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擡頭瞥了我一眼,把煙鬥側過來,在煙灰缸邊緣輕輕地磕了幾下,把煙灰倒進了缸内,若有所思地問:“那天你找别濟科夫親自出馬,就是爲了這名來曆不明的工程師嗎?”
既然他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隻能實話實說了,我低着頭盯着面前的地圖,說:“弗洛甯高級工程師和那些乘客一樣,都不是我們時代的人,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來到了我們這裏。當時我剛發現真相時,感到非常地震驚,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太匪夷所思了。”說到這裏,我偷偷瞥了一眼斯大林,他也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盯着面前的地圖,然後繼續說:“作爲一名來自後世的軍工專家,他掌握着許多我們目前還不知曉的尖端軍事技術,這對我們改善部隊的現有裝備很有幫助。”
“你發現他是個難得的人才,所以才找别濟科夫去幫助你的吧!”斯大林說這話時擡起了頭,眼睛盯着我問:“我這樣的說法,對嗎?”
“是的,斯大林同志,您分析得很對。就是弗洛甯這樣難得的技術人才,卻被内務部的下級軍官說成是德國間諜,要槍斃他。您知道,内務部的部隊是有特權的,雖然我的軍銜比那名軍官高很多,我卻無權改變他做出的決定,隻好找别濟科夫上校來幫我解決這個難題。”
“你和他單獨交談過嗎?”斯大林說道這裏,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他有沒有說我們能守住莫斯科嗎?”
“能的!”雖然我不清楚莫斯科保衛戰的很多具體細節,但卻清楚地知道,這場戰役是以蘇軍的勝利德軍的敗退而告終的,所以我才能給斯大林一個肯定的回答。“我聽弗洛甯說,”我知道老人失憶了,即使他和斯大林見面,很多事情也想不起來,所以我毫無顧忌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曆史,以弗洛甯的名義說出來,“雖然法西斯匪徒的攻勢兇猛,但他們在我軍的頑強抵抗下,隻是接近了莫斯科,卻沒能踏進城市一步。而且在您的英明領導下,紅軍在12月初開始了偉大地反攻,将入侵之敵遠遠地驅離了我們的城市。……”
聽到我這樣說,他的大胡子再度微微上翹,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我心裏暗松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馬屁還是讓他挺受用的。他站了起來,背着手在我的面前走來走去,用征詢的口吻問道:“你覺得我該如何安置這位了不起的工程師呢?”
“當然是去兵器制造局,在那裏爲他安排一個位置。隻要有了他提供的技術資料,我們的軍事裝備很快就可以上一個檔次,縮短我們和敵人之間的裝備技術的差距。假以時日,我們甚至還可以超過他們。……”
“麗達,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斯大林擺手打斷了我的話,讓我不由地一愣,“就算這位工程師向我們提供完整的技術資料,但是像飛機、坦克、大炮這樣的技術裝備,不是簡單地按照圖紙組裝完畢就能使用的,要考慮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說有沒有配套的生産線、目前國内生産的鋼材等原料是否符合标準,以及一系列的武器測試等等工作要做,就算要完成部隊的列裝,也是一兩年以後的事情了。……”
他的話讓我沉默了,看來我真的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不過這樣一位難得的技術人才就這樣被雪藏,真是太可惜。我低頭想了一下,覺得雖然短期内無法改善大型的技術裝備,但可以試試步兵武器的改進。于是我擡頭看着他說:“斯大林同志,我還聽工程師說過,我軍在後世列裝的是一種叫ak47的突擊步槍,您可以考慮讓他先爲我們提供這種武器的技術資料,讓這種武器提前列裝部隊,這樣我們的步兵在戰場上就不會因爲輕武器的差異而吃虧。”
“ak47突擊步槍?”斯大林把這個名詞重複了一遍,饒有興趣地問:“這種步槍有什麽特别之處嗎?”
“有的,”我努力回想着自己對這種武器所了解的内容,“聽弗洛甯工程師說,這種槍是後世的世界名槍,是一位叫米哈伊爾·季莫費耶維奇·卡拉什尼科夫的戰士設計并親手制造出來的。和同期各國裝備的步槍相比,槍身短小、射程較短,射擊距離保持在近戰300米,适合較近距離的突擊作戰的戰鬥。由于Аk-47和後期的各種改進槍型令人驚詫的可靠性,結構簡單,堅實耐用,物美價廉,威力巨大,使用靈活方便,以至于很多和我們友好的國家甚至西方國家的軍隊都廣泛使用的Аk-47系列步槍。……”
“等一等,”斯大林回到桌邊,放下煙鬥,拿起本子和鉛筆,又問了我一遍:“你說那個戰士的全名是什麽?”
“米哈伊爾·季莫費耶維奇·卡拉什尼科夫。”我準确地回答了他的提問,并補充說:“我曾經在去前線的路上,和他同乘過一輛卡車,知道他是一名坦克兵上士,在一輛t—34坦克上擔任着車長的職務。”
斯大林邊記錄邊問:“關于他的情況,你還知道多少?”
