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時諾提供的線索,警方很快就對嫌疑人戚采佳采取了更詳細的調查。
她沒有不在場證明,與死者李麗雅同時喜歡一個男同學,存在着潛在情敵關系。而且,她是指認嫌疑人程珊珊和死者李麗雅有過争吵的證人。甚至有目擊者聲稱,案發前,看見李麗雅去過活動中心。
不過,隊裏的人大多數認爲,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兇手就是戚采佳,甚至連紫檀佛珠的物證都是指向另一個嫌疑人程珊珊的。
楊逸景低頭仔細的查着案卷和證據,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轉着一支筆,随後,他扔了筆,起身離開了座位,走到了走廊裏,掏出手機,撥了一個号碼。
電話打通時,對方先“喂”了一聲。
楊逸景情緒不高,叫了一聲:“師父。”
電話那頭的人說:“逸景啊,這是你回國後帶隊**辦的第一個案子,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覺察到他的不對勁,問他:“遇到麻煩了?”
楊逸景聲音悶悶的,應了聲:“嗯。”
電話裏沉默了許久,楊逸景的師父開口說:“你把案子說一說吧?”
“師父又不是不知道案情,還需要我重複嗎?”楊逸景不滿的抱怨,甚至踢了一腳辦公樓走廊裏的垃圾箱,發洩自己的情緒。
他師父在電話另一頭尴尬的笑了聲:“呵呵……你就當我不知道不行嗎?”
楊逸景忽然開口打斷他:“師父,不要再給顧行言提供我們警方的資料了,這個案子不需要他,我也能破!”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十分嚴肅的聲音:“我給他提供資料,是經過上頭批準的,走的是合法程序,這麽做并沒有什麽不對,而且你知道,顧行言的目的并不是破案。逸景,你以前和顧先生也接觸過,并沒有這麽排斥他,今天是怎麽了?給我打這個電話,不是因爲案子遇到麻煩了吧,而是因爲顧行言在插手這個案子?”
楊逸景沉默了許久,才說:“他在追求我的好朋友。”
“追求你的好朋友?”電話另一頭的男人聲調忽然提高了好幾分,驚訝不已,不可置信的追問:“是女孩子嗎?他追女孩子?!”
“嗯,”楊逸景說:“是很普通的女孩子。”
電話那頭的人情緒平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顧行言追女孩子?爲什麽?這可是千古奇聞啊!”
“師父!”楊逸景無奈,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
“哦哦哦,好,你接着說!”
“我沒有什麽可說的,挂了!”楊逸景給師父打完電話,心情更加沉重了。
然而,幾乎他的電話剛挂,顧行言那頭就接到了電話。打電話的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顧行言,聽說你在追女孩子?”
顧行言望着僵持住的程珊珊和時諾,語氣不佳的回答:“不是追求,她是我的女人。”
電話那頭的人這下子是真信了,吃驚不已:“你……原來也需要女人?”
“雌性伴侶是雄性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爲什麽不需要女人?”顧行言顯然很不高興,警告電話裏的人:“趙然,不要認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就可以随意對我質疑指責。”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不提這個話題了。對了,楊逸景是我徒弟,你幫我照顧着點,别老打擊他自尊。”
顧行言十分不在意:“我對打擊他的自尊沒興趣。”
趙然:“……”
之後,回應趙然的是“嘟嘟嘟”的電話挂斷的聲音。
時諾的面前站了兩個警察攔住了她和程珊珊。其中一個警察很眼熟,是那位姓姜的警官。他禮貌的跟時諾說:“時老師,我們需要帶走程珊珊做一些調查,請您配合。”
時諾拉着程珊珊不放手,緊張的問:“你們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放心,就帶到學校辦公樓。”姜警官說這話時,看見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朝着他們走了過來,是昨天晚上自稱時諾老師的男朋友的那位。
顧行言拉過時諾,對着姜警官說:“我們跟你一起過去。”
程珊珊在顧行言靠近時,本能的松開時諾,向後躲了躲,怯生生的低下頭,不敢去看看他。時諾伸手想再去拉程珊珊,沒想到她又向後退了一步,直接躲開了。
時諾的手,停留在半空,尴尬不已。
顧行言卻伸出手,極其自然的握住她落空的手,大掌包裹着她滑膩柔軟的小手,牽着她大搖大擺的朝着學校辦公樓方向走去,把兩個警察和程珊珊全都甩在了後面。
時諾偷偷問他:“程珊珊要是自己認罪了,會怎麽樣?”
顧行言說:“楊逸景不是愚蠢的警察,他不會抓無辜的人。”
時諾轉頭,好奇的看着他,沒想到,他說話還挺公正的。
顧行言挑了挑眉,說:“你以爲我是那種會因爲别的原因,就對某些人産生偏見的人?”
