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說話,他臉上的表情就由嚴肅變成了驚訝,他吃驚地說道:“天啊,這不是我的麗達契卡嗎?我沒有看錯吧,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你本人還是你的鬼魂?”
他居然認識我?我不禁吃了一驚,連忙揉了揉眼睛,借助走廊上昏暗的燈光,仔細地觀察着面前的指揮員。細看之下,才認出這居然是在我的老熟人,薇拉的父親,在司令部工作的科羅廖夫上校,和幾個月前相比,他明顯消瘦了不少,以至于我沒有一眼就認出他。
我連忙挺直了身體,做了個立正的姿勢,向他敬禮:“上校同志,您好啊!”
“怎麽才幾個月不見,你就對我這麽見外了?你以前還在列甯格勒的時候,可一直叫我巴維爾叔叔哦。”科羅廖夫善意地譏諷說:“當然,作爲一位曾經的将軍,裝出一副不認識我這個小上校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巴維爾叔叔,”聽他這麽說,我頓時覺得臉上發燒,連忙辯解說:“不是您想象的那樣,能在這裏遇到您,我也感到很高興。不過根據條令,見到指揮員,應該敬禮……”
“去他的什麽條令,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況且你和我女兒薇拉還是最好的朋友,我們就用不着講這些虛禮。怎麽,你是到這裏來找司令員同志的吧?”
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自己剛才叫住他的目的,馬上補充說:“是的,巴維爾叔叔,我是奉命來向霍津司令員報道的。因爲不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裏,所以我就一直……”
“就一直在走廊上瞎轉,是不是啊?”他微微露出了笑容接下去說:“假如你不是在走廊上湊巧看到我的話,你打算怎麽辦啊?”
我連忙解釋說:“我不知道司令員的辦公室在什麽地方,所以剛才正打算到樓下去向衛兵打聽一下,沒想到卻遇到了您。”
“霍津中将帶着司令部的工程人員,去視察基洛夫工廠的防禦去了,估計要很晚才能回來。我已經得到了授權,爲你安排新的工作。現在一起去我的辦公室吧!”
我跟在他的後面,沿着鋪着地毯的走廊向前走。
我們很快來到了一個房門前,他上去推開了門。走進房間,我才看清原來是一個小接待室,靠近裏間的門口擺着一張小桌子,那裏坐着一名少尉。看到我倆出現在門口,少尉馬上起身向我們敬了個禮,同時帶着詢問的意味看了科羅廖夫一眼。
上校馬上指着少尉向我介紹說:“麗達,這位是我的副官齊爾科夫少尉。”又從少尉招招手,讓他過來後,才介紹我說:“齊爾科夫,這就是我經常向你提起的奧夏甯娜。”
聽了科羅廖夫的介紹,齊爾科夫眼前一亮,上前一步再次向我敬了個禮,有些激動地握住我的手說:“您好,将軍同志,很高興能在這裏認識您!”
我苦笑一聲,然後糾正他說:“少尉同志,我現在隻是少校,不是少将。”
“您在我的心目中,始終是位了不起的将軍。您爲了給我們犧牲的同志報仇,毫不示弱地殺了那麽多的德國佬,真是太棒了!要知道,我們了解您事迹的同事,都挺佩服您的……”
“夠了,少尉同志。”科羅廖夫突然打斷了他後面的話,闆着臉說:“給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打個電話,請他們到我的辦公室裏來。”向自己的副官吩咐完工作後,又沖我擺擺頭說:“麗達,跟我到辦公室裏來。”
進了辦公室,他徑直往辦公桌走去,并招呼着我:“麗達,現在請坐吧。随便些,軍大衣就不必脫了,要知道,因爲缺乏燃料,現在我們這裏的火爐生得不旺。”
我在一張不遠處的圈手椅上坐了下來,把一直提在手裏的布袋子擱在了腳下,又摘下帽子握在了手中。
“好,談談吧,”科羅廖夫說着也坐下來。“你在莫斯科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知道你仗打得很出色。隻不過,我覺得你槍殺那些德軍俘虜的事情,做得有些太沖動。爲了不相幹的人,就下令殺了那麽多人,并因此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嗎?”
我此刻不想再和任何人讨論殺俘這件事情,所以岔開了話題,答非所問地說:“巴維爾叔叔,才幾個月不見,您怎麽瘦了那麽多啊?”
