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内務部的人走遠,我把别濟科夫打發到樓下去等我,獨自一人在病房裏換衣服。換完衣服,我特意跑到餐廳裏去向老太太和瓦洛佳告别。
對于我的即将離去,祖孫倆頗爲不舍,這段時間和兩人的相處,彼此間已經有了感情。老太太顯示吃了一驚,然後抹着眼淚反複叮囑我,在戰場上要多注意安全。瓦洛佳也舍不得我離開,他索性抱住我的腿不放,最後還是老太太把他拉開,我才得以脫身。
出了醫院大樓,看見樓前的台階下停着輛吉普車。我以爲是拉米斯他們的車,便興匆匆地跑了過去,結果走到車前一看,司機是個陌生的面孔。我彎下腰,試探地問那名司機:“戰士同志,請問,這輛車是到前線去的嗎?”
“前線?什麽前線?”陌生的司機一副搞不清狀态地反問了一句,但瞥見我領章上的軍銜後,馬上挺直了身體,恭敬地回答說:“報告指揮員同志,我是我團的一名指揮員來看望傷員的,待會兒他出來後,我要送他到共青團車站去。”
“原來您不是來接我的啊!”聽到他這麽說,我心中有些失望。說好在外面等我,等我出來不光沒看見拉米斯和格裏薩,甚至連别濟科夫也不見了蹤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有些遲疑起來,猜想他們也許去了病房,沒準我正好和他們錯過了。我這樣想着,也沒再和司機說話,直接掉頭就往大樓裏走。
剛上了幾級台階,忽然聽見有喊我的聲音遠遠傳來,扭頭一看,一輛吉普車風馳電掣般地從醫院大門沖了進來,然後穩穩地停在了台階前。
車剛一停穩,車裏的人便打開車門跳了出來。出來的幾個人我都認識,除了别濟科夫,另外兩個,一個是我的警衛連長拉米斯中尉,另一個是司機格裏薩。于是,我轉過身來,笑着迎了下去。
格裏薩站在原地沒動,拉米斯緊走了兩步,來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禮,有些激動地向我報告說:“報告師長同志,警衛連連長拉米斯中尉奉命來接您出院,現在聽候您的指示。”
我沒有還禮,而是擡手把他舉在額邊的手拉了下來,使勁地握了握,随即關切地問道:“師裏的情況怎麽樣?列維亞金将軍和政委同志,都還好吧?”
他呵呵地傻笑着回答說:“都挺好的,大家盼着您能早點回部隊。這不,接到上級的命令,政委和将軍同志就派我來醫院接您回師裏。”說着,他的身體向旁邊一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師長同志,請上車吧!”
到了車旁,我和站在那裏的格裏薩握了手,才鑽進了吉普車,坐到了後排。别濟科夫走過來,彎下身對我說:“前方的戰鬥殘酷,你要多保重!”
“謝謝!”對于他的關心,我異常感激,連忙把手從窗口伸了出去和他握了握。
車啓動時,他又大聲地說了句:“祝你好運!”說完,他後退一步,在原地立正,向我們的車子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也許是别濟科夫和沿途的檢查站打過招呼,幾乎沒有執勤戰士把我們的車攔下來檢查證件,都是還隔着十幾米,哨兵就把攔路的欄杆擡了起來,我們得以暢通無阻地離開了市區。
到了郊外,路況變得差起來,除了雨季時被各種車輛碾壓損毀的地段,還有遭到德軍飛機轟炸時炸出的大小不一的彈坑。凹凸不平、被積雪覆蓋的道路,讓我們的車速在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拉米斯催促格裏薩:“開快點,照這個速度開下去,等到師部,天都黑完了。”
我看了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問拉米斯:“離師部還有多遠?”
“十公裏左右。”
開出不遠,我隐約看見前面有兩條岔道,便好奇地問拉米斯:“中尉同志,前面有兩條路,我們該走哪條啊?”
“走右邊的,”拉米斯用手一指,說道:“左邊的那條是去佩什基村的。”
佩什基村,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雖然前兩天我親耳聽見斯大林派部隊到了這裏布防,保護羅科索夫斯基的安全。但一直沒有聽到下文,此刻我不知道部隊是否還駐紮在村子裏,羅科索夫斯基是否安全?
我這樣胡思亂想着,同時東張西望地從兩側的車窗向外望去,特别留意路邊的森林,深怕會突然冒出幾個德國人來偷襲我們。
沒想到還真讓我發現了異常的情況,右側的樹林裏的積雪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而這些地方積雪的地平面明顯要高于其它位置,就好像隐藏着千軍萬馬似的。德國人!我腦海裏猛地冒出了這個念頭,連忙大叫:“停車,趕緊停車!”
聽到我的叫聲,格裏薩猛地踩下了刹車,把車停在了原地,然後回頭看着我。拉米斯也扭頭看着,一臉不解地問:“師長同志,怎麽了?”
我向右邊的樹林一指,說道:“你看那邊的樹林裏,好像埋伏有人!”
拉米斯從座位下面提起沖鋒槍,推開車門就跳了出去。我剛才上車時,就看見後排的座位上也放着把沖鋒槍,應該是司機格裏薩的,我連忙抓了過來,直接架在窗口上,準備一發現有危險,就馬上開槍射擊。
拉米斯彎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近着樹林。再過十幾米就進入樹林時,林子裏傳出了喊聲。因爲隔得太遠,我沒聽清楚對方喊的是什麽。但拉米斯聽見這個喊聲,馬上就停了下來,挺直了身體站在原地,把剛才握着的沖鋒槍挎在了身上。
看到他的這個表現,我猜測在林子裏埋伏的人鐵定是我軍,便把沖鋒槍隔在座位上,放心大膽地跳下來,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就在我往樹林走的過程中,從林中雪地裏爬起三個人來,他們都穿着白色的僞裝服,手裏提着威力大的轉盤機槍,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積雪向我們走過來。
我走到拉米斯身邊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向我們接近的三名戰士。
他們在我們的面前停下,其中一名戰士上前,把罩在頭上的僞裝服帽子掀開,大聲地問:“你們是什麽人?”帽子一掀開,我就瞧見他的領章,原來是名上尉。
“我們是近衛第八師的,”拉米斯搶先回答說:“這是師長奧夏甯娜中校,我今天到醫院接師長出院回部隊。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上尉走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禮,報告說:“報告指揮員同志,我們是空降兵第214旅的,我是第六營營長斯塔爾恰上尉,我們正在執行敵後破壞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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