的空閑時間,和我聊起天來。他用和藹長者的口吻,關切地問道:“奧夏甯娜同志,你今年多少歲啊?”
說實話,我對麗達的真實年齡一直搞不清楚,所以在聽到他這個問題時。隻能含糊其詞地說:“我今年23歲了。”
“23歲。”他把我的話重複一遍後,感慨地說:“和我的兒子列昂尼德差不多大。”
“尼基塔.謝爾蓋耶夫!”爲了表示對他的尊重,我用本名和父名稱呼着他。明知故問道:“您的兒子也在軍隊裏嗎?”說這話時,我的腦子裏浮現出他兒子在影視作品裏的造型。爲了慶祝即将上戰場,他兒子和幾個朋友,在大家都喝的有幾分醉意時,他兒子和另外兩名指揮官來到後面的屋子,向他們炫耀自己的槍法,用赫魯曉夫送他的新手槍,将擺在門框上的酒瓶一個接一個地打下來。另外一名指揮員也許是因爲酒精作怪,便将一個酒瓶放在自己的頭上。讓列昂尼德開槍射擊。沒想到在開槍時,和他們聚會的另外幾個朋友跑了出來,一名姑娘不小心撲在了列昂尼德的身上,導緻射出的子彈偏離了方向,沒有打中酒瓶,反而命中了那個頭頂酒瓶的指揮員。就因爲這件事,赫魯曉夫的兒子從軍官被降爲了列兵,并送到戰鬥最艱苦的地方讓他去立功贖罪。
聽到我的這個問題,赫魯曉夫苦笑着回答說:“是的,我的兒子列昂尼德。目前是一名殲擊機駕駛員,他所在的部隊每天都在和敵人的飛機進行頑強地戰鬥,以争奪屬于我們的戰場制空權。”
“天啊。他是飛行員啊!”拉祖梅耶娃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對于她的失态,我扭頭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示意她要注意場合。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用僅有我和她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這個兵種真的很不錯啊。”
也許列昂尼德是赫魯曉夫的禁忌,他隻是簡單地說了幾句後,就把話岔開了,開始和我談論起即将到來的新編師該如何安置的問題。
正在這時。門簾被掀開了,雅庫鮑夫從外面走了進來。站直身體向赫魯曉夫報告說:“軍事委員同志,新編師的先頭團團長和政委來了。”
“讓他們進來。”赫魯曉夫簡短地吩咐道。
“是!”雅庫鮑夫答應一聲。随後身子一側,把門口讓了出來,同時對外面的人說:“請進來吧,指揮員同志們,軍事委員請你們進來。”
他的話音剛落,從門外便走進兩名身高胖瘦都差不多的指揮員,兩人都穿着軍大衣,戴着大檐帽。整齊地向赫魯曉夫敬禮後,左邊的指揮員先自我介紹說:“軍事委員同志,我是新編師先頭的團長中校伊利亞。”随後他又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指揮員,介紹說:“這位是我的政委亞明少校。”
政委怎麽會是少校呢?帶着這個疑問,我扭頭看了一眼赫魯曉夫,見他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顯然他和我一樣,也在奇怪這位政委怎麽用的不是政工幹部的軍銜,而用的是陸軍軍銜。就在這時,那指揮員已經上前一步,向赫魯曉夫自我介紹說:“軍事委員同志,請允許我向您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叫亞明,是内務部的少校,暫時兼任先頭團的政委職務。”
“原來是這樣啊!”赫魯曉夫和我這才恍然大悟。
兩人在赫魯曉夫的對面坐下後,赫魯曉夫望着兩人問道:“你們團有多少人?”
伊利亞連忙站起來回答:“報告軍事委員同志,我們團有兩千人,因爲進入城市後,所有的指戰員将會被打散分别補充進其它的部隊,所以我們團的建制沒有分得太細,隻有團和營兩級,我們的每個營長都是由那些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來擔任。”
亞明也站起身,問赫魯曉夫:“軍事委員同志,不知道安排我們團什麽時候渡河?”
“渡河?!”赫魯曉夫聽他這麽問,意外地擡頭看了他一樣後,擺了擺手,說:“現在情況有變,你們團暫時不渡河了。”
“什麽?不渡河了?”伊利亞和亞明聽後,對視一眼後,伊利亞困惑地問道:“爲什麽會突然不渡河了呢?”
赫魯曉夫臉上的表情變得嚴厲起來,他擡起雙手向下虛壓,等兩人坐下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由于敵人的瘋狂進攻,城裏的情況很不好,所有的部隊建制都被打亂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地将沒有任何戰鬥力的新兵送進城,除了讓他們送死以外,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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