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羅梅耶夫還在奧貝斯坦交代任務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我離電話近,随手就抓起了電話。聽筒裏傳出崔可夫的聲音,他笑嘻嘻地問道:“奧夏甯娜,我已經和彼得洛夫将軍聯系過了,他答應親自給你發電報說明這事,不知道你收到他的電報了嗎?”
“收到了,司令員同志。”我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在電報裏,彼得洛夫将軍專門提及了這位卡爾波夫上尉,并說他如果當時一同撤出敖德薩的話,就會因他在戰場上的優異表現獲得紅旗勳章。雖然沒有卡爾波夫上尉更進一步的資料,但我估計我們接下來對他所要采取的行動,有獲得成功的希望。”
崔可夫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慢吞吞地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麽有信心,那就試試吧。失敗了,我們沒有什麽損失;但假如成功的話,就可以影響到敵人的士氣。你們打算派誰去執行這個艱巨的任務?”
“經過我們師領導的研究,決定派薩夫琴科同志去。他和基裏洛夫政委一樣,都是來自集團軍政治部,政治上絕對可靠。”
“好吧,既然你們有了合适的人選,就大膽去做吧。我等着你們成功的消息。”
我剛放下電話。基裏洛夫就緊張地問:“奧夏甯娜同志。怎麽樣了,司令員同志怎麽說?”
我沖他點點頭,笑着回答說:“放心吧,政委同志,司令員已經同意了我們的意見,讓我們放手去做。”
謝傑裏科夫不知道我倆在說什麽,等我們說完後,忍不住好奇地問我:“師長同志。您是不是要執行什麽大計劃啊?”
我沖着謝傑裏科夫這個好奇寶寶揮揮手,笑罵道:“去,去,别瞎打聽,以你的級别,還沒有資格知道。”
謝傑裏科夫被我罵了兩句,臉上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他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師長、政委,我可想和你們說好了,要打什麽打仗的話。一定不能忘記一團,要知道我們團的戰鬥力。一點都不比最鼎盛的時候差。”
“謝傑裏科夫中校,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聽謝傑裏科夫再次提到一團的戰鬥力,不禁引起了我的好奇。基于我對他的了解,雖然覺得他不像在吹牛,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問他:“你們一團現在的戰鬥力,真的能比得上從前嗎?”
“師長同志,我還會騙你嘛,當然是真的。”謝傑裏科夫聽出我語氣中的懷疑成分,忍不住用委屈的口吻辯解道:“假如您不相信的話,完全可以親自去看看嘛。”
“看看就看看,”聽他這麽說,我還真動了去一團的念頭,“我現在就跟你過去,我要親眼看看你們一團現在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
基裏洛夫聽到我要去一團,趕緊站起來制止我:“奧夏甯娜同志,您幾個小時才遇到過危險,怎麽這麽快就忘記了?”爲了讓我改變主意,還語重心長地勸說我,“您是一師之長,您的位置在師指揮部裏,而不是像一個連長似的到處亂跑。”
對于我遇險的事情,謝傑裏科夫一點都不知道,聽到基裏洛夫這麽說,連忙關切地問道:“師長同志,您今天遇到危險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剛剛向奧貝斯坦交代完任務的阿赫羅梅耶夫正好聽到了這句話,立即向他解說道:“天亮時德軍向四團的陣地發起進攻,師長想了解戰鬥的進行情況,連警衛員都沒帶一個,就跑到了半山腰上的觀察所去了。沒想到,德軍對四團陣地的進攻剛被擊退,就有一支穿着我軍制服的德軍摸上山來,和陣地裏的二團指戰員發生了交火。……”
“等等,您說的是穿着我軍制服的德軍?”一直沒說話的奧貝斯坦忽然說道:“确認過了嗎,不會是我軍的逃兵吧?”
