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後的戰士們有的直接回帳篷休息,有的三五成群在大廳裏站着小聲地聊着天,整個地鐵站裏顯得格外安靜。
看到我走過去,戰士們都停止了交談,用好奇地目光瞧着我。我隻是沖他們禮貌地笑了一笑,也沒有說話,徑直觀察着這個地鐵站。
整個地鐵站由三個拱形的建築組成,站台在緊鄰大廳這邊的大理石牆上了開了九個高大拱形門洞,供乘客進出。大廳的四角用方柱支撐,中間還有三根巨大的圓柱。
我正在大廳裏閑逛,無意中瞥見少尉正從入口處的台階上跑下來,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好像出了什麽事情,便趕緊朝堆放物質的位置走過去,想問個究竟。
走近了,我才看到少尉臉被硝煙熏得漆黑,身上的軍裝到處都是泥土。他跑到桌子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氣,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布科夫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少尉也不客氣,接過來一飲而盡。喝完茶把杯子重新放到桌上,這才開口說話:“德國佬簡直是瘋了,炸彈像下雨一樣落下來,把周圍的建築物炸成了一片火海。我剛從街壘裏出來,一顆炸彈就在二十來米的地方爆炸,還沒等我做出反應,氣浪就把我掀了個跟鬥。”
“您沒傷着吧?”布科夫關切地問他。
“沒事,隻是摔了一跤,沒有受傷。”少尉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慶幸地說:“幸好我們深處地底,德國佬的炸彈落不到這裏……”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一聲可怕的巨響,把我吓得差點直接坐地下。随着一個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塵土混合着硝煙從下線地鐵站台的門洞噴了進來,大廳裏彌漫着一股濃濃的硝煙味。
“怎麽回事?”拉米斯刷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提着槍就往站台沖了過去。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見布科夫、少尉以及格裏薩都沖了上前,才趕緊追了上去。
一沖上站台,我馬上被漫天飛舞的塵土迷住了眼睛,張口剛想說話,又被侵入口鼻的磚瓦灰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等我止住咳嗽、揉出眼睛裏的灰塵,才勉強看清眼前的情況:一顆碩大的炸彈,正插在兩條鐵軌中間,從上面落下來的碎磚石水泥把炸彈圍在中間。布科夫、拉米斯他們幾人正如雕塑般站在站台上,手握着手電筒,目瞪口呆地盯着這顆從天而降的炸彈。
正當我屏住了呼吸,緊張地思考着該怎麽辦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狂叫:“炸彈!炸彈!馬上要爆炸了!”
随着他的喊聲,大廳裏嘈雜起來,原本在休息的戰士們紛紛湧了過來。當他們擠到站台上,看到那顆炸彈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到大家都擠到了這裏,我不禁煩躁起來,這麽多人都擠到這裏,萬一炸彈爆炸,上百人就全完了。于是我大聲地喊起來:“不要慌,都散開,别圍在這裏。拉米斯,你去組織大家到對面的站台去隐蔽!”拉米斯答應一聲,馬上開始大聲地吆喝着大家散開。
聽到我的聲音,布科夫也從最初的慌亂中清醒了過來,他也非常配合地下起命令來:“所有的人聽我的命令,馬上疏散隐蔽。多爾尼科夫少尉,您立即去給工兵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來拆彈。……”
剛喊到一半,他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眼睛直瞪瞪地瞧向入口隧道。我順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隻見六盞燈光正快速地移動過來,同時還伴随着咣當咣當的聲音傳來。
“地……地……地鐵……列車?!”見到這個熟悉的景象,我緊張地口吃起來:“這地鐵從哪裏冒……冒出來的?”
“見鬼!”多爾尼科夫少尉嚷起來:“不是空襲結束十分鍾以後,地鐵才恢複運行嗎?這列地鐵列車從哪裏冒出來的?”