時諾搖頭:“沒有,你人挺好的。”
“我很高興能得到你的誇獎。”顧行言嘴角上揚,眉眼微彎,笑意直達眼底,顯然他現在心情十分的好。
時諾也被他暖暖的笑容感染了,原本擔心程珊珊的緊張都一空而散,不自覺的跟着他也笑了笑。
走近學校辦公樓時,正好有兩個警察帶着嫌疑人戚采佳走過來,與一同走過來的程珊珊碰了個正着。
戚采佳穿着黑色的長裙,挺胸昂頭,目光無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看見程珊珊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後,轉身跟着警察先一步進了樓内。
程珊珊看見戚采佳後,整個人頓時變得緊張不安,眼神飄忽不定,四處躲閃,雙手握着一起,手指揪在一起。
時諾頓時就明白了,威脅程珊珊的人,就是戚采佳!
她走到程珊珊身邊,直視她,柔聲說:“程珊珊,别怕。”
程珊珊忽然哭出來:“時老師……”
時諾伸手,将她抱進懷裏,輕拍她的背:“别怕,老師一直陪着你。”
程珊珊被帶去調查,時諾站在走廊裏等她,顧行言默默的站在時諾身邊,一直陪着她。
時諾怕他累到,指了指對面的休息椅:“你去坐一會兒,不用一直在這裏陪我。”
顧行言果斷拒絕:“我不需要。”
時諾一直擔心程珊珊,心思都花在那扇門裏面了,顧行言不肯去休息,她也沒精力去勸他。
他們站在門口等,程珊珊還沒有出來時,楊逸景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朝着時諾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對顧行言說:“顧先生,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顧行言挑了挑眉毛,果斷拒絕:“不能。”
楊逸景:“……”他萬萬沒想到,顧行言拒絕的竟然這麽痛快。他苦笑了一下,又嘗試了一次:“僅僅是談這個案子,不談其他的。”
顧行言:“我知道你要談這個案子,我沒有什麽跟你說的。”
楊逸景朝顧行言點了點頭,說:“好吧,打擾了。”又去看時諾,朝她笑了笑,喊她的名字:“諾諾。”
站在時諾身邊的顧行言臉色頓時就黑了。
時諾沒注意顧行言,關切的問楊逸景:“你眼圈都黑了,昨天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吧?”
楊逸景點頭:“忙了一晚上。”
“你要注意身體。”
“沒事,習慣了,你不用擔心。”
一直沉默的顧行言忽然開口:“你不要誤會,諾諾不是在向你表達關心,她說的隻是禮貌性的用語。”他這麽說的時候,還特意在“諾諾”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時諾暈了暈,她萬萬沒有想到,顧行言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還這麽耿直、直言不諱。确實,剛才跟楊逸景說的話,都是出于禮貌性的問候,并不代表什麽實際意義,可是……這種事就算雙方都知道,也不會大張旗鼓的說出來啊,這個顧行言怎麽會這樣,完全不給對方面子。
顧行言發覺時諾很不開心,低下了頭,無辜的摸了摸鼻子,好想有點不知所措。
時諾看見顧行言這樣,都不舍得去說他,隻能對楊逸景抱歉的笑了笑。
楊逸景卻難得的笑了出來,他說:“顧先生,真的不準備跟我談談嗎?”
這一次,顧行言似乎猶豫了一下,期間還朝着時諾看了好幾眼,最終點頭:“好。”頓了頓,又補充說:“我隻跟你談關于人類情商的事情。”
楊逸景笑了:“好,我也正想跟顧先生探讨這個問題。”
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說的雲裏霧裏的,時諾完全聽不懂。不過,有一點,她倒是贊同。
顧行言……确實應該要提升一下他的情商,如果再聽幾次顧行言這麽語出驚人的說話方式,她的心髒都要出毛病了。
她正想着,擡眼就看見了顧行言看向她的眼神,無辜、無措,好像很受傷。她猛然想起,顧行言能輕易的猜出她心中的想法,她剛才腹诽顧行言的情商,似乎……被他知道了,而且他還很受傷。
楊逸景帶着顧行言離開時,與時諾擦肩而過,特意朝她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熟稔的笑容,就像多年前他們在這個校園裏時一樣。
時諾坦然,她……好像真的已經不再對楊逸景心動了。
當年,她心動時,他沒有表白,如今她已經不心動了,他就更沒有了機會。時諾自嘲的笑了笑:也許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給的機會,你何必自作多情呢?
