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進進出出的皆是客人,聽說這一家人送的是一隻破風筝,瞬間就像見了瘟疫一般拉着自家孩兒的手就繞着走。
“真寒酸,羞羞羞。”一個個肉墩墩的白淨小兒突然朝着煜哥兒羞辱的說道,還嬉皮笑臉的做鬼臉。
小麒麟身子扭動了下,要從小娘親懷裏下來,牙齒咯咯作響,“你再說一遍?我湊你。”
“我說你一家子寒酸。”小兒扒着嘴角吐舌頭說。
沈婳被這話說的極是不爽,可她現在不易露面引起他人注意,扭頭瞧蕭繹,卻見他隻冷冷的盯着,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來,既不理會那攔路的小厮,也不替煜哥兒出頭,沈婳不樂意了,有人欺負煜哥兒,她用手肘碰碰蕭将軍小聲道,“你就這麽看着?”
蕭将軍倒是平靜,“婳兒,放他下來,讓他自個兒解決。”
沈婳有時候真是無奈,可蕭繹都說了,她便隻好松開,小麒麟在京城侯府也是混世魔王級别橫着走的,來了這兒豈會怕那小兒,這剛挺起胸膛往前走了兩步,肉墩墩的小兒就怕的後退了,一直退到台階,險些摔倒之際便被一個疾步趕來的婦人護在懷裏,“你們要做什麽,竟然推我孫兒?”
小麒麟不服,“是他自個兒害怕,要摔的。”
“我孫子能自個兒摔自個兒,哪家的野孩子?”
這尖利的嗓音聽的太熟悉了,沈婳挑眉細細一瞧,果然是趙知縣原配夫人趙袁氏,那這個嚣張的小兒便是趙家長孫,趙澤思了,怪不得小兒這般沒有禮教,他那一家都是何等鼠輩,上梁不正下梁歪。
趙知縣是個好色虛僞之徒,這趙袁氏也是出了名的毒婦,沈婳有次也差點着了她的算計。
那小厮一瞧是趙知縣家的孫子,趙家跟王妃娘家還有些姻親關系,立刻就站出來賣乖,推了推煜哥兒,“快點給小公子賠罪。”他還挨近蕭繹小聲威脅若是不賠罪休想進去王府雲雲,這些話卻讓蕭将軍愈發嘴角翹起,一擡腳就踹飛出去,當着衆人的面,蕭繹陰冷着話語緩緩出口,“我蕭繹的兒子豈容你們這些人欺負。”
蕭繹的名号在大梁是十分響亮的,冷面閻王一般的存在,現如今能與蕭繹齊名的怕隻有北疆的那位已到了知天命年歲的大将軍,他轉了眸子,幽幽的盯着趙袁氏,目光卻是極緻的冷冽。
那趙袁氏目瞪口呆,萬萬也沒想到遠在京城,位高權重的大将軍會來江南,衆人同樣唏噓後怕,幸而剛才沒說什麽不遜之言。
趙袁氏和趙知縣皆是攀炎附勢變臉快的,立刻就訓斥自個孫兒沖撞了小公子,推嚷着讓其過去道歉。
沈婳此刻再望向一身冷氣的蕭繹,才兀的恍然,他這是在伺機鋪墊今日的計劃,現在恐怕蕭大将軍來王府參加宴會的事要傳的盡人皆知了,這一出戲才剛剛開始。
于此同時,“啪”得一聲鞭響即刻引了他人的注意,隻見從大門裏跨出一抹穿着紅衣勁裝的漂亮女娃,肌膚勝雪,臉蛋精緻,站定在王府門口,别看隻有四五歲的個頭,卻氣勢嬌兇。
“趙澤思,你過來。”蓁蓁郡主笑着招了招手。
趙袁氏最喜歡自個兒孫兒跟郡主能接觸了,趙澤思也喜歡這個漂亮的郡主,同齡人裏沒有人能比蓁蓁郡主更漂亮了,他屁颠屁颠的過去,小孩子哪裏懂什麽眼色,覺得被郡主叫過去特别有臉,還偷偷的在煜哥兒面前得意,隻剛走過去,蓁蓁郡主就擡手揮了一鞭子,鞭子隻是抽在了腳邊,卻吓的小兒哇的一聲就嚎啕哭起來。
緊接着衆人就看到小兒瑟瑟發抖的褲裆下落了一灘水,趙袁氏大驚失色,又丢人又氣憤,隻是不敢表現出來,話語還說的畢恭畢敬,“小郡主爲何跟澤思置氣?”