“怎麽辦?”布科夫緊張地說:“列車如果不停下,撞上炸彈我們就全完了。”
我看了看炸彈的位置,離出口隧道足有二十多米,如果列車正常停靠的話,鐵定會撞上炸彈。看着列車越來越近,我的心越發慌亂起來。正考慮是否不管列車上的人,隻帶着這裏的戰士們逃出去,少死一個算一個。
無意中一扭頭,正好瞥見多爾尼科夫少尉的手臂上套着一個紅色的袖套,連忙一把揪了下來,然後往他手裏一塞,然後沖着發呆的少尉大聲地喊道:“快把這個袖套套在手電筒上,然後給列車發信号,讓他們停下來。”
我的話讓他們如夢初醒,有袖套的戰士紛紛把袖套摘下來,然後套在手電上,沖向入口隧道方向,拼命地晃動着手電,向列車發信号。
很快遠處就傳來列車緊急刹車的刺耳聲音,看來是司機看到了我們發出的緊急停車信号,及時地做出了反應。
看着列車在離炸彈還有兩三米的地方及時停下來,我們都如釋重負,大松了一口氣。長長的地鐵列車停靠在站台上,裏面傳出來的燈光,頓時讓站台的光線變得充足起來。
車一停穩,駕駛台的門打開,穿着短袖天藍色制服、戴着船型帽的中年司機從裏面跳出來,大聲地問:“出了什麽事情?爲啥發緊急停車信号?”
布科夫走到司機的面前,指着鐵軌中間的那顆令人恐怖的炸彈,說:“有顆炸彈砸穿了屋頂落了下來。”随即又吩咐司機:“我是殲擊營的布科夫大尉,負責這裏的防務。您馬上用廣播通知車上的乘客下車,由我們的戰士負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司機答應一聲,又鑽回了駕駛室。功夫不大,車門打開,也許是司機事先向大家通報過情報,車上的乘客幾乎都沒有慌亂,而是井然有序地下車,跟着戰士們進入了寬敞的大廳。
多爾尼科夫少尉去打電話通知工兵,布科夫大尉繼續留在站台上看着炸彈。我怕車上有乘客還沒有下車,專門進車廂檢查。俄羅斯的地鐵車廂是一節節分開的,不能從頭走到尾,每巡完一節車廂,就要走出來重新再進。
走到第五節車廂時,我忽然看見地上有本連環畫,便彎腰撿起來。看了看封面,是一個金發的男孩抱着一條可愛的白狗,書名叫《丁丁在蘇聯》。看到這個名字,我不禁一愣,埃爾熱有這部作品嗎?不會是盜版吧?正打算翻開書看看,突然聽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女指揮員同志,這本書是我的。”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穿白襯衣的小男孩,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我把書遞給了他,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說:“小朋友,這裏太危險,拿着書快點回媽媽那裏去吧!”
他答應一聲,拿着書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笑着看他離去,從第五節車廂出來,又走進了第六節車廂。在這節車廂裏,我看見在靠門的位置,還擺放着一個嬰兒車。我不禁搖搖頭,心說這個當媽媽真是粗心,離開時連孩子的車都不要了,也不嫌抱着孩子累。
巡完這最後一節車廂,我正準備離開,忽然又看見門口旁的座位上有份攤開的報紙。我随手拿了起來,想看看有什麽新聞,有沒有報道德軍打到什麽地方了?沒想到看到第一個新聞标題,就吓得我差點摔倒在地。隻見上面寫着:“昨兩名偷渡者企圖翻越柏林牆時,被當場擊斃”。
柏林牆,這可是冷戰時期的産物,這個時代怎麽會有人知道啊?難道是我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報紙的标題,還是剛才所看到的内容。我不是做夢吧?我使勁地咬了一下嘴唇,瞬間傳來的痛感告訴我所見到的都是真實的。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刊頭,想了解這是哪天出的報紙。等看清了日期,“1975年7月23日”,更吓得我幾乎停止了呼吸,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
天啊,這是怎麽回事?我緊盯着報紙上的日期,大腦差不多停止了思考。我是個穿越者也就罷了,突然又冒出來足足一個列車的穿越者,這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怪不得我看到的司機和小男孩,都穿的是夏天的衣服。
“中校同志,您在哪裏?”外面傳來了布科夫的喊聲,我趕緊穩定一下自己的情形,把報紙扔在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門口,強作鎮定地沖着外面問:“我在這裏,大尉同志,出什麽事情了?是不是工兵同志趕來了?”
“不是的,”布科夫氣喘籲籲地跑到我的面前,小聲地說:“中校同志,我覺得情況好像有點不對。”他用手拍了怕車廂的外殼,“這列車有問題,通常地鐵列車都是四車編組,隻有四節車廂,而這列車卻有六節。還有,我懷疑這些人來曆不明,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而這些從車上下來的人還穿的是夏天的衣服。……”
“行了,”我對這些人來曆心知肚明,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道:“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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