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也不好問。
林雨桐歎了一口氣道:“妹妹也不需要瞞着,這次家裏的下人去,将你在賈家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确實是委屈你了!”
林黛玉瞪着一雙眼睛,林雨桐卻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去賈家,一下船,也隻有幾個賈家的下等嬷嬷來接人,是也不是。”林雨桐一臉疼惜又帶着氣憤的道:“我林家的千金小姐,不值得勞動賈家的主子,難道連個體面的下人也勞動不得。”
“聽說,妹妹一去,就走的是賈家的角門。你可是賈家的親外孫,怎能走下人們走的地方。原來我也隻當是賈家沒有規矩,偶爾下人忽略也是有的。但我又聽說,皇商薛家進京時,可開的是正門。薛家什麽門第,咱們是什麽門第。薛家跟賈家是什麽關系,咱們跟賈家又是什麽關系。這不僅是親疏遠近的問題,更是尊卑颠倒了。你如何能不委屈。”
“聽說,妹妹進了賈家,賈家衆人無不穿紅着綠。那時候可是太太的孝期呢。咱們太太是賈家的姑娘,是那些小輩的姑母。正是熱孝的時候,不求别的,素一些也是應當應分的吧。不顧及林家也就罷了,怎麽說也該顧着還在熱孝中的你的心情吧。妹妹當時,想必是難受委屈極了的。”
“聽說,妹妹去以後,就住在賈家老太太的碧紗櫥裏。這是什麽道理!難道賈家連個空置的院子也沒有嗎。要真是誠心接了你去,如何連個院子都收拾不出來。也是父親心裏實誠,以爲人家不停的寫信來要接你去教養,就是真心實意的。不想,也是做個樣子罷了。妹妹當時,一定很是尴尬難堪吧。”
“聽說,那寶玉就跟你在碧紗櫥一個裏間,一個外間的住着。我是不知道賈家的規矩的。這碧紗櫥,一個換衣裳的地方,在賈家倒是吃香了起來。就這年逾七歲的男孩子跟姑娘家住在一個屋子裏,也真的不打緊嗎。我妹妹這般金尊玉貴的人,難道是賈家的童養媳不成。這般的糟踐人,妹妹想必當時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吧。”
“聽說,那賈家的人都說,妹妹的人品模樣,不似賈家老太太的外孫,倒像是嫡親的孫子。妹妹當時,一定是氣憤的吧。難道咱們的祖母就真的比不上賈家的老太太不成。難道咱們林家就低了賈家一等!我林家也是列侯出身,父親更是探花,爲皇上看中。怎的到了賈家,就這般被人輕視。妹妹當時一定在爲林家不平,隻是當時年紀小,辯駁不得吧。妹妹無需自責,姐姐都知道。”
“聽說,那二太太見妹妹第一面,就問了月錢的事,又是打發人給你裁衣裳。妹妹當時手裏沒帶着許多的銀錢,想必一定很尴尬吧。這也怪父親,想不到後宅這些事上,咱家的姑娘到人家家裏,是該給些銀子的。父親隻想着,母親把林家每年的收益都給了賈家,他們該是會好好對待你的。沒想到,這麽快就人走茶涼。明兒,姐姐就将太太給賈家的禮單子給你送去。你看了,好歹心裏好受些,知道這些年,賈家是靠着林家養着呢。而不是人家說的,你一草一紙用的都是賈家的。”
“聽說,那賈寶玉一見面就要給妹妹取字。可見是不把妹妹當回事的。自來就有‘待字閨中’的話,這姑娘家的字曆來都是父親或是夫婿取得。哪裏能說出這般輕浮的話來。妹妹怎麽當時沒有把人給啐回去,還由着‘颦兒’這個字,在外面叫開了。聽說那薛家的姑娘,動辄就這樣喚妹妹。她是什麽身份,妹妹是什麽身份。真真是沒有身份體統。父親不在身邊照看,沒有人給妹妹撐腰,被一個皇商的女兒這般的作踐,妹妹過的委實是艱難。”
“聽說,府裏的下人都說妹妹小性,不及那寶姑娘端方和善。那些下人要是沒有主子的暗示,隻怕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嚼舌根的。舅舅是親的,可這舅媽不是啊!這二太太恐怕更喜歡自己的外甥女吧。可就是再喜歡,也不能叫一個皇商的女兒,踩着妹妹往上爬不是。賈家的兩位老爺,也都沒有見妹妹,更不要說是關照了。難怪管家的太太敢這般磋磨人。自家舅舅都不重視,還指望舅媽心疼不成。妹妹隻怕也是傷心的吧。”
“聽說,賈家人都傳遍了。說什麽妹妹跟賈寶玉那是坐卧一處。這可不是好話,哪裏顧忌妹妹的名聲了。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妹妹做出來的事!這些事,還不是下人一張嘴,上下一碰的事。妹妹當時定是有委屈說不出來吧。反正這些話,我是不信的。畢竟,那賈寶玉整日裏将‘蠹祿’這樣的的昏話挂在嘴上。照他的話,父親豈不是就是蠹祿!當着妹妹罵父親,妹妹再不能跟這樣的人交好的。你的冤枉,姐姐知道。”
“聽說,那賈寶玉說什麽嫁了人的女人就是‘魚目珠子’。真真是不知道叫人怎麽說才好!那賈家也沒人管管啊!照這話,賈家的老太太,太太們算什麽。還有這姑娘家,哪個是不嫁人的。誰都有變成‘魚目珠子’的一天不是。不過,就是可憐那将來的寶二奶奶喽。還沒嫁人,就已經注定了被冷落的命運啊。”
“妹妹的日子,可謂過得是水深火熱。我真是後悔,接你接的晚了。父親隻怕也是後悔,不該将你送去的。”
林雨桐噼裏啪啦的一番話說完,就去看林如海,隻見林如海嘴裏喘着粗氣,胸口起伏不平,顯然是氣的狠了。
林雨楊正在一邊給林如海撫背,一邊低聲安慰。
林黛玉忘了哭了。就那麽木呆呆的聽着。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完全被打破了!
她委屈嗎!沒被這位長姐揭穿以前,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識。當然不覺得委屈。
可一旦發現,自己看似美好的世界,原來還有另外的一面。她委屈嗎。是的!她委屈了!
長姐的話,一刀刀的劃在她的心上。這裏面不光折射出了賈家的不堪,賈寶玉的不堪。又何嘗不包括她自己。
她的面上,血色一點一點褪盡,變得如同紙片一般的蒼白單薄。
林雨桐扶住她。心裏有些後悔,這一劑藥下的是不是有點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