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也不知蕭将軍是如何哄住這金娃娃的,小麒麟竟然沒有因爲汗血馬駒的事而鬧情緒,反而又像平常一般抱着布老虎和木劍厮殺玩耍,一點兒也不受馬駒的影響。
因爲煜哥兒的第一個生辰未曾給他買下那朝思暮想的馬兒,留了遺憾,沈婳心底是疼惜這小兒的,路上也便照顧的愈發仔細,取了腰間帕子抹了抹小兒額頭的細汗,順手捏了旁的小案幾碟子上一塊桂花糕遞給小麒麟吃,蕭将軍在兒子面前總有種郁塞之感,何時她的婳兒也能這般與他自然的親膩。
沈婳隻顧着小麒麟,未曾瞧見那陰郁的俊臉,一邊欣慰好生生的煜哥兒,一邊驚詫的問道:“昨個兒回去,表哥是如何哄煜哥兒說的?怎的今日這般安靜好哄?”
蕭将軍靠着車廂,鳳眸一挑,“表妹真的要聽?”
隻是不等蕭繹說明,小麒麟就停了手中的動作,用黏答答的肉爪子伸手摸了摸小娘親的肚子,眼睛放光,“爹爹說選馬駒就不能選仙女妹妹?所以煜哥選了仙女妹妹哦。”小兒揚起那張未長開玉琢般俊臉,黑眸子烏溜溜的期待,問:“妹妹什麽時候才能從小娘親的肚子裏出來?”
沈婳早就領略過蕭将軍的“不要臉”,微微嗔目過去,蕭繹一張俊臉卻滿是得意之色,毫無半點自覺,沈婳現在“寄人籬下”又無法硬氣起來,胸腔微微存了口氣,小麒麟在她耳邊開始問東問西,對“仙女妹妹”好奇的很,一會兒問她“妹妹長的像誰?”,一會兒又問她“妹妹會不會喜歡煜哥兒?”……
這種問題讓她怎麽好回答?便是擡手佯裝困頓,打了一個哈欠,“煜哥兒,去找你爹爹問,我要睡一會兒。”
蕭繹直接從身後的安置處取出來一個香香的軟墊,“枕着睡。”
可小表妹卻阖住眼眸,靠在車壁上轉了身子背對他,擺明是不想理他,蕭将軍也并不惱,反而覺得這般能在他面前顯露真實情緒的小表妹才是最好的,他并沒有收回手,卻是強制的将軟墊賽過去,讓她靠住。
大約是比之前舒服多了,沈婳原本是想裝睡一會兒,可随着車輪子的悠然晃動,道真的覺的眼皮子越來越沉……
蕭繹見小表妹真的是睡着了,圓潤的小鼻尖發出的呼吸漸漸勻稱而安穩,立刻起身叫喊了車夫停下馬車原地休息,又喚來墜兒囑咐其抱着煜哥兒去外邊的小溪邊玩一會兒。
蕭繹則挪了身子獨獨的坐在了沈婳的旁邊,車外的日光金燦燦的,不過隔着一層車窗覆着的薄紗,隻有些許暖暖的灑進來,籠罩在她靠在一角的睡顔上,絲綢般的墨發柔軟的散在一邊,映襯的她那張小臉更是嬌美瑩潤,濃黑的睫毛似乎都泛着一層金色的暈光,晃的人移不開眼睛。
她阖着眸子,睡的恬靜而安穩,柔嫩的臉頰粉撲撲的,紅唇微微啓着……
蕭繹心口細微顫動了下……還能有機會再見到這小人兒,并且像現在這樣真真實實的留她在身邊,簡直就是上天給他蕭繹一生最好的禮物,以後便要像這樣牢牢地抓住她,留在自個兒身邊好好如珍寶一般呵護,再不敢弄丢了。
他不自覺得伸出長長的臂膀,将小姑娘收進了懷中,再凝着她,指背輕滑過她的臉頰,又忍不住摩挲上那粉嫩的唇瓣,想要貼上去……
既然注定要做他的妻子,又爲何不能?想到這裏他再不猶豫,慢慢的俯下身子,低頭向她靠近,她身上的茉莉幽香盈盈繞繞的傳到了他的鼻端。
臨到離那唇隻有一指肚兒的距離,蕭繹暮然一頓,卻向上挪去,唇隻落在沈婳額間的碎發上,他俊美的容顔忽而露出一笑,落下一句話便将她輕輕放下,掀開簾子從馬車上跳下來。
“睡吧,婳兒。”
沈婳就在這句男子柔聲的細語之後,陡然睜開了眸子,她坐起來身子靠在牆壁上深吸了口氣,馬車的牆壁被日頭哄的暖暖的,但也比不上她現在臉上的燙熱,她呆呆的坐了一會兒,原本夾雜着晦暗的眸子愈發清亮起來,這才掀開車簾瞧着外面,叫了一聲,“煜哥兒,表哥……”
……
待馬車入了城,就轉到一處熱鬧的集市,蕭繹先跳下馬車一手抱起煜哥兒,一手扶着沈婳下來,她攏好帷帽随着蕭将軍一起逛了幾間畫鋪。
最後蕭将軍都道不滿意,亮出了今日三萬兩折換的銀票,那掌櫃的才眼睛一撐,溜的都圓了,趕緊從腰間拽下來一把長長的鑰匙,讓小厮回趟他的宅子翻找出了一副畫卷。
小心翼翼的遞呈給他,隻道自個兒也是愛畫之人,這幅“高山流水”的畫作本是不想出手的,但……他盯着那銀票已經紅了眼睛。
蕭繹修長的骨指熟稔的展開,細細的研究之後,滿意付了錢,收裝好又領着沈婳回了馬車。
沈婳簡直有些不敢置信,三萬兩還沒焐熱,就裝進了别人的錢袋兒,她想問他這是爲何?總覺得蕭繹不像這種會閑來無事專門用三萬兩買一副前朝名家的山川畫,雖然那畫作果然精妙。
而剛才她從蕭繹的眸中看到的隻有欣賞的贊許,卻沒有那種遇到珍寶的摯愛之感。
