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将軍就站在不遠處對着小厮交代事情,目光卻已經悄無聲息的轉向了不遠處的人兒。
隻見小表妹在樹枝丫的影影綽綽中,皮膚白淨的好似剝了殼兒的雞蛋,幾縷碎發因爲微微的香汗服帖在臉頰之旁,眼中水波潋滟。
這等時候,小表妹依然氣定神閑,就好似一隻出來神遊的小兔仙,真讓人忍不住想挨近了身邊摸一摸那白嫩的皮毛。
旁邊正聽着将軍交代事情的小厮肯定想不到,平時冷厲的主子雖然嘴上在吩咐着一會兒那兩個婆子出來後就拖到柴房處斷了手腳,反正也不幹活兒,留着作何?
況且這兩個刁仆刻薄自己的小表妹,總要替她懲治一番,于是愈發陰沉了眸子,他的話語雖冷,面上也不顯形色,胸膛卻跟火爐子一般熱絡。
他們的大将軍此時此刻心裏不是裝的鐵馬金戈,更不是剛剛吩咐過的血腥之事,而是正在想那白嫩的臉蛋如若捧在手裏該是何等滑膩之感。
“将軍,那周顯家的不會囚水,暈死了……”一個小厮從浴室内跑出來平靜的禀告,蕭繹帶來的這些小厮皆是他親自挑選的,頗有些能力,穿上戰甲便是精兵。
蕭繹冷笑,“一鞭子抽醒,她們這茶也該喝飽了,帶出來吧。”
當“濕漉漉”的二位媽媽被小厮重新拖回庭院的時候,蕭繹早沒了耐心,要不是怕吓到她的小表妹,從他踏進麒麟居的那刻起那二人怎麽可能完好無損。
這會兒兩位媽媽還在不住的吐着湖裏的髒水,一個勁兒的磕頭認錯,再不見半點敷衍,蕭繹望向沈婳,忽而出聲,“小表妹可是滿意?”
沈婳站起來走到那二人身邊,瞧了半天卻目光無波,倒是意味不明的說了句,“紅玉是我的丫鬟,受了二位媽媽的‘熱情’款待,怕是一杯茶都不足表我的心意,勞煩表哥便代我再好好謝謝才是。”
兩位媽媽一聽渾身激靈,表小姐這般不滿意豈不是還有更慘的,趕緊匍匐的爬過去磕頭求饒,腦袋都磕紅了。
沈婳斂着眉目不吭聲,二位媽媽隻怕再經曆那地獄般的折磨,繃着神經像抓救命稻草一般猛撲過去哭嚎。
蕭将軍眼疾手快将小表妹往懷裏一拽,緊緊的摟住後,擡腳一踹将人踢飛了幾米。
随即眼神示意吩咐小厮将這礙事二人拉走,院子裏陡然清靜了很多,蕭繹摟着小表妹水一般的柔軟身子,一時入迷,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都因爲香汗冒出,更加的濃郁好聞。
沈婳并沒有像之前那般掙紮,細吞吞的道:“表哥難道總這般不在意男女之防,我畢竟是個姑娘家,還請表哥憐愛沈婳的清譽。”
沈婳若是想低聲細氣的說話,那聲音溫軟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聲聲聽的人心中酥脆,更何況還是個血氣方剛的鳏夫大将軍。
陶醉中的蕭将軍自然是不肯聽,擡眼就看到一張娴靜如花的白淨臉蛋,一臉伏低的樣子,比初抱她過來時倒是服帖了幾分,小野馬肯順服的作态,讓蕭将軍心情大好。
沈婳這般改變态度也是剛剛有了幾分思慮,這侯府果然不比普通家宅,她與紅玉孤身二人,即便不招惹任何,也還是無端纏上是非,今日若非她趕巧救下紅玉,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位大表哥将軍雖然是不太正經了些,但至少心中是肯護着她的。
她又何必駁人喜好,她知道自己有幾分姿色,要不然當年玉簪嶺就不會被這位大将軍輕薄了去。
隻是現在她在侯府孤單,總要有個靠山才是。
蕭繹若真一時看中自個兒,與他慢慢周璇到自己離開侯府,道不失爲一個折中的良策。
隻當順從點哄着就是了,也好過在侯府多樹些敵人,這般想通順了,初見時的那幾分嫌惡也就能好好的收斂了下去。
殊不知小表妹的這般盤算而來的作态,惹的蕭将軍心中更是癢癢的難耐,不禁有心調笑,“表妹今年十四芳華,還未及笄吧,道還是個不定性的小姑娘呢。”
“雖還未及笄,卻已經到了可以論嫁的年齡,我初來城中,偶瞥見京中兒郎各個俊朗不凡,真當是琳琅的很,将來總要表哥爲我好好甄選夫家的。”沈婳存了自個的心思,這時候倒是厚着臉皮爲自己謀劃了。
蕭将軍聽到這哪還有調笑的心思,臉色轉而一冷,眯着眼眸将臉湊過去,“表妹來了京城不過數日,難道已有看中的兒郎,是哪家的?表哥替你好好試試他。”
定要好好試試的,不打的他滿嘴碎牙豈能讓他知道沈婳是誰也碰不得的。蕭繹心中暴虐陡起,委實算不上好脾氣。
沈婳那般說不過是不想讓這不正經的表哥得寸進尺,怎麽會瞧不出來此刻将軍表哥面色陰沉了,隻怕是用力過猛真的一時記恨上了。
又放了句甜話,“表哥想多了,沈婳初來京城,哪裏認的什麽兒郎,倒是隻認得大表哥呢。”
這小姑娘說話總是彎彎繞繞的,不想讓抱,就拿禮教說事,說教不成就甜裏帶刺的刺你一下。
