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擦過矮胖子的頭頂直直的釘在前面的樹幹上,那胖子驚的睜圓了眼睛,連忙四處查看,詢問同夥是怎麽回事,“有大梁的官兵,快走。”緊接着耳邊更是響起哒哒的震地馬蹄聲,由遠及近,已經到了跟前。
矮胖子提上褲子,臭罵一聲,隻能舍下嘴裏的美味跟着同夥趕快逃。
得救了麽?忍着腹痛的蕭靜妤微微挺起了身子,想要瞧清楚遠處馬上男子是誰?
郁郁蔥蔥的林子,日頭極好,騎着俊馬揚鞭而來的颀長身影被這明媚的陽光照的愈發俊逸逼人,白皙如玉的臉龐赫然在蕭靜妤的眸子中清晰起來,她的眼睛便被襯托的更是黑亮了。
“裴琰,裴琰,快去救婳兒。”蕭靜妤看清了人,松下一口氣,馬上的男人聽到虛弱的呼喊,随即招了招手,似乎說了什麽,侍衛立刻分成兩隊,一隊夾緊馬肚,朝着林子深處策馬追去,另一隊原地停止。
裴琰緊勒缰繩,翻身下馬,他的臉色不算好看,也不知是因爲身體孱弱還是其他,面色泛着一絲蒼白,近乎就要透明了似的,“阿妤。”
低低的一聲輕喚後,蕭靜妤随着他的臂膀攬過來時,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沒事了,沒事了……。”他摟着她寬聲安慰,似乎像是在安撫一個嬰孩一般,低低的呢喃聲,卻更像是在自責。
蕭靜妤窩在他的懷裏,陡然拿拳頭垂了裴琰的胸膛一下,義憤填膺道:“以你的箭術,不應該射偏呀!”
裴琰撇撇嘴,一邊細心的替蕭靜妤撫了撫淩亂的發絲,一邊盯着她道:“一路騎馬過來已經累壞了,哪裏還有力氣再拉準弓箭。”
蕭靜妤差點忘了,這可是個病嬌少爺,便有些爲自己剛才那一捶子讪讪不好意思起來,“沒打疼你吧?”
裴琰輕輕一笑,她那一拳跟棉花似的,眸中不由劃過一抹擔憂,“不疼,你疼麽?”他已經察覺到蕭靜妤捂着的腹部,叫來侍衛去附近村莊找些熱水和被子過來,她這個樣子不易再挪動的,必須讓大夫先仔細看看。
“阿妤,累了吧?睡會兒。”
蕭靜妤點點頭,累極了,阖上眸子卻又瞬間睜開,“婳妹妹找到了一定要叫醒我。”
裴琰摸了摸她因爲細汗沁的濕漉漉的發絲,輕輕的應聲,蕭靜妤才複又安心的阖上眼睛,裴琰再抱緊了懷裏的人,臉上的寵溺神色轉而變成一抹陰郁,擡眸遠遠的瞧着剛才幾個歹徒朝林子逃跑的方向,不急,他敢動他裴琰的女人,怎麽能輕易一箭射死,等玩膩了,他自然會好好收拾,讓他們知曉什麽是墜入地獄。”
馬車上,侍衛已經用村莊讨來的軟被墊出了一個空間,裴琰抱着睡熟的蕭靜妤上了馬車,又用擰濕的熱帕子沿着她清秀的臉龐輕柔的擦拭,然後就在沒有其他的動作,身形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動不動的凝望着面前的人,不想錯過她睡覺時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姑爺,人已經抓到,可是沈表小姐不見了。”侍衛站在馬車外識趣的低聲禀告。
裴琰掩唇咳嗽了幾聲,“先關進大牢裏,我會親自審問。”他緩慢的起唇,聲音帶着一絲詭異的殺機。
随即再吩咐,“這裏不用留太多人,帶上其他人馬,再去尋表小姐,天黑前務必找到。”
這邊侍衛剛走,又一個侍衛急匆匆的過來禀告,“姑爺,大夫來了。”
随着大夫一起來的還有魏羨淵,他疾步走過來,“阿琰,如何?你沒事吧?”
“我沒事,小舅舅,你怎麽來了?”