蓁蓁郡主不答話,反而咯咯一笑,不由分說的就向前兩步,衆人還以爲她要再抽一遍趙澤思,卻不想擡起胳膊竟然是沒有任何緣由的朝着着蕭将軍家的兒子抽去。
别說衆人瞧着心驚,隻暗暗道宣王府的郡主果然是個小魔女,沈婳心口當下狠狠一緊,三兩步要過去抱走煜哥兒,卻被蕭繹拉住,“我的兒子沒有理由膽怯的。”
煜哥兒迎着那突來的鞭子,确是沒有膽怯,連躲都不躲,别說像剛才趙澤思那般害怕的尿褲子了,瞧那樣子還打算去接住鞭子呢,可就在鞭子要落下的最後一刻,蓁蓁郡主手腕一轉,靈巧的收了鞭子,負手而立,像是一朵小牡丹,渾身的靈氣。
蓁蓁郡主瞧着衆人嬌嬌的道:“你們看到了麽?”
他們看到了蕭将軍家的兒子果然有骨氣,誇贊聲頓時絡繹不絕,反觀趙澤思,真是夠窩囊的,話說三歲看老,這小兒都五歲吧,再過個七八年的都能娶親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一比倒是瞧出不同了,京城将門家養出來的公子果然不同。
蓁蓁郡主滿意的昂着下巴,斜睨着趙袁氏,“蕭煜這樣的才算是我蓁蓁的朋友,趙澤思膽小如鼠,還敢欺負挑釁人,蓁蓁自然要爲朋友出氣。”
趙澤思一聽蓁蓁郡主不願意和他做朋友,還說他膽小如鼠嚎啕的更是厲害了,趙袁氏被一個黃丫頭說的無話反駁,漲紅了一張臉,趕緊領着孫子就告辭回去。
蓁蓁高興的上前拉住煜哥兒的手,煜哥兒愣了一愣,還真讓她拉了,總之不知爲什麽他就是不讨厭這個郡主,抽他多少鞭他都不讨厭,蓁蓁努努嘴,小聲嘻嘻對着他耳朵笑着道:“雖然你是哥哥,可我比較厲害,私底下我是你姐姐,知道麽?我罩着你。”
煜哥兒一聽這話,立刻搖搖頭,“不行,我是哥哥,以後我罩你。”
兩個小兒争論着已然入了府,其他小厮再不敢怠慢大将軍,連忙上前,“王爺在廳堂會客,将軍請随小人這邊行。”
郡主的宴會設在花園,主要是讓小孩子玩耍,至于陪同來的父母,男客便在廳堂喝酒閑談,女眷則是去暖閣,由宣王妃設宴招待。
沈婳一入府,和蕭繹分開,有丫鬟領着她去暖閣,她倒尋了一個合适的由頭,打發走那丫鬟,瞧着無人便急急脫去了身上一直穿着的鬥篷,按照心中熟記的路線圖去了花園的假山,那裏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在玩投壺遊戲,蓁蓁郡主大獲全勝。
卻無人注意,宣王妃身邊的楊嬷嬷躲在這裏等候多時,探着腦袋一副焦急的神色,直到有人借着樹木掩映轉入假山後,楊嬷嬷才松下一口氣,那女子擡臉,皮膚黝黑,臉頰有黃斑,但那雙眸子卻燦亮的如皎月。
……
男客這裏,宣元海與蕭繹觥籌交錯,不過是客套寒暄,蕭繹喝了兩三盞酒,鳳眸一眯,當着衆人的面舉杯笑道:“聽聞王爺劍術精湛,不知可否請教一二。”
