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繹立即放下手中的布陣圖,耐心的哄着她,眼中盛滿了寵溺之色,“表妹莫急,等表哥将匪患解決,就陪你和煜哥兒去杭州,可好?”
“不好不好,在淮州呆了十天了,該玩的都玩遍了,悶死了。”即便是埋怨,少女的聲音也像黃鹂鳥一般婉轉悅耳,堪堪傳出了書房,讓正好接到蕭繹通知的趙都督等人,一踏進驿館的書房門前,便瞧了一場精彩的好戲。
少女被拒絕,大大的眸中立即蓄滿了淚珠,一顆顆飽滿的水珠子沿着她盈白的臉頰滾下來,小姑娘取了腰間的帕子拭淚,“表哥竟是忘了曾經的許諾,還說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來給婳兒的,如今不過是讓表哥陪我去杭州玩上幾天,就如何都不肯依我了。”
即使是胡攪蠻纏,而此時的沈婳偏也就梨花帶雨讓人瞧着心憐。
連趙都督等幾隻老狐狸都瞧的心疼了,更何況是這幾日陷入溫柔鄉的蕭将軍呢!他似乎是一驚,沒想到小表妹會哭的這般傷心,立即就将小姑娘摟入懷中,“婳兒乖,莫哭了,我陪你去便是了。”
“真的?今日就去?”
“都依你,我什麽都聽表妹的。”
趙都督等人站在外面瞧完,面面相觑的暗暗嗤笑,男人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就是女人了,誰也受不住女人的淚水,有人又開始幸災樂禍,“都督依我看,蕭将軍是剿匪不成了。”
“不如我們做個順水人情,将他們送去杭州好好玩幾日,也好少些讓他折騰我們。”
“正是,正是。”有人對這一提議極爲贊同。
趙都督認真想了一會兒,偏偏是杭州,而這裏面的幾名部下,有些不是他的心腹,若是這時候提出異議,道顯得刻意了,于是便點了頭,不過瞧蕭繹這架勢,即便去了杭州恐怕也無心再想什麽匪患了,隻要确定蕭繹去杭州時沒有帶走部下,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各位将軍們說的對,剿匪雖任重道遠,但各位諸日來的勞頓也是不假,我們現在就進去做個順水人情,讓各位将軍們可同休息下。”
……
蕭繹帶着小表妹和兒子去杭州遊玩,爲了低調些,故意讓随行的三名侍衛扮作小厮,而裘勇則充當馬夫駕車,因爲不是走的水路,沿途也能細細瞧着風景,裘勇路上對沈婳和自家将軍的在書房的一出戲是贊不絕口,有了這樣的理由,便能不引起他人懷疑,順理成章的去杭州探查情況。
一出淮州,四周綠草茵茵,天藍水靜,蕭繹騎着一頭漂亮的高大馬兒護在馬車旁,而馬車裏的煜哥兒早就坐不住了,非要下來和爹爹同騎着大馬,沈婳也在馬車裏被煜哥兒折騰夠了,早想當個甩手掌櫃,便笑盈盈的道:“難得的出來,如此寬闊的草地,表哥不如帶煜哥兒撒開馬兒跑跑。”
蕭将軍定定的瞧着略帶狡黠笑容的小表妹,真有種沖動将小姑娘從馬車裏拉下來,拽她上馬,他可還記的魏家馬場小表妹是如何疏離他的。
沈婳眼看那雙鳳眸轉了陰郁的神色,便立即放下簾子,安安穩穩的坐回去,不願溜自己的兒子就不溜麽,幹嘛露出那種神色,于是沈婳也不理會蕭将軍,到底是煜哥兒不樂意了,蕭繹最後還得将兒子抱上馬背帶着他朝遠處跑跑。
于是馬車慢悠悠的行駛着,沈婳本想小憩一會兒,可是車簾子忽而被風兒掀開,沈婳看到了駕車的裘勇,不由的心念一轉,想到一件事。
“裘将軍,你跟随蕭将軍有多少年了?”
裘勇手中缰繩緊緊的握着,平穩的駕馬,畢恭畢敬的回答:“十二歲就跟着将軍出生入死。”他簡直将蕭将軍當做戰神一般的膜拜,這種問題就是閉着眼睡覺都能在夢裏回答出來的。
“裘将軍是哪的人?”
“贛州人,因爲家裏發了瘟疫,才當了流民,最後參軍的,幸好遇到了蕭将軍。”
“家中可還有什麽人?”
“隻剩下我一人了。”
沈婳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裘勇閑扯着,“不知裘将軍可有娶親?”