奧貝斯坦的話,讓我一下愣住了,從遇險開始,我就始終将來襲的小分隊當成德國人僞裝的,況且還搜查過一具屍體,沒有發現任何能證明對方身份的證件。
就在我沉默的時候,阿赫羅梅耶夫已經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從他的稱呼上,我聽出他是在給二團指揮所打電話,畢竟今天的戰鬥是發生在該團的防區,而且那幾十具德軍屍體還擺在他們的陣地上,要了解襲擊者的身份,通過二團是最合适的。
不過沒等阿赫羅梅耶夫問出個所以然來,我的腦子裏已經整理出了頭緒,我把握十足地對奧貝斯坦說:“我可以确認襲擊我們的,是德國人。因爲我和二團長奧列格中校被困在一個防炮洞裏時,曾聽到外面那些士兵說話的聲音,他們說的都是德語。”
阿赫羅梅耶夫放下電話後,向我彙報說:“師長同志,維洛爾政委報告,說從偷襲者的屍體上,找到了十幾本軍人證。從上面的内容顯示,他們都是步兵第184師的。”
“步兵第184師,科伊達上校的部隊。”基裏洛夫嘴裏念着阿赫羅梅耶夫剛報給他的番号,冷笑着搖搖頭,随後惋惜地說:“這個師因爲在戰鬥中減員嚴重,早在9月15日就奉命撤到伏爾加河東岸去進行休整補充了。不用懷疑了,這支小分隊肯定是德軍僞裝的,可惜的是我們不知道他們來自哪支部隊。”
我轉過臉對謝傑裏科夫說道:“中校同志,待會兒奧貝斯坦政委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他留下來又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團裏的一切事情都由你負責。”說完。也不管他的臉上是否有幽怨之色。又轉身望着基裏洛夫說:“政委,我打算到一團去看看,了解他們團目前的真實戰力如何。”
基裏洛夫聽我這麽說,出人意料地沒有再反對,他沉吟片刻,最後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奧夏甯娜同志,我不反對你到一團去,但是路上不安全。要多帶幾個警衛員一起去吧。這樣的話,我和阿赫羅梅耶夫少校心裏會感到踏實的。”說到這裏,他扭頭沖着阿赫羅梅耶夫問了一句:“你說是吧,參謀長同志?”
“是的,政委同志。”阿赫羅梅耶夫答完這句話後,随手又抓起了桌上的電話,說:“我給巴斯曼諾夫上尉打個電話,讓他抽兩個警衛班,跟随師長一起行動。”
當我要帶着謝傑裏科夫離開前,基裏洛夫用食指點着我。再度善意地提醒我:“奧夏甯娜同志,我請您記住。您是師長,千萬不要逞能,不要一打起仗來,就像普通戰士似的,端着槍和敵人面對面地幹。”
“您放心吧,政委同志。”謝傑裏科夫看了我一眼後,向基裏洛夫表态:“我負責保護好師長安全的,絕對不會讓她出意外的。”
基裏洛夫聽完謝傑裏科夫的話,走過來,伸出雙手抓住他的手臂,使勁地拍打了兩下,借以表達自己内心的感激。接着又沖我微笑點了點頭,算是一種默許。
我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雖然天還沒有黑,但放眼望去,一個人影都沒有,靜得有點讓人感覺害怕。
謝傑裏科夫來時,帶了五名警衛員,我又帶來了二十來名警衛員,兩邊的人一湊起來,人數還真不少。謝傑裏科夫向天空望了望,用懇求的語氣對我說:“師長同志,我們這麽多人一起走,目标太大。要是敵機出現的話,我們就會成爲空襲的目标。”
“你說該怎麽辦?”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安慰,雖然心裏有所不滿,但還是把小部隊的指揮權,臨時交給了他。
“把現有的人分成三個小組,每個小組十個人。行軍時,每個小組之間間隔三十米。這樣我們在行軍時的目标就不會太大。”
“好好好,聽你的,就按你說的辦。”我非常爽快地同意了他的意見。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一團駐紮的居民區。自打我上次來過以後,這裏又遭受過多次的轟炸,有些房子被炸塌了,有些房子隻是一面或者兩面的牆被炸塌,完好的房子已經徹底看不到了。
繞過一棟半塌的房子,來到了一片滿是瓦礫的開闊地,隻見這裏集結着一支上百人的隊伍。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整隊。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好奇地問謝傑裏科夫:“中校同志,他們在做什麽?”