男人之間這種較量本就稀松平常,宣遠海自然要迎戰,二人來到院外互執寶劍,兩人身形都十分高大結實,打了幾個來回渾身冒汗,卻一直是平手,宣元海覺得難得遇見對手,索性脫了外衫,露出上身結實的肌肉。
蕭繹也不甘示弱,同樣脫去上衣裸着,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肌肉紋理一路向下收緊在束帶中,陽剛之氣勃發而英挺,蕭繹出劍雖然又猛又快,可不知怎麽漸漸的就落了下風,宣元海正是得意之時,卻見楊嬷嬷領着一個背着藥箱的黝黑女子入了院子。
那女子似乎盯着蕭将軍一身的肌肉,還紅了臉,宣遠海可不想放棄赢了蕭繹的機會,不耐煩的道:“跑來前庭爲何事?”
楊嬷嬷在劍花摩擦聲中大聲道:“王爺,王妃突然胸痛難忍,老奴請了女大夫過給王妃瞧瞧,王爺您也去一塊看看王妃吧?”宣元海曾經有令,若是有陌生人來王府,尤其是去□□女眷居住的地方,必須先讓他過目,因爲□□女眷有芳菲閣,謝婉的事情宣元海十分謹慎。
宣元海随意瞥了一眼楊嬷嬷身邊的女子,并沒有半分停頓,一邊揮着劍一邊吩咐,“帶她去給王妃看吧,本王一會兒便去。”
楊嬷嬷應聲,可誰知此時另一個不常露面的方臉嬷嬷也急急的跑過來,認識的下人皆知那是芳菲閣的人,宣元海劍眉緊蹙,這才有了反應,方臉嬷嬷慌慌張張的也不等王爺詢問,隻扯着聲道:“王爺,您快去看看萬姨娘,她剛才突然吐血暈死了。”
那方臉嬷嬷的袖子上還沾些許殷紅,應是主子吐血弄上的。
宣元海臉色大變,哪還有剛才的戀戰,立即吼着命令,“讓大夫先去芳菲閣給萬姨娘診治。”
方臉嬷嬷趕緊拉着人就走,楊嬷嬷暗暗替王妃歎息。
此刻的宣元海心情煩躁,牽挂佳人,待要抽劍認輸趕去芳菲閣,蕭繹卻一改剛才的頹勢,劍鋒比之之前更猛更快,逼的他腳步節節後退,若是宣遠海此時強硬抽離,極有可能讓蕭繹傷着,可宣元似乎也是不管不顧了。
蕭繹眸光一縮,卻是一轉腕子自傷,又與他纏鬥上去,兩劍相交出火花,四目相對,宣遠海怒道:“蕭将軍不曾聽到内人有疾麽,何必纏着本王。”
“王爺不顧結發正妻,寵幸姨娘,乃是作爲大丈夫令人不恥之爲,蕭繹看不過去。”
一旁男客剛才還在唏噓宣王寵妾滅妻的行爲,自然也有支持宣王的,讓蕭将軍這等有膽識的說出了心聲,不由的心中起敬。
宣元海最後被蕭繹斬斷劍的時候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了,他怒氣達到頂峰,扔了斷劍朝蕭繹怒哼一聲,就朝芳菲閣跨步行去,路上他越想越兒是哪裏覺得不對勁,太巧合了,宣元海心裏陡然升騰起不祥的念頭,不等趕到芳菲閣他連忙下令封鎖王府。
若是他到了瞧不見自個的萬姨娘,今個誰也出不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