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米洛夫的臉色随之一變,想吩咐什麽,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說出口。他皺着眉頭看了崔可夫幾眼,接着目光一轉,落到了我的身上。
看到舒米洛夫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種不詳的感覺,難道解救女兵的事情發生了什麽變故嗎?一想到這裏,我就不禁心跳加速。
舒米洛夫隻沉默了片刻,便開始說話了。他神情嚴肅地說道:“指揮員同志們,出了點事情。被我們扣押的内務部中尉謝羅夫他們,剛被帶離指揮部,就被他手下的那些人看到了,便馬上端着機槍沖上來把我們的戰士的圍着了。現在雙方劍拔弩張,随時有交火的可能,你們說說看,我們該怎麽辦?”
對于外面即将發生火拼的事情,舒米洛夫雖然是對在場的指揮員們說的,可他的眼睛卻一直看着我。我心想這件事情多少和我有點關系,沒準舒米洛夫還打算把我推出去解決。果不其然,我剛這麽想,舒米洛夫已經對我說道:“奧夏甯娜中校,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你能辦好嗎?”
舒米洛夫這麽說,等于給了我一個兩難的選擇。答應去吧,去和這幫内務部的戰士交涉。沒準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白白丢掉了性命;不答應去吧。也許暫時是安全了,但我在幾位集團軍領導心目中的形象就會大打折扣。
崔可夫聽到舒米洛夫将這麽危險的一件事情交給了我,忍不住開口勸說道:“司令員同志,這事事情,我覺得奧夏甯娜中校出面不合适。她太年輕,又是一個女指揮員,那些眼高于頂的内務部官兵是不會買她帳的。我覺得還是換個人吧,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我出門來解決這件事情吧。”
來我還在猶豫,考慮是否該去現場看看的。聽到崔可夫的話,便果斷地下定了決心,既然他這麽關心我,我可不能被他看扁了,畢竟這是在第64集團軍司令部的地盤,那些内務部的人員也不敢太嚣張。于是我站起身來,回答得十分幹脆:“好的,司令員同志,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崔可夫不解地看着我。擔心地問:“奧夏甯娜,外面随時有可能火拼起來。你去的話,能行嗎?”
我感激地看着他,回答道:“将軍同志,請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拉斯金還向我走了幾步,關切地問:“中校同志,需要我給你派幾個人一起去嗎?”
我心說如果真的火拼起來,去再多的人也是送死,于是擺擺頭拒絕了他的好意:“謝謝,參謀長同志,我一個人去就足夠了。”
我走出指揮部,看到門外站着剛才來報信的那名參謀,便走過去,看清楚他的軍銜後,禮貌地問道:“上尉同志,說的内務部的人在什麽地方?”
上尉參謀連忙來到路中間,向西一指,說道:“中校同志,順着這條路向西走,大概走四五百米,就能看到一大群人,他們就在那裏。”
向上尉道謝後,我着沖鋒槍大踏步地朝西走去。大概走出了一百多米,我就遠遠地看到了對峙着的幾幫人。謝羅夫中尉和他的兩名手下在人群的最中間,他們的外面是司令部的警衛連的戰士,戰士們正端着手裏的步槍和沖鋒槍,與十幾個持着機槍、沖鋒槍,準備營救謝羅夫的内務部戰士對峙着。在他們的外面,又是幾十名來自第 8師的指戰員,他們的槍口無一例外地指向了内務部的戰士。
我連忙加快了速度,同時高聲地喊起來:“住手!趕緊住手!把槍都放下!”我也是太着急了,還有幾百米就在喊,也沒想過他們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我跑近人群時,聽到隊伍有人在喊:“大家快看啊,有指揮員過來了。”
我朝人群中間走去時,外面的第 8師的指戰員們紛紛我讓開了一條路,但手裏的槍卻沒有放下,槍口繼續指着那十幾名内務部戰士。
我來到了謝羅夫中尉的身邊站定,高聲地喊道:“所有的指戰員聽我命令,都把槍放下。”
不管是警衛連的戰士,還是第 8師的戰鬥,都放低了槍口,而内務部的戰士卻不之所動,繼續用槍口對準我們。看到這一幕,我冷哼一聲,扭頭對謝羅夫中尉說道:“中尉同志,命令你的戰士放下槍。”
沒想到謝羅夫根就不買我的賬,把頭一昂,直接無視了我。
看到那十幾支指向我們的黑洞洞的槍口,我沒有再像剛剛在指揮部裏那樣用槍指着謝羅夫,畢竟當時有高級指揮員在場,謝羅夫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随便開槍。而在這裏,他手下的戰士可不管那麽多,要是見我用槍對着他們的指揮員,沒準直接開槍了,到時不光是我,就連周圍這些警衛連的戰士也會遭殃。
