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将軍便橫着一條流血的腿就靠在床邊,靜靜的看着面前各種吩咐事情的小表妹,隐隐露出一笑,她這個樣子道有幾分排兵布陣的架勢,這般聰穎的表妹怎能讓人不愛。
趁着沈婳忙裏忙外的不注意,蕭繹又彎起腰重重敲了兩下腿,那條本就染着赤紅的白底長褲頓時又開始浸血。
沈婳回來一扭頭,就看到這樣的可怖的情景,健壯的長腿被白褲包裹,早就血迹斑斑,還在不斷的擴染,她一聲低落的歎息,急切向前走上兩步,蹲下身子趴在床邊仔細查看,擔憂的眸子盯着那傷口,可又無能爲力,一時嘶啞着聲音,“血怎麽就止不住呢。”
蕭景軍拍拍床邊的空位,“表妹别蹲着了,容易頭暈。”
“恩?”沈婳此時滿心都是那條受傷的腿,一時沒聽清楚,擡起臉探看着詢問,“表哥你頭暈麽?要不要我扶你躺下來?”
此時離的近了,蕭繹才瞧見小表妹臉上滿是雨水的痕迹,她的衣襟上,袖子上染着他的血,臉色微微有些慘白,她這個樣子道像極了那個受傷的。
尤其是她的雙眸子裏水汪汪的,眼眶竟然有些通紅,蕭繹頓時心中一痛,懊惱自個兒剛才幹嘛還要吓唬她,一定是哭過的,一個小姑娘哪裏見過那麽多血,肯定是被吓着了。
他蹙了眉頭沒有回答,手上一個用勁兒拽着她上來坐在他的旁邊,笑了笑,“我沒事,這點小傷而已。”
随即擡手便用大掌抹了抹她臉上的水珠,又扯過來一旁的薄被覆在小表妹的頭上,替她擦拭濕漉漉的發梢,還一邊警告她,“别動”。
沈婳心裏又是愧疚又是疲憊,不想再惹蕭繹不快,所幸就沒有掙紮,隻睜着一雙大大的眸子盯着表哥俊美的側臉上看,這裏也是她弄傷的,如今又害他的腿受了傷。
蕭繹這般細細替她擦拭完,瞧着她明媚的眼珠子總是下意識的盯着他的腿瞧,他怕她一個小姑娘家見血多了又被吓到,直接用薄被裹着她的腦袋摟她按在自個兒胸口,“我說了沒事,你不用擔心。”他還隔着薄被摩挲着她的背不斷的安撫。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
“婳兒乖,不要想這些,我沒事。”他又摟緊了幾分,大約是怕表妹誤會他居心不良,随即又補充一句,“别怕,别怕,我隻是想給你暖暖身子。”
沈婳趴在他的胸口聽着那顆心有力的跳動忽而安心的笑了笑。
“怎麽了?”
玲珑如沈婳,她半響才緩緩道:“我不怕血的,真的!隻是怕表哥像我爹爹那樣殘了!”母親常年咳血,她早就對血沒有那麽敏感了。
“要是我殘廢了,那我正好要賴表妹一輩子了。”
這句話調侃的話,卻不知怎麽的讓沈婳淚水頃刻間落下來,蕭繹慌了,扶正她的身子,替她擦了眼淚,這是她第一次見懷中的人哭,又摟在懷裏連連的賠不是,“好了,好了,不哭,我發誓我不會瘸的。”
沈婳今日的善感也是因爲當年沈父被打成重傷腿上落了殘疾,再後來幾次就是因着腿腳不便連躲都躲不掉隻能蜷着身子挨打,生生幾次被打死了,沈婳親眼目睹一切,父親咽氣的前一刻還說不舍的女兒和娘親,要賴在她們母女身邊,可轉眼就阖上眸子,再不說話一句了,隻留下冰涼涼的發僵的身子。
表哥蕭繹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将軍,如何也不能變成個瘸子。
蕭将軍心疼懷裏的小人,細聲細語的道:“都是我的錯,若我能早點回去你就不會跑出來淋雨,婳兒便不要與我生氣了,都是我的錯。”他這般耐心和謙和的哄着,讓沈婳微微驚詫的擡起臉瞧他。
“你沒有和我生氣,那爲什麽不來給煜哥兒過生辰?”
