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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還是用的舊背面,但裏面的棉花全都換成了新的。褥子沒用棉花,直接用了兩張上好的羊皮,不過外面還是用布裹了起來。冬天的時候,帶毛的朝上,夏天的時候,光面的朝上。就是土屋子,帶着潮氣也不怕。
又把舊棉花捶打一遍,找了舊的不能穿的衣服拆了,做了兩個厚實的褥子,墊在身子底下也暖和不是。
印長天回來,就見收拾停當的屋子,一個勁說是享福了。享了兒女的福了。
剩下的幾天,四爺就跟在印長天的身邊,拜訪這些如今還是階下囚的人。
林雨桐繼續做她的田螺姑娘。等要走的時候,已經又給印長天做出一身換洗的外套來。棉鞋也做了一雙。“衣服,您别舍不得穿。到了換季的時候,就給您寄過來。尺碼我記下了。”
四爺又拿出三十斤糧票,放在桌子上,“拿着這個,換點糧食吃。下個月的今天,我再給您寄三十斤來。有空了,就來看您。”
印長天想推,但看着兒子執拗的樣子,到底接下了。
他看看這屋子,裏裏外外的,換了一遍。
“去吧!别就心裏挂着我。”印長天背過身子,怕眼淚下來。也怕舍不得孩子。
四爺跪下,又磕了三個頭,“您好好的,就都有團聚的一天。大姐和兩個哥哥那裏,我會聯系。有什麽事,也會告訴您一聲。”
印長天‘嗯’了一聲,喉嚨堵得難受,說不出話來。
四爺這才拉着林雨桐出門。到了老曾門口,四爺就敲門進去。又塞了幾斤糧票,一隻熏兔子,“我父親這邊要是有什麽事,勞煩您給我發個電報。”
兩人在裏面推辭了半天,四爺才出來。
四爺回頭看看這個地方,“明年說什麽也得再來一趟。”
林雨桐‘嗯’了一聲,裏面的人實在是不容易。
前後一共呆了五天,可往返一趟,在路上就需要半個月。所以說,這年月,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樂意出門啊。
等到了靠山屯,已經是十一月了。冰天雪地,漫天的風雪。
進了院子,馮姨就出來了,“快家去,屋裏的火這些天也沒停過。暖和着呢。”
林雨桐趕緊道了謝。
屋裏果然暖和。修了一個火堂子,砌了一個特别大的煙囪。相當于半面牆都是火牆。
看來胡春來沒有偷工減料啊。這活幹的好。
兩人洗漱了,熬了粥喝了。就關上門睡覺。可真是累壞了。
第二天起床,吳春來就來了。一件事是兵團想叫四爺去瞧瞧他們那幾台報廢的拖拉機,看能不能将它們都拆散了重新組裝出一輛來。另一件事就是給林雨桐送信。
上次報了平安之後,家裏的回信到了。
林雨桐拆開信封,除了一封信,還掉出許多的票票來。有糧票,一兩二兩的面值,看來是攢了不少時間了,一共三斤八兩。還有三兩的油票,一斤的肉票。另外是幾張布票,有一尺的面值,有三尺的面值,湊湊活活的,能夠一件衣服的布。
這叫林雨桐心裏特别不是滋味。信上說,布票是兩個姐姐攢的,油票是嫂子從娘家拿的,給自己過年用。說是弟弟在街道辦的廢品站工作,沒多少錢,但是清閑。
感情一家子都覺得是欠了她的。
上輩子她不喜歡烏拉那拉家,跟娘家到死也不親近。
如今這林家上下,就連哥哥嫂子都叫人沒話說。
四爺一樣樣看了,就道:“我今兒要去兵團。你收拾點東西,寫封信,我順便給寄回家去。”
林雨桐用白棉布,趕緊縫了個口袋。将熏雞拿了兩隻,另外裝了半隻豬腿。用報紙裹住。又把染好的布按着人頭,量了一人夠做一件衣裳的量。多了也不敢給。另外裝了五斤面粉,夠包餃子的。再将幹木耳幹蘑菇全都給放進去。才封了口。
一次性給這麽多,也就行了。
又匆匆寫了一封信,說明以後不用給她寄東西了。她這邊什麽都有。寫好,看了兩遍,沒有遺漏的,才叫四爺帶着去了。
四爺剛走,李國芳就跑來,說村頭的大柱媳婦快生了。來叫她過去。
林雨桐就趕緊起身。她如今在村子裏,是什麽病都看。人的,豬的。都來找。傷了骨頭叫自己,那自己就得是骨科的大夫。如今生孩子叫了,那自己又得是産科的大夫。十項全能不過如此了。
踩着雪,頂着寒風,給人家接生孩子。這媳婦已經生第五個了。簡直沒有什麽懸念。生的特别順利。又恰好是個男孩,婆婆高興的什麽似得。硬了塞了小半袋榛子,一碗雞蛋。
林雨桐稀罕榛子,雞蛋叫李國芳拿回去了。她不缺這個。
李國芳哪裏好意思,學了本事,還拿了東西。再說了,雞蛋多難得啊。那榛子山上就有。隻要願意去撿,就都有。
“我稀罕這個。你盡管把雞蛋拿去。”林雨桐堅決不接,“别推讓了,小心打碎了。怪可惜的。”
李國芳回去的時候,她老子就罵她,“不懂事啊!放在以前,那師傅都得跟爹媽一樣孝順。人家帶着你學本事。也沒藏私。最近你這師傅不在,你給治了幾個感冒發燒的不也都治好了。這就是人家實誠,放在以前那藥鋪的活計,不給人白幹三五年,都不給你看要藥方子。你呢?就隻現在記住的藥方子,靠着這些,擱在咱們鄉下,就能養活你了。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藥材都是自己采的,連本錢都不用。這樣的師傅你上哪找去?接生的孩子,都帶着你,手把手的教。人家的謝禮,你還給揣回來了。你說你咋就這麽不醒事?”
“俺師傅叫俺拿回來的。她就拿着榛子回去了。說她稀罕那個。”李國芳将雞蛋給她嫂子,還低聲跟她嫂子道:“……得了大胖小子,柱子他娘高興壞了。這雞蛋都是挑了大個的。”
“難得大方一回。”李隊長的媳婦就跟着笑。
“可不咋地,上次借了咱家一碗玉米面,我給她實實在在的舀了一碗,都冒了尖了。她家倒好,平平一碗就平平一碗呗,誰還真爲這個跟她掰扯。她可倒好,好家夥,專門将面堆了個尖尖出來。寒碜死了。”李國芳說着說着,聲音就大了。回頭一看她爹臉都氣紅了,就趕緊道:“氣啥嘛,俺之前不是撿了不少松子麽,一會拿半袋子給俺師傅不就成了。城裏人稀罕這個。”
李老漢的臉色這才好看點。
李隊長放下手裏的煙袋鍋子,“那兩個娃娃都是有成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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