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小蹄子,竟是說的什麽話,夫人來了怎麽就不好了,還不快給夫人賠罪,仔細你一身皮肉,想被抽了是吧?”
呵斥的是一個氣勢淩厲的婆子,正是魏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鄭媽媽,此刻一臉漆黑。
小丫鬟吃力的爬起來,額頭都見了血,被這一大刮子打的顫顫巍巍,一見随後進來的魏夫人,吓的連忙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不敢冒冒失失的叫喊了。”
鄭媽媽繼續呵斥,“我瞧不擰嘴是不長記性的,當着老夫人和家主的面說的什麽話,再讓夫人聽一遍。”
“夠了……夠了……”魏老夫人扶着額頭,耳根子被吵的嗡嗡作響,差點氣血不足的暈過去,魏羨淵連忙扶住母親難得沉了面色,“出去。”
鄭媽媽一聽男主子說話,也是有幾分膽怯的,收斂了些氣勢退到一側。
魏夫人就站在旁邊,一如平常一般裝扮的得體雍容,隻冷冷的睥睨了小丫鬟一眼,詭異的一笑,“家主都發話了,鄭媽媽領着人出去吧,我有話要跟家主說。”
“是,夫人。”鄭媽媽得了吩咐,橫眉依然豎着,提着小丫鬟出去。
“來人,将老夫人也送回去歇一歇吧!再請個大夫來看看有沒有哪裏不舒坦的。”
魏老夫人捂着心口,被人攙扶着離開,一臉愧色難當,這般的兒媳竟是自個兒招到家的,真是替兒子引狼入室,搖搖頭,長歎短噓的被人扶出去。
“夫君,我瞧你今日回來氣色不好,這般晚了又來審賬,我便親自給你做了宵夜。”魏夫人此刻神色溫柔,眸光卻隐着詭異。
魏羨淵按着眉心,看也不看她一眼,又繼續翻看賬簿,聲音毫無波瀾:“放那裏吧,我一會兒吃。”
魏夫人瞧着這般冷漠的丈夫,陡然嗤嗤笑起來,“怎麽,這還沒看,就吃不下去?剛才在外面是不是覺得外甥媳婦秀色可餐,看都看飽了?”
魏羨淵忍着怒火一言不發,更是一點也不驚訝眼前的女人會說出這般刻薄的話,從母親踏進書房的時候,一番勸說,他就知道定是她又去叨擾母親了,否則老人家本該早早的睡下了,又怎麽會來到書房特意叮囑他。
魏夫人嘴角輕翹,從竹籃裏拿出了今日她做的夜宵放在他的面前,“我特意跟廚子學做的,金魚湯。”她故意咬重了後面三個字,“我看你池子裏的魚兒養的那般肥美,就擅自主張命人打撈上來,一個個親自刮的魚鱗,開膛破肚,取了内髒,知道你不愛吃魚頭,又親手一個個剁掉……”她越說興緻越高,連語調都飛揚起來似的。
魏羨淵無甚波瀾的波瀾的眸子猛然擡起來,眼中升騰起的怒火,在胸腔裏積攢的一下子出來,“鬧夠了沒有?”
“怎麽我殺你幾尾金魚就不樂意了?”她哈哈一聲大笑,譏諷道:“小金魚,蕭靜妤……原來我的夫君這麽愛護那幾尾魚兒,是愛屋及烏呀,我今個才瞧明白。”
“心疼了?今日不過動的是幾條金魚,又沒有動你的心頭好。”
魏羨淵全身緊繃,溫潤的氣息是常年浸染在骨子裏不易揮去的,可不代表他就沒有底線,就不會有怒氣,可到底是壓住了,隻輕輕吐氣,半響他緩慢起唇,聲音沙啞道:“如此,我們就和離吧。”
魏夫人嘴角抖動了下,“和離?”
“嗯。”魏羨淵再重複一遍,“和離。”
魏夫人有一絲不敢相信,以前不管她怎麽鬧騰,他都沒有說過這句話,“你想休了我,七出,我犯了哪一條,你讓我和離?”她理直氣壯的質問他,“你不在家時,我好生照顧你母親,乃爲孝;我爲你至親寺廟擋刀,無法受孕,無子是你們魏家虧欠我的,其他又有哪條是我犯過的?”。
魏羨淵緩緩站起來,從桌案下抽出了幾張宣紙狠狠仍在魏夫人腳下,魏夫人撿起來一張張的瞧,那張臉從氣的通紅到慘白無色,紙張白底黑字紅印,就像是一把刀子一下子刮過她的臉龐,撕扯着什麽。
魏羨淵一字一句與她平靜的說道,“從你嫁入我魏家起,從未晨昏定省,母親惡疾之時隻有丫鬟婆子伺候,乃爲不孝;無子,更是你咎由自取,與山匪勾結,自導自演,如今自食惡果,卻要賴我魏家虧欠于你……”
魏夫人被這一字一句誅心,雖然面前的男子依然是一副溫潤的模樣,臉上不見半分戾色,可分明卻是駭人。
“馬場,你讓人雨夜趁勢砍斷燈架蓄意謀害——靜妤,乃是毒婦所爲。”
“你……你什麽時候知曉的?”