蕭将軍摸了摸她的臉頰,一臉無奈,“表妹誤會了,我是被那木拉市纏的脫不開身。”
“真的?”
“嗯,真的!婳兒乖,去換身我的衣服先穿着。”
沈婳這才意識到自個兒被蕭将軍抱着暖和了不少,可蕭繹催着她去換衣服,但他自個身上更是濕漉漉的,沈婳表現的很聽話,去櫃子裏翻找了蕭繹的衣裳直接去屏風後套在上面。
然後又拿了另外一身幹淨的袍子和帕子,直接坐在床邊,也幫他擦了擦濕濕的頭發,然後便要伸手主動給他脫掉濕掉錦袍,毫無半點姑娘家的矜持造作。
就在她擡手扭開一個盤扣的時候,蕭繹垂眸凝着她因穿了不合身衣服,又寬又長的袖子中伸出來的一雙勻稱的素手,隻露了水晶般圓潤的半截指甲,靈巧的解着扣子,不經意間卻劃過他脖頸的肌膚,那指尖仿佛都閃了一抹驚心動魄的芒光,忍不住想讓人低頭就含在嘴裏親吻。
他的喉結幹澀的上下滑動了一下,再次握着她忙碌的小手一把拉進懷裏,低聲警告“别再動了,否則……”
沒了薄被蓋在頭上,她的臉一下就貼在他的胸口,雖然是濕的,卻感覺那胸口熱的仿佛在上下起伏,一股熱氣将她籠罩,“怎……怎麽了?”
沈婳雖然這麽問,卻大約暗惱自個兒穿了男裝就是真把自己當男子了?竟一時急切的忘了她以前對蕭将軍說過的男女之防,這般沒女兒家的嬌羞去解人家的衣裳,還好意思說處那些個話。
“那……表哥自己把衣服穿一下吧,免得着涼。”她窩在那裏小心翼翼的說。
沈婳根本不知道她穿着他衣服那刻,寬大的袍子包裹着她玲珑的纖細身子,又這般來解他的扣子,鼻端混着彼此的味道,交融在一起,蕭繹早就被她擺弄的心神搖曳,連腿上傷都記不得疼了,隻想……可是他不願再第二次吓到她,讓她疏離自個,便隻好把這香香軟軟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裏。
等魏羨淵和大夫來了,大雨也漸漸停歇,淅淅瀝瀝仍下着小雨,蕭繹怕小表妹真的着涼,便囑咐沈婳先泡個熱水澡,一會兒叫墜兒抱着煜哥兒過來這邊,晚飯吃不成,隻好當做夜宵慶祝煜哥兒的生辰,沈婳點頭,便随着丫鬟去了。
靠坐在木桶裏的沈婳這會兒被熱氣哄的暖洋洋的,身上被雨水打濕的寒氣也一掃而光,不由的又回想起雨中的一幕。
那個緊随在身後的暗影,到底誰要害她?她來京城無冤無仇,第一次踏出門,還是用的蕭靜妤的身份,莫非……那人不是想害她,是想害侯府的這位嫡長女?
于此同時蕭繹這邊,“魏兄,你覺得是誰想要害我的表妹?”
魏羨淵從木凳上站了起來,緩緩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他負手而立,眉頭緊鎖,卻依舊不減身上的儒雅之氣,反而在周圍燭光的搖曳中又增添了幾分沉靜和睿智,“退之,我知道是誰指使的了,她不是想要害沈姑娘,而是——靜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