“是這樣的,師長同志。”謝傑裏科夫向我解釋說:“在建築物靠路邊一側的位置,我們安排有以連爲單位的戰士執勤和警戒。之所以這樣安排,是考慮到通行不便,如果僅僅隻有幾個人的話,等他們發出戰鬥警報時,敵人已經差不多沖進我們的駐地了。而以連爲單位的話,就算敵人有大部隊過來,也可以在發出戰鬥警報的同時,對敵人進行阻擊,等待團的主力進入陣地。”
對于謝傑裏科夫的這種布置,我滿意地點點頭,接着問道:“擔任警戒的部隊,多長時間換一次崗?”
“八小時換一次。三個營輪流負責警戒工作。每個營裏都有三個連,這樣一來,正好可以讓每個連都參與執勤任務。”
我們這麽大一幫人的出現,頓時吸引了正在集合的指戰員們的注意,站在隊列前面發号施令的上尉見戰士們已經站得整整齊齊了,便一路小跑着向我們迎了過來。他來到我們的面前,擡手剛想沖着謝傑裏科夫敬禮,忽然發現旁邊還站着一個軍銜比他更高的我,不禁愣在了原地。
謝傑裏科夫見上尉愣在原地發呆,連忙笑着對他說:“這位是我們的師長奧夏甯娜上校,你向他報告吧。”
上尉連忙擡手向我敬禮,同時大聲地報告說:“師長同志。上尉格拉科夫向您報告。三營九連集結完畢。正準備去和友軍交換防務,請您指示!”
“格拉科夫上尉,”看着面前面目陌生的上尉,我禮貌地回答說:“去執行任務吧!”
上尉答應一聲,轉身跑回了隊列,招呼着他的部下去接替友軍的防務。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謝傑裏科夫向我介紹說:“這位上尉來自步兵第87師,該師在9月14日奉命後撤休整補充時。他沒有和部隊一起離開,而是和十幾名戰士留在城裏繼續戰鬥。前兩天他和他的戰友被敵人打散後,無意中闖進了我團的防區。我見他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又是一名指揮員,便把他留在了團裏當了一個連長。”說到這裏,他又死皮賴臉地糾纏起我來,“師長同志,我團如今确實太缺少指揮員了,您能想辦法給我調了幾個過來嗎?”
“從哪裏給你調?”我沒好氣地說:“要不,我過來給你當連長。”
“不行。不行,”我的話吓得謝傑裏科夫連連擺手。一疊聲地說道:“以您的水平,要是到我的團裏來當連長的話,我隻能到連隊裏去當戰士了。”接着繼續用哀求的口吻說道,“想想辦法吧,師長,我現在二營還缺個營長,您就幫我把這個營長的人選解決了,好嗎?”
“我到哪裏去給你找個營長回來啊?!我又不會大變活人……”我剛說到這裏,猛地想起了一個人選,便及時制止了後面的話,而是謹慎地說道:“如果你真的要營長的話,我倒有一個合适的人選?”
聽我這麽說,謝傑裏科夫頓時大喜過望,連聲地問:“是誰啊?我認識嗎?”
“那個人叫謝列勃良内,是二團的一個少尉,前段時間我讓他帶兵進駐了蘇維埃大街,協助近衛第42團防守。爲了堅定他們守住陣地的決心,我當時就把謝列勃良内晉升爲中尉,并當衆宣布,假如他們能堅守到10月5号的話,我給全連的人每人晉銜一級。”
謝傑裏科夫聽我這麽說,先是喜逐顔開,接着臉上露出一絲憂色,接着遲疑不決地問:“師長,您把二團的指揮員調到我的團裏來,奧列格中校不會有意見吧?”