她獨自站在走廊裏等着,顧行言和楊逸景都沒有回來,戚采佳先走出來。她是從另一扇門裏走出來,離程珊珊被審訊的房間,隔了兩個辦公室。
戚采佳的臉色很不好,略有些蒼白,雖然臉上是無畏無懼的神情,但是整個人毫無靈氣,跟之前的她也完全不一樣。看來,她剛才被審問時,遭遇到了讓她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看到時諾後,禮貌的問了聲好:“時老師好。”
“你好。”時諾朝她點頭。
戚采佳并沒有被允許離開,也留在了辦公樓的走廊裏,身邊有一個警察陪着。
戚采佳站在她身邊,時諾十分的不自在。她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麽原因,會讓戚采佳對李麗雅下毒手,甚至事後還将罪名推給無辜的程珊珊,甚至還威脅程珊珊!
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不久之後,程珊珊也走了出來,她渾身瑟縮,唯唯諾諾的定。
戚采佳看見她走出來後,臉色大變,滿臉憤恨,甚至不顧身邊還有好幾名警察同志,直接開口質問:“程珊珊,你沒有認罪?你爲什麽不認罪?是你殺了李麗雅!”
程珊珊擡起頭,目光與她對視,搖了搖頭:“我沒有。”
“你沒有?”戚采佳冷笑:“程珊珊,你别忘了,我還握有你的秘密!”
“都給我閉嘴!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現在是警方在辦案,需要二位配合。”姓姜的警官走出來,出言喝住兩個人。
兩個人頓時沒了聲音,戚采佳目光惡狠狠的瞪着程珊珊,眼神中别有深意,似乎在說:“你要是不承認,我就說出你的秘密!”
程珊珊雙眼通紅,抿唇搖頭,無聲的說着:“不是我,不是我……”
時諾看不下去了,她完全看不慣戚采佳這麽咄咄逼人的模樣,想要帶着程珊珊離開。她問姜警官:“我可以先帶程珊珊去旁邊的會議室休息一下嗎?”
那個會議室就在左手邊,很近。程珊珊現在沒有被允許離開這裏,想要帶她躲開戚采佳,會議室無疑是個好地方。
姜警官猶豫了。按照目前的狀況,戚采佳和程珊珊作爲重大嫌疑人,完全有理由将二人逮捕,帶回局裏接受審訊。但是,他們楊隊卻堅決反對,要找到确切的證據之後,再對嫌疑人進行逮捕。他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頭同意了,還特意強調了一下:“你們過去可以,但是暫時不能離開。”
得到姜警官的允許,時諾伸手去拉程珊珊,想要帶她離開。戚采佳上前一步,對時諾說:“時老師,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吧!”
時諾搖頭拒絕:“我有些話要單獨跟程珊珊說。”
戚采佳面上不悅,但是還是溫順的應了聲“好”。她轉身向後退了一步,離開時諾身邊路過程珊珊時,小聲說了什麽。
一直沉默的程珊珊忽然情緒失控,哭着搖頭,大聲喊着:“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是怪物,我真的不是怪物……我是佛家弟子,我是信佛的,佛曰,衆生平等,我不是怪物……”
時諾離得近,被程珊珊的忽然失控吓了一跳,一沒留神,就讓程珊珊掙脫了出去。
她雙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拼命的搖着頭,嘴裏一直念着:“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是怪物……”
戚采佳還嫌事情不夠亂,在旁邊添油加醋,嘴裏不停的念叨着:“你就是殺人兇手,就是你把李麗雅追下去的!你就是個怪物!嗜血暴怒的怪物!會殺人的怪物!你再怎麽狡辯也沒用,你也是怪物……”
“戚采佳,你住口!”時諾忍無可忍,出言制止。
“時老師,我說的是真的,程珊珊她有不能說的秘密,你們根本不知道,她其實是……”
“不!”程珊珊忽然爆發,推開所有人,轉身跑到進旁邊的那個會議室。
時諾反應迅速,急忙跟着跑了過去,而戚采佳則被幾個警察制止,抿了抿嘴唇,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會議室裏空蕩蕩的,桌子椅子都擺放的很整齊,時諾一時間沒有找到程珊珊,不知道她藏在了哪裏。
“程珊珊……”時諾喊她的名字。她走了兩步,聽見有奇怪的聲音從大會議桌底下傳來。那聲音很怪,像是很多東西無規律的敲着桌闆。
程珊珊應該是藏在了大會議桌底下。
時諾拉開一張椅子,蹲下去,去找程珊珊。她的頭剛低過大會議桌的闆子,程珊珊忽然大叫:“你出去,你不要過來!”
“程珊珊,你别怕,我是時老師……”
“不!”伴着程珊珊凄慘大叫,大會議桌的整個桌面忽然被掀開,淩空而起,在半空中碎成了好幾塊,又紛紛落下,砸在了堅硬的地闆上,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震得整個會議室仿佛都跟着顫抖了一般。
時諾卻像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眼睛瞪得極大,死死盯着前面,表情驚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在沒有桌面遮擋的地面上,伸出了無數隻異于常人的手,張牙舞爪,四處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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