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盯着天花闆,努力地回想着夢中所見到的情景。說是夢吧,一切又顯得那麽真實;說是真實的吧,從當時的情況分析,在開闊地上,羅科索夫斯基的車隊要想從德軍坦克的包圍中沖出去,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在我對蘇聯的有限記憶中,羅科索夫斯基可是順順利利第活到了戰後,不光當上了蘇聯元帥,而且還擔任了二戰勝利後紅場首次閱兵的總指揮。也許我剛才見到的一切,就隻是一個夢,完全用不着我來杞人憂天。
我閉上眼睛想繼續睡覺。但是人半夜清醒以後,再想睡着就不太容易了。我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始終沒有半點睡意。睜眼瞅了瞅天色,應該還是半夜。這時候起床太早了點,就算起來也無事可做,于是又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閉上眼睛還是半點睡意都無,腦海中又不由地把剛才的夢像播電影似的回放了一遍。夢裏出現的佩什基村以及坦克指揮員提到杜雷金諾的地名,我既沒有去過也從未曾聽過,可是夢裏的一切爲什麽看起來是那麽真實呢?
天蒙蒙亮時,胡思亂想了整整半宿的我,終于盼來了久違的睡意。“也許就隻是一個夢吧。”我心裏默念着,慢慢進入夢鄉。剛睡了沒多一會兒,隐約聽見有人推門的聲音,我努力睜開如同灌了鉛的眼皮,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屋裏沒有開燈,但我打眼一看,便知道是護理我的那名護士,她正輕手輕腳的朝我床頭走過來。
“有什麽事嗎?護士同志!”看着這位護士是打算來叫醒我的,于是我暗歎了一口氣,然後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也許沒想到我已經醒了,聽到我突然出聲,她被吓得啊了一聲,雙手捂住胸口,向後連退了幾步。稍稍定了定神,她用手輕輕地拍着胸部,劇烈地喘息了幾下,打開屋裏的燈,才重新走過來,彎下身子,說:“指揮員同志,您醒了!”
“是啊!有什麽事?”我邊問邊嘗試着坐起來。
“别濟科夫上校在外面等您,說有重要的事情!”她連忙上前一步扶我坐起來穿衣服。
我暗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天連個踏實覺都睡不成了,于是邊穿衣服邊問她:“你知道上校同志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不知道,”她爲我系着病号服的扣子,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上校隻是讓我盡快把您叫起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穿好衣服,我向後移動了一下身體,背靠着床頭,對護士說:“好了,你去請上校同志進來吧。”
護士答應一聲,過去打開了房門,對外面說了句:“上校同志,請進來吧!”說完身子往旁邊一側,好讓别濟科夫進門。
看到一瘸一拐走進來的别濟科夫,手裏居然沒有拄拐杖,不禁讓我有些意外:他的恢複能力太強了吧,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能獨立行走了。等他在我的床前坐下,我搶先問道:“上校同志,這麽早來找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他先擡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剛接到電話通知,再過半小時,克裏姆林宮會派車來接我們。斯大林同志要接見你,你先做好準備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此話一出,我頓時驚呆了:什麽?斯大林要接見我,這怎麽可能呢?要知道,在這段時間裏,我根本沒有什麽可圈可點的戰績,能吸引到最高統帥的注意,怎麽會這麽突兀的召見我呢?
沒等我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又看着我,用不容反駁的口吻說:“你穿這身去見斯大林同志可不行,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新軍裝,很快就給你送過來。”
話音未落,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站在門口的護士把門拉開了一條縫,把頭探了出去。我隻聽見她和門外的人小聲地說了幾句,随即把門大打開。我瞥見門外還站着一名穿制服的軍人,手裏好像還捧着什麽東西。别濟科夫回頭看見了這人,馬上站起身來大聲地說:“把衣服交給護士,你就可以離開了。”外面的戰士答應一聲,把手裏的衣服交給了護士,敬了個軍禮,轉身走開了。
護士捧着衣服來到别濟科夫的身邊,眼看着他等着他下命令。别濟科夫沖我擺了一下頭,說:“還愣着幹嘛?趕緊給中校同志換上啊。”
護士答應一聲,便又抱着衣服來到了我的身邊,然後扭頭看了看别濟科夫,沒有說話。我明白了護士的這個爲難表情的含義,趕緊招呼别濟科夫:“上校同志,我要換衣服了,您能否先回避一下?”