“聽弗洛甯工程師說,卡拉什尼科夫在一次戰鬥中負了重傷,被送進後方的陸軍醫院裏治傷。生命雖然被挽救過來,但是從此卻成了殘疾人,特别是右手,後來一直都不能活動自如。”我對這位傳奇的武器大師的生平略知一二,不過向斯大林講述時,必須加上“聽弗洛甯工程師說”這個前綴,這樣才不會穿幫。
斯大林摁了一下桌上的一個鈴,随即我剛才進來的那道門打開了,光頭的波斯克列貝舍夫無聲地出現在了門口,保持着立正的姿勢。斯大林把寫了字的字條從本子上撕下來,走過去遞給波斯克列貝舍夫,說了一句:“馬上安排人手到陸軍醫院裏去,找到這個人,并給予他最好的治療。記住,這個人是非常重要的,一定要确保他活下來。”
波斯克列貝舍夫點了點頭,答應一聲:“明白了,斯大林同志。”然後轉身走出去,并順手帶上了房門。
斯大林重新走回到我的身邊,說:“麗達,你還知道這位卡拉什尼科夫的什麽情況?都說給我聽聽,我對他好奇,我非常想知道他作爲一名坦克手,使用步槍的機會幾乎沒有,又怎麽會想到設計步兵用的步槍呢?”
“據說在醫院裏,他和戰友們談起戰争,談起武器。期間一名病友閑聊時問他,‘爲何隻有德軍才有自動步槍,而我們就連老式步槍都供應不足?’這一席話激發了他設計一種全新自動步槍的奇想。在住院期間,他還讓護士把醫院圖書館所有關于輕武器書籍找來閱讀,其中一本叫《輕武器的演進》給了他很大的啓發作用。”
“我想知道他是怎麽把武器制造出來的?要知道隻靠他一個人,即使能完成武器的設計,也無法完成制造工作。”
“在住院期間,他被授予了紅星勳章。42年的春季,他要求出院歸隊參加戰鬥,但醫院未準,讓他回家養傷半年。于是他回到了以前工作過的鐵道機車修理站,一邊工作一邊摸索槍械設計。他找到了在鐵路技術科工作時的摯友克拉琴科——一位熟識機械加工技術的火車司機。在朋友的幫助下,在簡陋的小工棚裏手工打磨了一支自動步槍。”
“哦,原來是這樣。”斯大林又問:“他設計并制造的步槍,又是怎樣得到有關部門認可的呢?”
“自動步槍做好以後,卡拉什尼科夫親自将槍送到了捷爾任斯基炮兵學院進行試驗和評審。經過試驗,評審委員會認爲該步槍的機構過于複雜,整體性能上沒有超過當時我軍裝備pps-43步槍,所以設計不予采用。”我看到斯大林正在認真地聆聽着,便索性一口氣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全講出來:“但就是這個不成功的自動步槍,引起了蘇聯裝備規劃委員會的勃拉貢拉沃夫同志的注意。作爲蘇聯步兵武器權威、捷爾任斯基炮兵學院院長,将軍對該步槍的獨特設計贊賞有加。43年時,他親自推薦卡拉什尼科夫到高級步兵槍械學校接受專業深造。結業後他被分配到昂斯克軍用武器試驗場擔任技術員工作。
1944年,在經曆無數次試驗失敗以後,25歲的卡拉什尼科夫設計出一種7.62毫米的半自動卡賓槍。1946年,他在這種半自動卡賓槍的基礎上設計出一種全自動步槍ak46,并送去參加國家靶場選型試驗。當時,和他一同競争的還有多位著名步槍設計師的作品。
經過初選,包括ak46在内的三種型号的步槍被指定參加最後一次評審。爲更好地檢驗步槍的真實作戰能力,進行了一系列的嚴酷的試驗。在極限射擊評審中,ak46的出色表現讓在場的衆多評委刮目相看:ak46連續射擊了1.5萬發子彈,雖然槍管打紅了,可射擊精度卻沒有什麽大的變化。競争對手的樣槍打幾發後就不能正常工作甚至完全打不響。
評審委員會經過非常仔細地計算、統計試驗結果,對每一組射擊數據進行對比,将全部數據整理成綜合報告,上報蘇聯國防部。評委們一緻認爲:‘推薦卡拉什尼科夫上士設計的7.62毫米突擊步槍列入正式裝備。’
不久,評審委員會決定生産第一批ak46步槍,同時進行一次比選型更重要的試驗,将武器交給部隊試用。結果,部隊對這種簡單易用、火力強大的ak46自動步槍贊口不絕。于是蘇聯國防部決定内定ak46爲陸軍的制式步槍,并将該步槍正式定名爲ak47。”
斯大林聽完我的講述,一言未發地走到了桌邊,拿起煙鬥叼在嘴上,從桌上放着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用手指撚碎後把煙絲放進了煙頭。我默默地看着他做的這一切,也不再說話,等待他提出新的問題。
他劃火柴點燃煙鬥,吸了一口,才悠悠地問道:“麗達,你有沒有聽弗洛甯工程師說,我在聽說聽說這種武器問世後,又有什麽樣的反應?”
“弗洛甯工程師說了,您派一名叫德明的上校去通知卡拉什尼科夫,ak47步槍被定爲蘇軍制式裝備。然後把他招到了克裏姆林宮裏,親自向他頒發了15萬盧布的獎金。”
聽完我的話,他眼望着天花闆,隻是在默默地抽煙,沒有說話。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覺得嘴裏有些發幹,心裏暗暗後悔是否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畢竟我說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要想他完全相信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把煙鬥放在桌上,然後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看也不看站在原地的我,後來又在寫字桌旁站住了,好像是下定決心地說:“雖然這件事情難以讓人置信,但我還是決定相信你。如果能找到你說的這位卡拉什尼科夫,我會安排他去兵器制造局,當那位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弗洛甯高級工程師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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