聽到我的這個問題,科羅廖夫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才慢吞吞地說:“由于德軍對列甯格勒的圍困,城裏出現了食品短缺的情況,有關方面實行了配給證制度。由于每天能進入城市的糧食很少,所以不得不一再地削減軍民的食品配額。僅僅兩個月以前,‘飲食姓營養不良’這個概念隻有給到門診所來看病的或者用擔架擡來的病人寫病史的醫生才理解。而觀在這個概念已經家喻戶曉,所有的列甯格勒人郡知道了。”
我明白是因爲德軍的圍困,導緻了列甯格勒的食品和各種物質短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因饑餓而死去。即使是科羅廖夫這樣的中級軍官,也受到了食品缺乏的影響。
上校從桌後站起身,起來時稍微有點兒搖晃,但他用手抓住了桌邊,來避免了自己的摔倒。随即他便挺直了身子,邁着堅定的腳步,朝挂着地圖的牆跟前走去。他走到市區圖旁邊,用講解棒指着地圖對我說道:“十二月下旬的時候,我們在上凍的拉多湖上開通了一條冰上運輸線,有了這條冰上運輸線,我們才可以把城裏的老人婦女和孩子疏散出去,同時把必需的物資運進來。……”
他的話雖然還沒有說完,但是我已經猜到了自己即将擔任的職務,所以忍不住試探地問道:“巴維爾叔叔,我想知道您将爲我安排什麽職位,是去保衛冰上運輸線嗎?”
對于我的理解能力,科羅廖夫感到很滿意,他點點頭說:“由于冰上運輸線開辟的時間還不長,各種設施還不完備,要知道那裏很冷,我們設置的取暖棚數量卻嚴重不足。同時,德軍每天都派飛機對我們的冰上運輸線進行不停地轟炸和掃射,所以我們急需有防空經驗的指揮員,去運輸上指揮部署在那裏的高炮部隊。”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說:“我明白了,巴維爾叔叔。不知道我能指揮什麽樣規模的防空部隊,一個連還是一個排,甚至一個班也行。”
聽到我這麽說,科羅廖夫呵呵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講解棒,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麗達,你真是小瞧自己了。目前冰上運輸線的防空區域分爲三段,每段大概有五公裏長,我們打算任命你擔任一個高炮營的營長,中間這段道路的防空就交給你負責了。”
看着他走回了辦公桌後,我也重新坐回了圈手椅裏。我無意中一擡腳,好像踢着了一樣什麽東西。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愛倫堡在機場送給我的那個布袋子。袋子裏裝的是什麽,我一直沒打開看過,要不是接過東西後,就直接上了飛機,估計我早把他的東西扔了。我彎下腰,皺着眉頭打開了布袋子,張開口子向裏面看。我發現裏面裝着兩個圓面包,一聽魚罐頭,兩聽煉乳以及七八個煮熟的土豆。
看清楚是些什麽東西後,我對愛倫堡的厭惡又少了幾分。要知道如果在和平時期,這些東西根本不值什麽錢,而在此時的列甯格勒,卻比黃金更珍貴,這些東西起碼可以救活好幾個人的姓命。
我取出魚罐頭和一聽煉乳,走到了科羅廖夫的桌前,輕輕地放在了他的面前,說道:“巴維爾叔叔,我這次來列甯格勒,沒有給您帶什麽東西。這個就算我送您的禮物吧。”
科羅廖夫看到放在他面前的魚罐頭和煉乳,連忙站了起來,有些慌亂地說:“麗達,這些東西還是你自己留着吧,要知道目前在列甯格勒什麽都奇缺,沒準啥時候你就能用上了。”
“巴維爾叔叔,”看到他雖然口頭推辭,但眼睛卻一直盯着面前的罐頭和煉乳沒有移開,知道他是在客套,于是又把兩樣東西向他面前推過去了一點,“這是我送給您的禮物,請您無論如何都要收下。”
見我一再堅持,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同時還再三向我道謝。
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随即副官齊爾科夫少尉推門走了進來,他在門口站得筆直地向科羅廖夫報告說:“上校同志,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來了!”
“請他們進來吧!”
當未來的兩名上級走進房間時,我已經從坐着椅子上站了起來,戴好了軍帽,規規矩矩地向兩人敬了個軍禮。
科羅廖夫從桌子後走出來,和兩人握手後,又開始向我介紹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個子高而廋,軍大衣的菱形領章上綴着兩顆金星的是希洛夫少将;另外那位戴着眼睛,中等身材的胖子,是旅政委希金。
和兩位上級的談話很簡短,他們又将剛才科羅廖夫對我所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反複向我強調冰上運輸線的重要姓,這是除了空中交通線以外,列甯格勒唯一和外界保持着聯系的地面交通線,是列甯格勒的生命之線,就算犧牲了姓命也要保衛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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