“哦,”别濟科夫聽我這麽說,明顯地愣了一下,随即連連點頭:“沒問題,我馬上出去,我在外面等你。”說着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門,并順手帶上了房門。
别濟科夫給我準備的,是一套嶄新的軍裝,深灰色的軍大衣,白色的制式襯衣、灰色的制服裙、衣領上佩戴着軍銜的标準軍裝以及一頂灰色圓筒毛皮帽。護士幫我脫掉病号服,然後在幫着我一件件地穿上了新軍服。
我穿好衣服從病床上下來,正準備穿裙子,卻發現護士直愣愣地瞧着我。我好奇地問她:“護士同志,您看什麽呢?”
“您真漂亮!都把我看呆了!”護士毫不吝啬她的贊譽之詞,反而讓我臉紅了,我趕緊邊穿裙子邊岔開話題:“我穿好了,你去請上校同志進來吧。”
别濟科夫進來時,我已經戴好了軍帽,正在穿軍大衣。一看到我,他也和護士剛才相同的表情,眼都不眨地盯着我,看得我格外尴尬。我趕緊咳嗽了一聲,問他:“上校同志,我穿好衣服了,什麽時候可以出發啊?”
他猛地回過神來,慌亂地答應着:“現在就能走,我們可以到外面去等車。”
我們經過樓下大廳往外走的時候,正好有名裝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推着餐車經過。别濟科夫把他攔住,從車上抓了一把面包片遞給了我,關切地說:“你還沒有吃早飯,先吃點東西,别餓壞了。”
我向他道了謝,接過了面包片。
正準備開吃的時候,從外面匆匆跑進一名戰士,到别濟科夫的面前立正敬禮,報告說:“上校同志!我是奉命來接您和奧夏甯娜中校的。車就在外面,請跟我來吧!”
“明白了。”别濟科夫沖戰士還了個禮,然後扭頭對我說:“車來了,我們走吧!”說完擡腳就走,我趕緊把還沒來得及吃的面包片放進了口袋,跟着他往外走。
汽車駛向了克裏姆林宮,在進拱門前,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别濟科夫搖下車窗玻璃,伸出手去向站在門邊一名軍官做了個手勢。那個軍官舉手敬了個禮,同時退到一邊去了。兩個持槍站在褐色崗棚旁邊的戰土,向我們的汽車行了一個持槍禮。
“把車開到老地方去。”上校輕聲命令司機。
汽車幾乎沒有降低速度,便從大克裏姆林宮旁邊駛過,繞過空曠的伊凡諾夫廣場,在蓋着雕花金屬檐闆的大門台階前刹住了。車一停穩,上校便打開車門跳了出去,走到後面來幫我拉開了車門。
我從車裏出來,好奇地四周張望,上次來的比較匆忙,沒看那麽仔細,現在才發現旁邊那座有五個鎏金大圓頂的教堂,原來就是聖母大教堂,據說裏面擺放着裝有曆代教皇和沙皇遺體的銅棺。
“跟我來!”别濟科夫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道,然後轉身走上台階在前面爲我領路。在我的印象中,克裏姆林宮是以神秘和門衛森嚴著稱,這一路之上,不知道會遇到多少盤查。但跟在别濟科夫的後面,所以的手續都省略了,一路暢通無阻。
到了二樓,來到一條地上鋪着紅色的長條地毯的寬闊大走廊内。走廊的兩側每隔相當距離就有一扇高大的浸染柞木色的門,門上都有一塊很大的黑色正方形牌子。我根本顧不上去看牌子上寫着什麽,隻是埋着頭跟在别濟科夫的後面往前走,越走我的心情越緊張。
走廊走到盡頭,向右轉的地方有一張小桌子,鋪着綠色的呢子,上面放着一架電話機。桌子後面坐着一名沒戴軍帽的軍人。看到我們的到來,他連忙站起身來,對别濟科夫輕聲地說:“上校同志,您來了!斯大林同志在裏面,有命令,隻讓奧夏甯娜中校一個人進去。”随後他又轉向我,說道:“奧夏甯娜中校,斯大林同志在裏面等您。請進吧!”一邊說,一邊小心而輕捷地握住門把手,把門拉開。
門開了以後,我還站在門口發呆,别濟科夫上校在後面推了我一把,輕輕地說:“快點進去吧!别讓斯大林同志久等。”
我原以爲進門就能見到斯大林,沒想到隻看見門左側的桌子旁坐着一個剃着光頭的人。我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是我認識的波斯克列貝舍夫。雖然上次我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但是他是斯大林最信任的人,我還不能得罪他,于是臉上擠出笑容,和他打招呼:“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波斯克列貝舍夫站起身,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和我禮貌地握了握手,然後轉身打開身後的門,對我冷冷地說了句:“請進吧,斯大林同志在裏面等您!”
我一跨進房間,立刻就看見了斯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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