蕭将軍不同于普通的武将,難得的能文能武,又是成過婚的過來人,豈會瞧不出小表妹态度轉變的緣由,剛那明眸裏閃過的一瞬嘲諷蕭繹倒是瞧的清楚。
眼下被小表妹讨厭難免心裏有些不太舒服,沉了面色。
行軍貴在神速,既然她來了自個兒身邊,便是逃不掉了,長大了總要嫁人的,這般想着剛才心裏積攢的郁結總算好些,再加上沈婳細聲細語的哝着軟語,自個兒受用的很。
“小表妹肯記得表哥的好就行。”蕭繹終于滿意松了懷中的佳人,“我還要去趟蘅蕪苑将煜哥兒接回來。這事總要有個交代的。”
沈婳被那雙炙熱的臂膀放開終于輕輕的松了口氣,她也是想趕快去看看紅玉傷勢的,便施禮離開了。
紅玉是被擡進了麒麟居一處偏房休息,大夫早已經留下藥方離開,一個低到塵埃的外來丫鬟受傷,底下的人自然伺候的不盡心,抓藥煎煮也是磨磨蹭蹭,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藥端上來喂給紅玉喝。
沈婳心疼紅玉,走過去瞧見床上閉着眸子的人臉色慘白,毫無半點生氣的樣子,就好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兒。
她真怕這花兒說謝就謝了,顧不上偷偷的抹眼淚,她也不敢真的讓紅玉瞧見自己哭,她若是在紅玉跟前哭一盞淚水,紅玉便能跟着哭一缸的。
于是轉身就去了小廚房,催促她們将藥煎熬的快些才是,那些小丫鬟果然是在管事媽媽的松散治理下,懶散慣了。
過了這麽長時間火才剛剛生好,沈婳一出現,幾個原本還驚魂未定的小丫鬟也是不由瑟縮下身子,大抵沈婳剛才的罰人氣勢還在,又是府裏的表小姐,再不敢偷懶,散了堆兒,各自忙去了。
紅玉迷迷糊糊的睡到傍晚,似乎聽到了姑娘和人說話的聲音,可意識還停留在姑娘打她的那一巴掌中,猛然驚醒了過來,視線隐隐約約的也是不大清楚,隻聽得衣衫環佩作響,一張陌生的面孔就愣生生出現在眼前。
紅玉膽子本就膽小,意識也還沒盡數回籠,面上明顯一驚,身子怕的發抖,那女子卻萬分溫柔的開口道,“紅玉别怕,我是世子夫人,不會傷害你的。”說完就喚了沈婳一聲,“妹妹快過來,她醒了。”
正在給黃氏倒茶的沈婳也是顧不得禮數,進來好一番安撫了紅玉的情緒,才又将面前的女子請出去,兩人入了外面軟榻各自坐在一邊。
黃氏氣質溫雅,就像春日裏的和風,長相不算驚豔,卻是秀美婉約,烏黑的秀發挽着流雲髻,額前垂着顆白色的珍珠,整張臉略施點粉黛,依然可見傳說中的郁郁之色。
“我和母親今日去寺廟還願,傍晚才回來,竟不知府上發生了這等損害妹妹清譽的腌臜,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是那周顯家的大意誤讓小公子吃了花園裏的毒蘑菇。”
“怕牽連自個兒就借着機會誣陷妹妹,後又對紅玉動了粗暴,威脅紅玉去指正妹妹,哪隻紅玉是個忠仆啊,那管事的也怕擔責任,隻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味的縱容懈怠,竟鬧出這麽大的事情,好在沒有釀成更大的錯事,煜哥兒吃了紅玉做的糕點,裏面的綠豆沙和香草皆有解毒的功效,倒是相克,紅玉也算是救了煜哥兒一命啊。”
“就是讓妹妹你和那丫鬟受委屈了,母親正在蘅蕪苑向祖母她老人家伺候賠罪,祖母和母親便特意差我過來看看妹妹,希望妹妹别記恨了今日之事,那些肆意造亂的刁奴,明日都會遣送到莊子,我也将在府裏召集家仆替妹妹親自正名,免得有那些個愛嚼舌根的再胡亂生事。”
吃了花蘑菇中的毒?恐怕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吧?
沈婳也不想點破,隻道:“表嫂這般說我便是放心了,沈婳孤苦,被侯府接過來住,已是感激涕零,哪有什麽記恨,隻是讓紅玉受苦了。”
黃氏溫婉一笑,讓丫鬟抱着一個精緻的長盒子過來,命人打開,裏面靜靜的躺着一隻成型的人參,價值不菲,“妹妹自個用或者給紅玉補身子都不錯的。”
沈婳也不推拒,紅玉吃了這人參定能快些好起來,當即就謝過黃氏,黃氏見天色黯淡,就勸由沈婳随她去食些吃的,沈婳客套的拒絕了。
臨走前黃氏頓了下步子,“有件事嫂嫂不得不問問妹妹,你可曾在蘅蕪苑推了墨蘭。”
沈婳蹙眉,似是不解的問:“表嫂怎的這般問,我作何要推墨蘭姐姐?”
黃氏見沈婳一副懵懂的模樣,當下放心,“妹妹這般坦蕩的神色,我便心中有數了。你好好歇息吧。”
說完就帶着一衆人離開了,沈婳望着黃氏的背影臉上突然凝重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