裘勇面露尴尬,微微一紅,“咱們将軍都沒娶過親呢,我自然也的陪着将軍。”
“你們蕭将軍怎麽沒娶過親?”蕭繹鳏夫身份,京城可是人盡皆知,到裘勇嘴裏如何就成了沒娶過親的人。
裘勇嘴巴快的很,“明明是爲了小公子才娶親的,咱們将軍連洞房都沒入過呢。”
沈婳面上劃過一抹驚詫,緊跟着追問了一句,“什麽叫爲了小公子才娶親的?你把話說的明白一些。”
裘勇握着缰繩的手收緊了幾分,剛才隻是一時口舌之快,這時候才悠然反應過來,連忙閉上嘴不吭聲了,眼珠子閃閃爍爍的,暗暗惱自己這不過腦子的性子,都忍了三年沒說漏過一句,今日一高興怎麽就讓人家一句話套出來了。
沈婳坐在馬車裏自然看不到裘勇現在後悔的反應,她當然也不是故意要套出這句話的,本是想到之前木葵一句戲谑的話——咱們少将軍身邊有一個年輕的裘将軍聽說最喜歡紅玉姐姐這樣梨花帶雨的,娶回去定會從頭疼到腳。
想必就是這個扮作車夫的裘将軍了,沈婳之前已然細細的打量過裘勇,身量高大,模樣粗犷,黑是黑了些,倒是個憨厚的直性子,若是能将紅玉嫁給他,沈婳也可安心許多,送一個出侯府總歸是好的,所以就想多問問裘勇的家世,若是個顯貴的,倒是怕紅玉嫁過去會吃苦,甯做寒門妻,不做高門妾。
沒成想會聽到那種匪夷所思的消息,蕭靜妤成婚前便說過煜哥兒不是蕭繹的親生兒子,沈婳心中就盤踞着大大的疑問,現如今,又聽到裘勇嘴快的溜出一句話更是印證了蕭靜妤所說。
煜哥兒不是蕭繹的親生兒子,那會是誰的?
“爲了小公子而結婚?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又一次追問。
裘勇咬咬牙,他們将軍心裏太苦,總歸需要一個人理解心疼他們将軍的,既然說了不如就把知道都給說了吧,若是将軍知曉,要打要罰他裘勇都認了。
他心中隐隐對馬車裏的沈婳是有好感的,将軍又難得這麽喜歡一個女子,總不能讓她一直誤會着他們将軍,裘勇想着,就愈發憋住了,幹脆一股腦的倒出來,“小公子是将軍從外面抱過來的,将軍說需要給小公子一個名分,便找了一位性格溫良的世家小姐迎娶回了将軍府,故去的夫人其實不是小公子的生母。”
沈婳聽完眸子睜大了,吃驚不已,“那煜哥兒的生母是誰?”
裘勇搖搖頭,“這我就不知了,沈小姐,将軍這些年被人誤會着,我裘勇都看着心急,還好将軍現在碰到了小姐您。”突然把心中的秘密吐出來,裘勇暢快了不少。
沈婳靠在車壁上沉默了許久,他不知道是什麽人能讓蕭繹這般幫襯,爲了給煜哥兒一個名分,就犧牲了自個兒婚姻,值不值?
她現在什麽都知道了,也更加了解了蕭繹心中不爲人知的寂寥,既然蕭繹不肯跟她說明,她便也決定裝作不知,這樣的秘密一旦洩露出去,可能會有牽一發而動全身都的後果,這個後果也許是所有人都無法承擔的,也可能輕如鴻毛一般是一場鬧劇,可若是前者呢!
想到這裏,沈婳便覺得事态緊張,反倒囑咐起裘勇,今日說了這樣秘密,定要藏在肚子裏,不可再對其他人說起來了。
裘勇連連稱是,斷然是不會再說了。
沈婳囑咐完便當做什麽都不曾知道一般,如剛才繼續問起了裘勇,“裘将軍可想過娶親,喜歡何樣的女子?”
隻是這話剛問出來,就被騎馬回來的某人正好聽見了,裘勇瞥了蕭将軍一眼,好陰郁的神色。
冤枉呀,可是馬車的那位先問的,裘勇額頭冒了絲絲冷汗,閉上嘴巴,老老實實的駕馬。
久不見回音,沈婳又問了兩聲,裘勇才讷讷的回了一聲,“将軍回來了。”
沈婳本就是坦坦蕩蕩的要爲紅玉找個如如意夫君,但是蕭将軍聽到的隻有斷章取義容易令人誤會的一句,無論如何一個姑娘家這般詢問,到底是有些不妥,她也是看到蕭繹冷下來的臉龐才後知後覺出來,簡直就是醋罐子做的,而這個男人一旦吃起醋來,當真是可怕的緊。
明明該不理會他這些,可此時心中竟然隐約有着微微的甜意。
依着蕭繹愛計較這些的性子還是要解釋清楚才好,“表哥,我瞧裘将軍未曾娶親,不如把我的紅玉許給裘将軍如何?”
馬上的煜哥兒卻直接回絕了,“哼,你不能搶走我的小廚娘。”
“小公子放心,我絕對不會搶走的。”裘勇心中暗暗驚喜到竟然還會做飯,真是太好了。
“哼!你的表情明明是想要的”
裘勇摸摸自個兒的臉“……”
那邊二人叽喳着,沈婳瞧着臉色好轉的男人,找了新的話題,“表哥,給京城的書信應該到了吧。”
蕭繹嗯了一聲,知曉沈婳急切送信的原因,随即道:“靜妤那你不必擔心,有裴琰在,她受不得委屈。”
沈婳知道她的書信一到,魏府和裴府必将有一場大的風浪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