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了解萬歲爺的性子,嶽父心裏應該是清楚的。我這位四哥的眼裏,可從來都不容沙子。年羹堯背叛過他,他自然會對年羹堯棄如敝履。絕對不會給他另外一次機會的。”
馬齊站起身,低聲道:“可年羹堯一進京,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半點威懾力都沒有了。萬歲爺還不是想怎麽收拾他就怎麽收拾他。要真是拿年羹堯廢物利用一把,真将年家的女兒賜給大阿哥做了側福晉,年羹堯就成爲萬歲爺手裏的刀。這刀口朝着誰?十二爺,您心裏該清楚。”
十二将手裏的茶盞慢慢的放下,這話也不一定就不對。他确實不能保證萬歲爺不會再利用年羹堯一把,直接将目标對準富察家。
沉吟半晌,他才接着道:“但這事,卻不能你我出面。”
馬齊看了十二一眼,這就認同自己拿下年羹堯的想法了。
他伸手撫着胡須,“這個自然。年羹堯驕橫跋扈,仇家不少。”
“有一個人極爲合适。”十二擡頭,眼裏閃過一絲幽光,“被年羹堯搶了女人的胡期恒。兩人曾經是密友,彼此更加的知根知底。”所以,下手的時候,才能擊中對方的死穴。
馬齊一驚,這些他可從來就不知道。
十二一笑:“是十四喝醉了,當做風流韻事,說給我們這些兄弟聽的。”
至于是不是故意透露出來的,十二垂下眼睑,叫馬齊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反正又不經自己的手。
馬齊點點頭,這倒也是一個好辦法。
年節過後,就有人上折子,彈劾胡期恒任内,昏聩無能等等。
胡期恒是年羹堯舉薦的,衆人心裏都先将這個人劃到了年羹堯的陣營的。都以爲是胡期恒巴結上了年羹堯,卻無從知道這兩人淵源頗深。
而這次的彈劾,更看做是有人要對着年羹堯發難了。
四爺十分輕描淡寫的叫胡期恒回京自辯,這樣的處置,連懲罰都算不上。
也就是說四爺壓根不信禦史的彈劾,讓他自己來找個理由給自己辯解。
一般遇上這樣的處理,都知道不會有事什麽嚴重的後果。
一時都感歎四爺對年羹堯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寬厚啊。連根年羹堯相關的人都照顧到了。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四爺更是幾次露出過叫年羹堯到兵部的意思。隻是,每次一提出來,都被十三爺擋了。畢竟,十三爺一直監管着兵部和刑部。又是總|理内大臣之一,更是跟四爺兄弟情深。四爺顧忌着十三爺的臉面,這事就隻能一次一次的往後推。
年羹堯咋舌,他怎麽把十三爺這個攔路虎給忘了呢?
在十三爺不得志的時候,年羹堯還真是對他有些不那麽恭敬。這些爺都喜歡記仇。年羹堯倒也沒多想。
反而準備了厚禮,去拜訪了十三。
十三沒有爲難他,當即就叫他進去,指了一邊的椅子叫他坐了。
“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才來的?”十三嘴角含笑,說了這麽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年羹堯趕緊跪下,“十三爺大人不計小人過,奴才以前多有得罪,還請十三爺海涵。”
十三爺擺擺手,“起來吧。說的爺好像一個公報私仇的小人一般。”
年羹堯拿不準十三爺的意思,隻得站起身來,卻不敢坐下。
十三爺就笑道:“你也别以爲爺說的是場面話。爺不同意你任兵部尚書,是出于一片公心,認爲你不合适,并不是爲了以前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計較。再說了,爺堂堂一個先帝的皇阿哥,犯得着跟你一個不醒事的奴才計較嗎?”
這話傲然,但年羹堯還真就放了心。易地而處,他也會這麽想。
所以,他才更不明白,自己是哪一點叫這位爺不滿意了。
“還請十三爺不吝指點。”年羹堯拱手,顯得十分的謙卑。
十三爺歎了一聲,道:“爺不贊成你出任兵部尚書,最主要是原因是你任人唯親,排除異己,更是手段粗暴,動辄殺人。如果僅憑喜好和親疏處理政事,這兵部何等要緊部門,如何敢交到你的手上。”
年羹堯面色一變,這是指自己在西北擅自處決了好幾位文武官員的事。
他頭上的冷汗就流了下來。
就聽十三爺道:“爺也是知曉兵事的人,你那些糊弄人的理由不用在爺面前念叨。雖然萬歲爺認爲,非常之時,可以用非常之法。并不算過分。如果能用幾個人的腦袋叫人心平穩下來,這都是小事,用不着忌諱。但爺可是從這裏面看出了你的本性。如果你不能改了這個性子,這兵部尚書的位子,爺依然會認爲你不合适。相信爺的話,萬歲爺還是聽得進去的。”
年羹堯趕緊承諾,“就是給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在萬歲爺和十三爺的眼皮子底下玩貓膩。”在京城,又不是在西北。那一套自然不會再拿來用。
十三沉默良久,“你先将西北諸事寫一份條陳來,爺看看再說。”
年羹堯不知道十三爺這到底是同意了還是不同意,站着沒動。
十三爺就道:“爺這剛反對了你當兵部尚書,回頭一天功夫都不到,就又同意了。這不是出爾反爾嗎?你總得過幾天,給爺一個又同意的理由不是?回去好好寫條陳,越是出彩,爺越是好張嘴。”
年羹堯一時大喜。磕了頭趕緊退了出來。
等年羹堯推了出去,十三才冷笑。這段時間跟萬歲爺演雙簧,可是夠累得。
這奴才的戒心算是一點一點放下了。
正如十三預料的一樣,年羹堯心裏是松了一口氣的。因爲他從十三爺的口裏知道了四爺對他處置那些官員的态度。
萬歲爺認爲是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
那麽,他身上最大的過錯就不算過錯了。
他不認爲萬歲爺是一個能容得下他的人,但他相信,自己對于萬歲爺還是一個有用的人。
比如,富察家。萬歲爺應該是挑中了自己來掣肘富察家。
自己不能成爲萬歲爺的信臣,寵臣,至少也能成爲萬歲爺的一把刀。
所向披靡。
年羹堯覺得,這次回京,真是回來對了。
從西北來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帶着幾十個随從,馬不停蹄的趕路。
到了沿路的驿站,從馬車上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留着短須的男子。
此時在驿站的二樓,兩個人隐在窗戶的後面,一個灰衣人對另一個人錦衣的公子道:“那個……就是胡期恒。”
那錦衣公子點點頭,“安排下去,晚上爺要跟這位胡大人好好的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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