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旁邊的讓娜關心地問,她對我的稱呼已經由“您”變成了親昵的“你”。
“沒啥,就是有點冷。”我找了個比較貼切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失态。俄羅斯的秋季早晚溫差太大,剛才從屋子裏沖出來的時候,因爲心情緊張,還沒有感覺到清晨的寒意。這個時候還真感到有點涼啦。
卡列尼娜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說:“走吧,麗達。我們回去吃早飯,不能讓該死的德國鬼子耽誤了我們的早餐。”我答應了一聲,從座位上跳了下來,在女兵們的簇擁下回到了屋子。
屋子裏有一張長的木闆桌,估計就是女兵們平時吃飯的餐桌,上面擺放着切成片的黑面包、酸黃瓜、奶酪、香腸,甚至還有一盆青蘋果。
正要開始吃飯,突然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們可以進來了嗎?”我朝門口看去,隻見霍洛波夫大尉和赫洛波夫上尉兩人正面帶笑容地站在門外。我趕緊站起來迎了過去,連聲說道:“指揮員同志,歡迎你們的到來。”
兩人坐到桌邊,摘下頭上的鋼盔擺在了桌上。赫洛波夫有點興奮地對大家說:“姑娘們,你們真是太棒了!你們沒來之前,這個陣地沒有什麽防空力量,所以德國鬼子的飛機天天都要飛到高地上空來兜圈子,一點兒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今天你們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估計他們今後就不敢再那麽嚣張了。”
“行了,我的政治指導員同志,”大尉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是吃早餐的時間,你要說的話還是等吃完飯再說吧。”他把一個軍挎包放到桌上,把裏面的東西逐一地擺在桌上:面包幹、豬油和一罐煉乳。東西雖然不多,但我清楚地知道,這些平時看起來很普通的東西,在戰争年代裏卻是無比珍貴的食物。
“姑娘們,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大尉招呼着大家:“大家不要客氣,都來吃吧。你們吃早餐的正常時間已經被德國鬼子的飛機耽誤了,都抓緊時間吃吧,免得吃到一半又被德國鬼子打擾啦。”
“轟!”他的話音剛落,外面便響起了爆炸聲。剛開始隻是一聲,接着“轟、轟、轟!”的爆炸聲便響成了一片。
“不好,”大尉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德國鬼子又開始對陣地進行炮擊了。上尉,我們趕緊去觀察所。”抓起擱在桌上的鋼盔便往外沖,赫洛波夫也緊跟其後沖了出去。
“我拷,大尉真是個烏鴉嘴。”我小聲地用用中文罵了一句,然後站起來大聲吩咐我的副排長:“卡列尼娜,除了在高射機槍那裏留下幾個必要的人員進行警戒,其她人都隐蔽到防炮洞裏去。”
“麗達,”卡列尼娜有點猶豫地說:“可是往常炮擊的時候,我們都待在屋子裏啊。營長同志也說過,這個房子建在山的背後,炮火是打不到的,是很安全的。”
我聽了這話,真是哭笑不得,也許房子所在的這個位置,德軍的炮火是打不到,但不等于飛機也炸不到這裏。幾十個人窩在一個破木屋裏,一枚航空炸彈落下來就全部挂掉了。于是我态度很堅決地說:“不行,都去防炮洞裏隐蔽,這是命令。”
我下完命令,随手從桌上抓起幾片面包,邊吃邊走出了木屋,跟在兩個指揮員的後面,去設在山坡上的觀察所。
觀察所裏除了正在用望遠鏡觀察敵情的營長、指導員,還有一個帶着耳機的男報務員手持話筒,正大聲地喊話:“喂,喂,師部,師部,我這裏是無名高地,我這裏是無名高地。······”
“轟、轟、轟!”我趴在觀察口前,看着德軍的炮彈接二連三地在高地上爆炸,煙塵飛騰,遮蔽了半個天空。
然而這裏的情況并不是最嚴重的,左側的高地受到了更猛烈的炮擊。山坡上各種堅固的防禦工事像是紙糊的玩具一樣,被爆炸的威力撕爛揉碎再高高地揚到了空中。雷區的地雷不停地被引爆,戰壕前的鐵絲被撕成了碎片,隐蔽在戰壕裏的戰士們被炸的血肉橫飛······
師部的電話終于要通了,大尉大聲地向師長報告着情況:“······德國鬼子對高地進行了猛烈地炮擊,步兵正在後面集結。看情況,他們又是準備采用老戰術,用炮火對我們左右兩側高地進行火力壓制,然後再組織兵力對主峰陣地進行突擊。······”
“轟!”的一聲巨響,一發炮彈在觀察所附近爆炸,屋頂大大小小的土塊暴雨般地落下來,我吓得尖叫一聲,慌忙離開了觀察口,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外面大團大團辛辣的硝煙被風吹了進來,嗆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剛打完電話的大尉用不滿地眼光看了我一眼,正想開口批評我這個驚慌失措的人,一直在觀察外面敵情的赫洛波夫突然大聲說:“哎呀,不好。”
“什麽事?”大尉沖了過去,抓起放在觀察口的望遠鏡緊張地往外張望。
“大尉,你看,有坦克和裝甲運輸車掩護着德軍步兵正從我們陣地的右側繞過去,他們想直接去攻擊基輔公路上的防線。”
“要趕緊向上級報告。”大尉轉身抓起電話又開始大聲地呼叫:“師部,師部!我是無名高地,我是無名高地!”他突然扔下話筒,氣呼呼地說:“見鬼,電話線被炸斷了。”然後吩咐那個通信兵:“你快點去檢查一下線路。”
“剛才師長說什麽沒有?”通信兵剛離開,赫洛波夫便關切地問大尉。
“說了,還是那幾句話:甯可讓白骨暴露在荒野,決不丢棄高地;隻要還有一個人在,就要像釘子一樣釘在陣地上,一步也不能後退。”
“轟!”又是一發炮彈落在附近,我身上又落上了厚厚的一層土。這裏太危險了,沒準過一會就被一發炮彈直接命中了,我可不想死地不明不白,還是到防炮洞裏去找排裏的戰士吧,至少待在那裏不會被炮彈炸死。想到這裏,我也沒和他們打招呼,悄悄站起身來,偷偷地溜出了觀察所。一出了門,我馬上撒開腳丫子就往防炮洞那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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