看到謝羅夫不理睬我,而對面還有十幾支槍指着我們,身旁的個别警衛連戰士不禁有些慌亂起來。我沒有絲毫慌亂,隻是盯着謝羅夫,一字一頓地說道:“謝羅夫中尉,我醒你一句,假如是因你們的緣故,引起了我軍内部的火拼,造成重大的人員傷亡。事後上級追究起責任來,你們就算是内務部的,也難辭其咎。”
聽到我這麽說,謝羅夫也不敢再繼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隻好上前一步。他剛一動。旁邊的警衛戰士以他要逃跑。馬上就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謝羅夫停住腳步。無奈地沖我苦笑了一下。我連忙揮手讓那名戰士他讓路。
謝羅夫走到他的部下面前,擡起手臂猛地向下一揮,大聲地喊道:“你們沒聽到中校的命令嗎?都把槍給我放下。”随着他的口令,那些内務部的戰士也紛紛放低了槍口。
謝羅夫等他的部下放下槍後,轉身問我:“中校同志,請問還有别的吩咐嗎?假如沒有的話,我這就帶着我的部下離開。”
我用鄙視的目光看了一眼這位内務部的中尉,心說你把我們第64集團軍司令部當成了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雖然對他極度不滿,但想着還要營救他關押的五名姑娘,所以暫時還不能和他翻臉。對于他的問題,我淡淡地回答說:“中尉同志,請你把你的隊伍集合起來,我有話要說。”
不等他回話,我又沖着警衛連和第 8師的戰士們高聲地喊道:“全體集合!”随着我的口令,分屬兩支部隊的上百名指戰員們迅速地排成了整齊的五列隊列。
我看了看還站在原地沒動的謝羅夫和他部下,用不悅的口吻說道:“中尉同志,你難道沒有聽到我讓部隊列隊的命令嗎?”
“可是……”可是什麽。我沒有興趣知道,他剛一開口。我就打斷了他的話,不客氣地說道:“作一名軍官,難道你不知道指揮員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讨論的嗎?”
聽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再不服從的話,就有抗命不從之嫌,于是隻好沖他的部下們做了一個手勢,快速地來到了隊伍前又排成了一列。
我着沖鋒槍在隊列前來回走動着,看着面前這些年輕的面孔,心裏真難以相信,居然就是他們向那些年輕的小姑娘毫不遲疑地開了槍。我真的想拿槍把這些冷血的人全突突掉,那些冤死的姑娘們報仇,可我的理智又不允許我這麽做,我隻能用惡狠狠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掃來掃去。
最後我停在了隊伍的面前,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向大家講話,我大聲地說:“指戰員同志們,也許你們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于搞得我們自己人差點和自己人打起來。”說到這裏,我有意停頓了一下,看隊伍裏有沒有人說話。看到除了謝羅夫和那兩名戰士外,其餘的人都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我,這才接着往下說:“今天内務部的謝羅夫中尉,押着一名高炮團長戈爾曼中校到司令部去,說要将這位中校送上軍事法庭。
你們一定不知道這位中校犯了什麽過錯,才會遭到被内務部的人逮捕,要送上軍事法庭的下場吧?那麽,現在我就告訴你們。在這位英勇的高炮團長手下,有個三百多人的女子高炮營,當敵人的坦克部隊向我軍陣地進攻時,這些姑娘勇敢地用高射炮平射,去轟擊敵人的坦克。在經過一番激戰後,高炮營的高炮全部被敵人的坦克摧毀,三百多個年輕的姑娘,就隻剩下了三十幾個。
作高炮團團長的戈爾曼中校,他不忍心看到這些還在讀十年級的年輕姑娘就這樣白白的地送掉性命,于是做出一項大膽的決定,讓剩下的三十多個姑娘離開戰場,都撤回斯大林格勒去。
可這些姑娘在後撤的過程中,卻遇到了謝羅夫中尉指揮的内務部督戰隊,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向這些姑娘開槍射擊。最後除了五個姑娘幸存外,其餘的都慘死在他們的槍口下。”
我的話說到這裏,混合隊伍裏的指戰員們,都用仇恨地目光盯着站在第一排的内務部戰士。而第一排的内務部戰士,也有幾個羞紅了臉,深深地把頭低了下來。
看到自己引起了大家的公憤,謝羅夫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辯解說:“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凡是擅自從戰場撤退的人,不管男女,一律槍決。”
我沒有接他的話題,而是用手指着左胸上的勳,大聲地問道:“指戰員同志們,你們知道我的勳是怎麽得到的嗎?”