唇抿了抿,覺得那般問是有點質疑蕭繹的風雅品味,再說若是像在馬車上好奇又問出點子不正經的,豈不是更是尴尬。
“你想問我爲何要買這幅畫?。”
沈婳一怔,不知蕭繹如何瞧出她心中疑惑,随之一笑,點點頭。
蕭将軍其實一早就看到小表妹蠕動的嘴角,他知道她是想問些什麽的,又在心中顧慮什麽,他在等她張嘴,隻是最後那緊閉的唇線告訴蕭繹若她不問她,小表妹就要這樣憋在心裏随他回侯府了,心中不免劃過一抹失落。
她……始終帶着謹慎的讨好在與他相處,在她的心裏與其說他是她的表哥,倒不如說他是能在侯府庇佑她的蕭将軍。
蕭繹道:“這是靜妤的心頭愛,婳兒明日可願替我拿給她。”
蕭繹這話的意思,怎麽有種她要去“負荊請罪”的感覺,也是,她用了蕭靜妤的身份出來遊玩,又撞到了公主讓人知曉,倒是真的要去好好解釋一番才好,便認真的點點頭,“我明日會去的。”
到了侯府,沈婳先随着蕭将軍和煜哥兒去了蘅蕪苑給老夫人請安,倒是不巧遇見了墨蘭也在,墨蘭慣會裝乖巧。
不僅僅是在老夫人面前,就連蕭繹也是表哥長,表哥短,真瞧着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還一個勁兒的問表哥爲何不帶她也去,蕭繹也看不出情緒,隻淡淡回了一句,“是煜哥兒要求的。”
一句話噎的墨蘭隻能尴尬笑着去摸摸煜哥兒腦袋,煜哥兒不喜歡墨蘭那是表現在臉上的,對着墨蘭做了大鬼臉,倒是惹的老夫人笑的暢快。
而沈婳與墨蘭自從上回撕破臉面,就未曾再多有接觸,吃過晚膳,老夫人留了煜哥兒今晚在麒麟居睡,三天沒見到那心肝寶貝甚是想念,蕭繹則要回将軍府。
沈婳留了後獨獨去找了海媽媽隐隐的詢問墨蘭這幾日可有說些什麽不好的,海媽媽也是偏幫着沈婳的,道是女學堂那邊近來課業極重,墨蘭來的時候少,即便來似乎有些轉了态度總是向老夫人誇贊起沈婳妹妹的好。
海媽媽擔心小姑娘心思單純,還是刻意提醒了一句沈婳,倒是人的性子不是那般輕易能改的。
沈婳點點頭表示知曉了,墨蘭其實很聰穎,但是這種聰穎卻必須讓人防着,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墨蘭實在稱不上“君子”,反而像條毒蛇,哪天說不定就會竄出來咬上你一口,不得不防着些。
回了麒麟居,沈婳梳洗過後聽到木槿敲門進來,送回衣裳之際一并遞給沈婳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紙的單子,道:“這是表小姐上回交給我的衣裳,因爲味道太淡,尋了不少大夫就耽誤了,總算有一位醫術高明的聞出來,這是大夫聞出來的藥方子。”
沈婳細細看了一遍,雖然有幾位藥不太認識,但這香附、白術、骨筋草可都是穩固止血,益氣提升用的,沈婳似乎有些猜想,倒吸了一口冷氣,若是她猜的不錯,應該是……連忙就問:“可說了是治療什麽的方子?”
木葵慢慢吐出三個字:“安胎藥。”
安胎藥?黃氏這般偷偷摸摸的安胎做什麽?懷孕了了?爲何不告知侯府,莫非孩子根本不是蕭瑞的,這般再想明白了,似乎這樣的結果更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忽而又想到什麽,沈婳臉色悠然一變,又吩咐木槿,“明日那些給紅玉吃的補品,尤其是那燕窩什麽的也都送去外面讓大夫瞧瞧,可參着什麽東西。”
木槿向來穩重,這般一聽也是臉色變了一下,隻道會盡快辦妥。
交代完,沈婳便讓木槿退下,心中隐隐無法平靜,她這般放心的交給木槿去查,不用多想蕭繹那邊也會和她知曉同樣的信息,她是希望蕭繹知道的,她在侯府實在無法獨自處理,隻是不知蕭繹是否會對此引起懷疑。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忽而想起小雅宴那次蕭靜妤送給她的書籍都還未打開看,便起身去取來一本,靠在軟枕上細細讀了起來,隻是這随意翻開,本以爲是修身養性的詩句,不想看到的卻是一段“熱烈康概之情愛詩”。
——“表哥,不可……那裏親不得。”大将軍含着一處高聳慢慢下移……
——“表妹快些分開腿來,待的弄一會兒便知這中間妙處了,倒是讓表妹瞧瞧表哥的威武。
然後還從本子中落下來一副男子與女子熱絡的插圖畫,隻是男子精壯的身子趴伏在女子的身上,看不到面容。
沈婳一怔,腦海裏竟不自覺得補了那張看不到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