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鞭炮,是孩子最期盼的。
這個年代的炮仗小的很,給孩子玩的就是一種叫做小鞭兒的鞭炮。是散裝的,一挂二百個。兩毛五分一挂。這時候的人給孩子壓歲錢,都是五分一毛的,有些家長看的松了,孩子們就趕緊去買了鞭炮,花完了事。
還有那些啞炮,如果沒響,他們就把小鞭炮從中間折斷,然後将火藥倒在地上,再點燃,看呲花玩。
淘氣的小子,就拿着點燃的炮仗往小姑娘身上扔。這種鞭炮不會炸傷人,但也能燒壞衣服。不等過大年初一,孩子們身上就會燒出一兩個洞來。回家少不了一頓胖揍。手巧的媽媽,就給孩子的破損的衣服上繡上朵小花,盡管隻是一朵小花的輪廓,幾針就能繡好。但也是孩子們相互炫耀的資本。
小偉聽見喊聲,馬上就跑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個小木棍,木棍前面有燒過的痕迹。這是給孩子放炮用的。木棍燒着,帶着火星子,一時半會也滅不了。這時候的火柴兩分錢一盒,家裏還真是舍不得叫孩子這麽糟踐。再說了,也沒用木棍安全方便。
林大嫂看木棍是滅的,就瞪眼,“你是不是把木棍戳在奶奶的新門簾上了。”
剛才進屋的時候,用木棍支着簾子進來的。
小偉搖搖頭,還沒說話,就聽見林二姐的聲音,“小偉啊,你仔細你的皮!昨晚剛燒了我的褲子,今兒就燒你奶奶的門簾。”
說着,就見林二姐掀簾子進來,手裏端着盆,放着饅頭。應該是去廠裏的食堂買饅頭了。大過年的,廠裏也還有沒能回家的人。林媽就在食堂照常上班呢。
小偉吐吐舌頭,将棍子扔給林雨亭,“小叔,再給我燒上。”然後迅速朝林雨桐伸手,“小姑,我的。”
那小手髒的,還帶着火藥味。林雨桐拽着給洗了手,才塞了一把糖給他。給了他五塊錢,“拿好,别丢了。”
小偉一見,火棍也不要了,就忙竄出去。
林大嫂在屋裏喊,“林小偉,你要是敢把那錢花了,回來小心我揭你的皮。”
外面隻有越跑越遠的腳步聲,好似害怕他媽逮住他。
“猴精猴精的。”林二姐将饅頭放在桌上,去竈膛前烤火。
别管孩子多野,一到吃飯的時候,準點就回來。
裏外支了兩桌,才算坐下。
林大嫂問林小偉,“錢呢?”五塊錢真不是小數目。
林小偉眨巴眼睛,“給我爺爺了。”
林大哥在裏面就解釋道:“錢給了咱爸,咱爸肯定還是花在這小子身上。給了他媽媽,他知道,再想要出來花就難呢。”
孩子總是有孩子的小心思,但這樣的成長,總是叫大人好笑又好氣。
兩人從林家拜年回來,家裏就添了一樣新玩意——電視機。
這時候的電視機也有彩色的。但這個是黑白的。
因爲邊框的比例,林雨桐也一時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九寸的,還是十二寸的。
總之,就是很小就對了。
這時候,還沒有中央電視台。全國唯一一家電視台,叫北京電視台。是中央電視台的前身。
就連新聞聯播都還隻是雛形。天氣預報也沒有。
一周播放八次節目,每天晚上,再加上周天上午。
其他的都沒有了。
隻有這麽點大的屏幕,擺在屋裏,一家人圍着看,其實誰也看不清楚,就是看個影子,然後聽個聲音。
但是一家子還都挺高興。
電視上一說話,三個孩子就‘哦’個不停。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電視節目除了一些新聞,就是播放老電影。
但這已經足夠叫人喜歡了。
“在家裏就能看,比去電影院舒服多了。”印薇是這麽說的。
林雨桐對這個不感興趣,但自家的孩子還看的挺起勁,什麽也看不懂,就是樂意瞅着。
過了年,最可喜的事,是門口沒有站崗的了。
自由又更進了一步。
印辰去了軍校。郭永紅也上班了。印昆幾乎忙的不見人影。但家裏還真是覺得沒有再缺過什麽。不說罐頭什麽的,家裏存了不少。像是把人家罐頭廠打劫了一樣。就是新鮮的水果,家裏也沒缺。
蘋果,橘子。這一天竟然搬了大半箱子猕猴桃回來。
“壓成汁水給孩子喝。”他把東西扔下,又要跑了。
老爺子就喊住他:“這聽說不少教育系統的被請上了玉泉山,你好歹把你的課本撿起來吧。整天瞎跑什麽呢?”
印昆皺眉,“您饒了我吧。我都多少年沒看過書了。再說,那兩年上學那能叫上學?真是什麽都沒學到。撿不起來了。”
“那要不你當兵去,要不聽我的安排,進廠子去。這麽胡混像個什麽樣子。”老爺子終于看不下去了。實在是太嚣張,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我都多大了?當兵人家能要我嗎?就别讓我去禍害人、民軍、隊了。”印昆邊說,邊往後退,“您這次可别攔我,我得給我大侄女大侄子弄學步車去。這可是您親親孫子。您忍心摔着孩子啊。”
老爺子頓時啞然。
然後印昆就竄了出去,估計沒有三兩天,是不會回來了。
有一句話特别對,男人隻要身上有錢,是不會想着回家的。
當然了,四爺的心态已經是老頭子級别了。戀家的很。
剛腹诽完,就見四爺進來,對林雨桐道:“整天在屋裏,悶了吧。咱們出去轉轉?”
約會啊?
林雨桐十分興奮,穿了黑色直筒褲,紅格子上衣。
孩子睡着了,跟印薇說了一聲,兩人就騎着自行車出門了。
這個時候,去公園都是要門票的。三分錢一個人。
四爺将自行車寄存了,花了一分錢。然後才進了公園。
因爲需要買票,所以,公園裏的人并不多。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的小青年不少,但絕對沒有手拉手的。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也有老人在一起下去,但像是年輕夫妻的,反而沒有。
加上今兒不是周末,公園裏看着還算叫人舒心。湖邊的垂柳吐出嫩芽了,湖裏的冰也消融了。風吹在臉上,微微有些冷,可卻舒服,叫人清醒。
兩人也不說話,就沿着公園裏的小路,慢慢的走着。
四爺往湖上一看,扭頭問林雨桐,“劃船嗎?”
“劃!”林雨桐想起小學課本上的一副插圖,就是幾個帶着紅領巾的小學生劃船。課文講的是什麽,她早就忘了。但是那時候想去劃船,親自體驗不把的願望是真的。那插圖上的景象就跟現在一樣。
四爺‘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龍船都不樂意坐的人,這會子對着小船倒是有了興趣。
“那就走吧。”四爺先邁腿過去了。
劃船一人需要五分錢。關鍵是還要和别人搭夥劃一條船。
搭夥就罷了,爲什麽是十三四歲的小毛孩?
林雨桐:“……”有點後悔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