雖然隊伍裏沒有人回答,但大家的目光都無一例外地集中到我胸前的勳上。我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過來了,于是接着說:“我就給大家講講這個勳的故事吧。”
“中校同志。我們還有重要的任務。可沒有時間在這裏聽你講什麽勳的故事。”謝羅夫不知道我接下來會說什麽。所以忍不住出言阻止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道:“中尉同志,你不知道上級在說話時,下級是不能随便插嘴的嗎?”雖然我從來不做用軍銜壓人的事情,不過今天對這些内務部的人,我就要破例一次。
看到謝羅夫中尉老實後,我開始講自己的故事:“同志們,在獲得第一枚勳前。我是171會讓站的一名高射機槍手。有一天,我在會讓站附近發現了兩名全副武裝的德國兵,便去向會讓站的指揮員瓦斯科夫準尉報告。準尉帶着我和另外四名女兵去追擊這兩名出現在我軍後方的德國兵,因從地圖上分析,他們有可能是想炸毀我軍後方的橋梁和鐵路,切斷斯摩棱斯克和後方的聯系。
準尉對當地的地形很熟悉,他帶着我們抄小路前來到了敵人的必經之路上,比布置好了陣地,準備等德國人一到,就将他們活捉或者消滅掉。
沒想到。當敵人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們才意外地發現原來敵人不是兩個人。而是十六個人,而且個個都是全副武裝,……”
“天啊!”站在前排的一名内務部戰士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們隻有六個人,而且其中五個還是女的,你們能對付得了他們嗎?”
“安靜!”謝羅夫打斷了他部下的話,不過我的故事顯然也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好奇地問道:“中校同志,最後你們擋住敵人了嗎?”
我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講:“看到敵人的人數比我們多,裝備也比我們好,準尉專門把我叫到一旁,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們隻有五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怎麽對付這十六個武裝到牙齒的德國鬼子。現在如果能有一挺裝滿子彈的機槍,傑格佳遼夫式的,或者三枝沖鋒槍,再加上三個熟練的男兵,那麽我們才有把握在這裏利用地形把敵人擋住……你們五個要立刻走,要想辦法活下來,就要走得遠遠的。
我當時反駁他說,不行,準尉同志,我們是戰士,不能離開這裏,我們要和你并肩戰鬥。
他當時就急了,沖着我發起火來,說:打仗不是女人的事,你們應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再次反問他,你一個人能把德國人,十六個裝備了沖鋒槍的德國人,擋在這兒嗎?
他當時無言以對。最後隻好同意派一名戰士回去報信,剩下的人留下來和他并肩戰鬥。”
“中校同志,最後的情況怎麽樣?你們把德國人擋住了嗎?”這次出問題的,是站在後排的警衛連戰士。
我沖着那名戰士笑了笑,肯定地回答說:“當然是擋住了,戰士同志。”接着我的臉色一遍說道,“可我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準尉瓦斯科夫和我都負了傷,剩下的四位姑娘都壯烈犧牲了。但是敵人一步也沒能前進,他們被我們擋住了。不光被擋住了,而且其中的十一個德國人被我們消滅了,剩下的五個都當了我們的俘虜。
而我因在戰鬥中的英勇表現,後來被伏羅希洛夫元帥親自授予了一枚紅旗勳和一枚勇敢獎。大家看看就是這兩枚。”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我還特意将兩枚勳了起來。
“中校同志,真是太棒了!”
“是啊,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的故事讓大家興奮地議論紛紛。
我擡手向下壓了壓,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後,又接着說:“同志們,今天高炮團長戈爾曼中校所做的,和當初瓦斯科夫準尉所做的是一樣的。他們說過同樣一句話:我可以犧牲,我的戰友們都可以犧牲,可我卻不能讓你們去犧牲,因你們是女人,是應該受到我們保護的。”其實我後面說的話,并不是戈爾曼或者瓦斯科夫所說的,而是在後世,經常聽那些俄羅斯男人所說的一句話。
“戈爾曼中校做得到,他不應該被送上軍事法庭,他是英雄,他是英雄!”喊這話的,是見到戈爾曼被謝羅夫中尉押到指揮部去的那些警衛連的戰士。
“戈爾曼中校是好樣的!”這些是第 8師的指戰員們。
看到大家這樣的态度,謝羅夫也不敢再堅持他原來的觀點,低着頭走到我的面前,向我認錯道:“中校同志,我錯了。我希望我能有機會彌補我的這個過錯。”
見謝羅夫已經向我低頭認錯,我也就順水推舟地說道:“中尉同志,不是還有五名女兵被你扣押着嗎?既然你想贖罪的話,就向把她們放出來吧。”
謝羅夫趕緊點頭,叫過一名部下來吩咐道:“你去卡車那裏,把那五個姑娘帶過來。記住,先給她們松綁再過來,态度要好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