“我早就知曉,隻怪我太縱容你了。”魏羨淵沉聲道:“本就是一場荒唐,和離吧,我會幫你置辦田産,家宅首飾,保你的下半輩子生活無憂。你若再嫁,我會祝福你。”
魏夫人神色變換幾許,聽到那句再嫁,似乎想到什麽,一下子抖了起來,叫吼着:“你想要跟我和離,好再續娶蕭靜妤那個狐狸精是麽?哈哈,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嫁給的還是你的外甥,你敢不敢去你外甥面前說,你心裏肖想自個個兒的外甥媳婦,你不敢,我敢去說。”
“你瘋了,即便沒有蕭靜妤,你我之間也過不下去了,我曾經試過想與你好好盡守夫妻之美。”魏羨淵說的是真話,不管他心裏有木有蕭靜妤,他們二人之間矛盾重重,隻會讓魏家烏煙瘴氣,今日她的鬧騰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和離在他心裏已經定下。
“我不會和離的。”
“夫人先歇息吧,這事等過了今晚再說。”魏夫人一邊叫嚣着,一邊掉着眼淚,魏家的一切是她用命換來的,她的生活,她的交際圈,她的榮華,他的丈夫,這一切都怨蕭靜妤出現,才會出現裂痕,她的眸子裏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那張如花一般傾世容顔再次浮現在魏夫人的心頭,恨不得撕碎了。
魏夫人身子抖的厲害,一步步失魂般的踏出書房,鄭媽媽連忙上前扶住夫人,剛才書房的話,她隐約都聽到了一耳朵,便勸解着,“夫人不用急,床頭吵,床位和,過了今晚家主說不定就消氣了。”
魏夫人呵呵一笑,“消氣?”他恐怕很快也會知曉,是她逼蕭靜妤成婚的,是她邀約了一群夫人讓其去風言風語,給侯府夫人施壓。除非蕭靜妤全然不顧侯府臉面,全然不在乎父母恩情,若她在乎,那就必然要嫁人,嫁了人有了孩子,這般的髒了身子,魏羨淵還會再念着?
隻是沒想到她會嫁給裴琰。
她初時未曾見過蕭靜妤,隻是聽到一些碎言碎語,後來瞧着自個兒丈夫變化,她最後信了,魏家馬場一見,魏夫人終于明白,男人都一個樣兒,瞧見開的豔麗的花就想往跟前湊,那般狐媚子的皮相,哪個男人見了不喜歡?
若是給了自個兒,魏羨淵何至于會對她這般冷漠?
想着想着就愈發想劃破她那張勾人的臉,她陰冷的一笑,“現在,你就托個忠心的人悄悄的去驿站傳話給給前幾日找我的那人,就說我應了他的要求,他也得應我的一個要求。”
“夫人有何吩咐?”鄭媽媽提着耳朵問。
魏夫人在鄭媽媽的耳邊嘀咕一陣,鄭媽媽聽完淩厲氣勢哪還有半分,臉色一變,腿都軟了點,“夫人這般做若是讓家主發現,我們都會沒命了。”
夫人真是瘋了!
“去,現在就去,别忘了帶上我卧房匣子裏的那副畫像,免得他們弄不清人。”
蕭靜妤,你不是喜歡勾搭男人麽?我讓你好好享受男人的“疼愛”。
……
夜晚,沈婳悄悄的回來,因爲有蕭靜妤打點好的婆子留了角門,回來時并無人看見,麒麟居木葵和木槿早就等着了,知曉了主子沒事,總算安心,可木葵和紅玉二人輪番絮絮叨叨,不過說了幾句,便讓沈婳拿出來買來的鳳梨糕堵住了嘴巴。
沈婳又讓人詢問了蕭靜妤是否回來,聽說也已經在洗漱了,這才喝了紅玉準備的安神茶,往床上一歪,便沉沉的睡着了。外面因爲前幾日的大雨,燥熱輕減,隻微微支開木窗子。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有什麽聲音響起,沈婳正好口喝醒來,就見木窗外似乎有一道影子閃過,沈婳微微蹙了眉頭,便聽到屋子裏有腳步聲,一點點的在接近。
她習慣性摸出枕頭下的的簪子,緊緊的攥在手裏,幸好今日小麒麟不在,她便躲在床邊一角,腳步聲一停,黑漆漆的身影似乎已然挪到床邊,帷幔緩緩的被掀開,沈婳更是攥緊了手中的尖銳。
“是我!婳兒!!!”那道熟悉的聲音有氣無力,是蕭繹的,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淮南剿匪麽?怎麽又夜裏溜到自個兒的閨房!
“表哥!”沈婳随即喚了一聲,黑夜中就聽到“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整個身子倒在了她的床上,沈婳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心眼都提到嗓子,趕緊從旁的取出夜明珠,照亮整個床榻。
一個血人赫然出現在眼前,渾身上下各處都是刀口,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染了血色,沈婳顫抖着手向他的鼻端摸過去,毫無氣息。
她看向自個的染滿鮮血手,忙是堵住了他胸口血流不止的一處,驚恐的發現那片紅色竟是蔓延開來,“不……不,不要死。”
沈婳再抑不住心慌,捂住那處,聲音早已哽咽,“蕭繹,求你,别死。”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的滾落,一雙美眸盛滿失去恐慌。
沈婳喘息着大哭,猛然坐起來,才發現外面天色已是白晝,剛才一切都是夢靥而已。然那股失去蕭繹而起的情緒摧枯拉朽之勢仍盤踞心間,擡手摸一摸臉頰,還挂着冰涼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