魏羨淵沉默了一瞬,眸光微現波瀾,“你沒事便好,我替你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先給她看看。”
裴琰立即請大夫入了馬車。
出診的大夫年過半百氣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原本今日是亡妻的忌日,他是不出診的,卻硬是被這有錢人拉了過來,有錢就可以肆意而爲了,馬車颠簸的他一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不過人都來了,就診的還是個可憐的姑娘,暫且壓住了火氣好好診脈吧。
魏羨淵看着外甥的背影,隻能站在這裏,因爲趕的匆忙,他背後的衣衫沁着汗水打濕了大片料子。
……
陰冷,潮濕,還有一股子腥臭的味道,這是沈婳被那群歹徒打暈後醒來的第一感覺,她緩緩的站起來身子,隻覺得渾身酸疼,扭動了下四肢,才覺得舒展了一些,四處摸索走動着查看,黑漆漆的幾乎不見光線,依稀能看出來,這好像是一個船艙的底部,堆放着各種高高的貨物。
再往前走,被貨物遮擋的路極其狹窄,可光線卻越來越明亮,船壁上有一排小孔,透着亮光,微弱的照射進來,應該是貨物船艙用來排氣的小孔,雖然還是昏暗,至少沈婳借着這些光亮,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由歎了一口氣。
“咳咳。”船艙裏突然有小小的聲音響起。
沈婳尋着聲音仔細看,就見不遠處似乎有一團小小的身影蜷縮着,那身形一看便知是個小孩子的,不,根本就是個小孩子的身影。
莫非……
沈婳心尖兒一顫,一個不詳的念頭閃過腦海,船行駛的并不穩當,她也是踉踉跄跄的急急撲過去,小小的身影蜷縮在一個墊子上,頭埋在膝間,口中低低念念着,爹爹和小娘親。
“煜哥兒。”沈婳不可置信的喚了一聲,抱住小兒的身子,“醒醒,煜哥兒,是小娘親啊,你快睜開眼睛看看。”
喚了許久沈婳才将小麒麟喚醒,他吃力的睜開眸子,一看到眼前的人,他揉了揉眼睛,小麒麟咧開嘴,“小娘親,煜哥兒沒有在做夢麽?”
“沒有,小娘親來找煜哥兒了。”沈婳再緊緊的摟住他,幾乎可以想象出來,煜哥兒是怎麽到了這裏,綁架他們的應該是一夥兒人,但是綁架蕭靜妤,爲何還要綁架這麽一個小兒呢?
“煜哥兒,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到了這裏,奶娘呢,墜兒呢,侍衛呢。”
小麒麟搖搖小腦袋,“煜哥兒不知道,當時好多人拿着大刀沖過來,墜兒和奶娘帶着煜哥兒跑,最後成了煜哥兒自己跑,煜哥兒跑不過他們,就被壞人抓到這裏了。”
“小娘親,怎麽也被壞人抓來了?”
沈婳對着小麒麟勉強擠出一個樂觀的笑容,“小娘親也沒跑過他們,就被壞人抓過來了。”
“那他們爲什麽要抓煜哥兒和小娘親。”
這也是沈婳想問的,爲什麽要抓蕭靜妤和煜哥兒?到底是什麽人,是南疆人麽?
小麒麟見小娘親不吭聲,以爲小娘親害怕了,爹爹常說男子漢要保護小姑娘,便抱着沈婳的胳膊,用稚嫩的聲音安慰,“小娘親不怕怕,爹爹一定會來救助我和你的。”
沈婳心緒郁結的點點頭,蕭繹遠在淮州剿匪,又怎麽趕過來救他們,況且她根本不知道這個貨船是要去哪裏,隻好安慰的摸摸小兒的腦袋,“煜哥兒要是困,就睡一會兒。”
……
淮州驿站的書房,已是深夜,屋内燈火通明,蕭繹卻還在對着地形圖查看,他忽而點着一處,大聲道:“就是這裏,應該就是這個地方,再沒有比這裏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底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幾個将領陡然被這聲驚醒,紛紛抹着嘴角端坐起來,眼底露出絲絲不耐煩,卻皆是忌憚蕭繹的作風軍紀,不敢發作。隻有蕭将軍這次帶來得力副将裘勇,一隻精神奕奕的陪着,掃了一眼底下的各個将軍們,心中真是氣悶極了,恨不得提劍爆粗口跟他們幹一架去。
整個都督府衙,這樣懶散的作風,怪不得連幾個山匪都剿不下來,他們初來淮州,詢問情況,淮州的趙都督竟然都摸不清山匪有幾人,這樣的廢物真不知怎麽會被朝廷認命爲淮州的守将。
蕭将軍等于說是睜眼瞎在與這群山匪對峙,山匪了解淮州地形,他們卻不清楚,勉強守株待兔的對上,打了幾次平手,可山匪逃的地形卻是狡兔三窟,一看形勢不對,就一溜煙撤退。
蕭繹便決定改變策略,主動出擊,找到他們的老窩直接端了,這樣就能早點回去見到小表妹了。
趙都督起身,一身铠甲發出金屬摩擦之身,“蕭将軍有何部署?”
蕭繹并未擡眼看他,“現在還不是時機,再等等。”
“那末将們……是否可以回去休息了。”
蕭繹收了手中的地圖,“回去吧。”
幾人起身,這時候倒是铿锵有力的站起來,齊聲向蕭繹告退。
待幾位将軍一走,裴勇就忍不住罵道,“老狐狸。”
蕭繹并不理會,他要速戰速決,趕緊回京複命,沒時間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