“放心吧,中校同志。”我大大咧咧地說道:“謝列勃良内和他的部下調到蘇維埃大街的時候,奧列格中校還在你們現在的駐地擔任五團長,他壓根不知道有謝列勃良内這個人。就這樣說定了,等五号以後,我就把謝列勃良内上尉和他的連隊調給你。”
“師長,您剛才不是說中尉嗎,怎麽一下又變成了上尉?”謝傑裏科夫一頭霧水地問道。
我氣得踹了他一腳,罵道:“我剛才說話時,你幹啥去了,難道沒聽到我說,假如他的部隊在蘇維埃大街堅守到10月5号的話,我就給他們全體晉銜一級。”
正說着話,被九連換下來的戰士們陸陸續續從附近的幾棟樓房裏走了出來。我看着這些穿着不同服裝、拿着不同型号武器的雜牌部隊,饒有興趣地問謝傑裏科夫:“中校同志,這些都是你剛收攏不久的部隊吧?看他們的穿着和武器都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究竟如何?”
“您就放心吧,”謝傑裏科夫信心滿滿地對我說:“雖然他們中間的很多人,都是才拿起武器沒多久,但他們個個的訓練都很刻苦,不到一天的時間,所有人都學會了打槍。”
聽謝傑裏科夫這麽說的時候,我不禁沖他翻了一個白眼,心說我在學校裏參加軍訓時,隻用了十幾分鍾就學會了打槍,一天時間我都能熟練地拆卸槍支了。正想數落他幾句時,忽然看到一位頭上纏着綁帶的年輕姑娘,背着一支步槍從我的面前經過。
我連忙喊了一句:“姑娘,請等一下。”
那位姑娘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後,這位圓臉的姑娘擡手向我敬了一個并不太标準的軍禮,微笑着禮貌地問道:“指揮員同志,是您叫我嗎?”
我點點頭,指着她頭上的繃帶問道:“你這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姑娘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咬牙切齒地說:“就是被他們打傷的。”
“誰?是誰?!”姑娘的話讓我頓時勃然大怒,我心裏猜測是不是哪個當兵的看别人長得漂亮,企圖對她非禮遭到了反抗才打傷的她,所以我眼睛左右張望着,怒氣沖沖地問道:“究竟是誰幹的?”
我兇狠的表情,把在場的人都吓了一跳。過了一會兒,站在我身邊的謝傑裏科夫首先回過神來,連忙笑着對我解釋說:“師長同志,您誤會了。這位姑娘頭上的傷,是被德國人打傷的。”
“是的,指揮員同志,是被德國人打傷的。”姑娘也明白我鬧了烏龍,急忙對我說:“我家住的地方被德國人占領了,我和那些藏在地下室裏的鄰居,都被德國人抓住了。在他們讓我們挖工事的時候,我趁看守的德國兵不注意,招呼幾個同伴,沿着挖了一半的戰壕就往外跑。結果跑到一半,就被德國人發現了,他們架在裝甲車上的機槍向我們掃過來,幾名同伴被當場打死了,我也負了傷。幸好旁邊有個彈坑,我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才逃過一劫。”
“在這裏習慣嗎?”我關切問道:“需要我安排你到伏爾加河東岸去嗎?”
姑娘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态度堅決地回答說:“指揮員同志,謝謝您的好意,我要留下來,和你們一起打擊德國鬼子,爲我們犧牲的人報仇。”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看着姑娘的背影,我若有所思地問謝傑裏科夫:“你們團裏像這樣的女兵多嗎?”
謝傑裏科夫搖搖頭,說:“不多,隻有十幾個。由于他們都經過民兵訓練,懂得一些的軍事技能,所以我把她們暫時編入了戰鬥部隊。”
“先讓她們在戰鬥部隊裏待一段時間吧,”我歎了口氣說道:“等過段時間,再安排她們到衛生隊或者通信連去。對于女兵來說,那些單位才是最适合他們的。”
“是,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安排的。”謝傑裏科夫說完這句話以後,左右看了看,接着用懇求的語氣對我說:“師長同志,外面不安全,我們還是先到團指揮所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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