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在旅途中擔心出現夜晚意外的遊子,比如身上擔着保衛某處安全而必須在中元節加強夜晚巡視的軍人。皇城之中,騎士隊和禁衛隊就屬于後者,在皇城拍賣會的最後一天,他們這些士兵必須輪流站崗到明天的降臨。
作爲兩個隊伍各自的首領,霸龍和虎鲨自然是要在這個夜晚率先無眠一小會兒的。他們早上還要爲了最後一場“通天拍賣會”而戒備,守護皇城,所以他們守夜隻能守前半夜,後半夜就要去保證睡眠了。
他們兩人在荊棘之塔的頂層,他們要守下塔中地牢裏的寶藏,那可是中元節拍賣會的唯一拍賣品,妖狐稻荷。本來塔内還有很多奴隸,她們都是拍賣品,可惜最後拍賣會取消了。那些奴隸都被派送到了無人區其他的市場上,皇城不賺這一筆錢,那就非常的虧本。
在荊棘之塔的頂層實在是無聊,這兒原來在一場天罰中被劈得盡是殘垣斷瓦,就連天花闆都沒有搭上去。霸龍和虎鲨這兩個大男人就這麽并肩坐着,仰望天空。氣氛有一些可以遐想到不可描述事情的微秒。
“你覺不覺得很奇怪,這個夜晚有一些太安靜了。”霸龍說。他很警惕,在中元節的每一分每一刻,無人區的人們都應該自覺警惕起來,防止有一扇鬼門在自己身邊打開的時候,來得及拔腿就跑。
霸龍當然不會跑,他原地不動定定呆着也沒有鬼怪敢去招惹他。可是他在鬼門打開的時候,動作也必須麻利起來,他不用逃跑,可是不代表别人不會逃跑。他是皇城的戰士,有義務要守護皇城的一草一木。話是這麽說的。
所以霸龍必須提防鬼怪傷人的事件發生。
“安安靜靜的不好嗎?皇城在這個星期裏遇到了太多翻來覆去的事情了,每一件事都讓人如此勞心。”羅岚倒是沒有什麽積極性,或許是夜晚讓人的身體放松了下來,連騎士也覺得有一些疲憊了。
“可是,明明今夜是鬼門大開的好時候,可是爲什麽卻什麽也沒有?”霸龍說。這确實很奇怪,每當應該發生一些事情的時間裏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平靜時,總是會讓小心謹慎的人想到“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之類的話。
越是平靜,就越是應該保持警惕,這或許已經成爲了一種常識。至少這是霸龍的常識。
羅岚遞給霸龍一支煙,示意他吸根煙冷靜一下。可是霸龍拒絕了,他搖搖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具。
羅岚隻能自己吸煙了,雖然不知道霸龍的面具之下藏着什麽秘密,可是霸龍一直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也有自己的理由。羅岚不能幹涉霸龍的秘密,就好像别人不能幹涉他的秘密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觸之即死。
火光在黑暗中閃耀了一下,接下來隻剩下一顆星點。
“外界看起來很正常的事情,在無人區卻是那麽不正常。外面是不知道世界上有鬼的吧,所以很多事情對于他們來說都隻是個傳說。小孩子可能會因爲幻想鬼怪而害怕,可是卻會安安全全地長大。大人會因爲幻想鬼怪而寫一些小說,畫一些畫,總之一切都很祥和。”
羅岚開始給霸龍勾畫一個無人區外的世界,他手舞足蹈,力求将腦海中的每個畫面描述得仔仔細細,好讓唯一的聽衆霸龍可以明白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霸龍笑了,他應該是笑了,羅岚有聽到他笑出聲時的噗噗聲。
霸龍問羅岚:“你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嗎?向往那無人區外的世界,雖然祥和,沒有什麽鬼怪的存在,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可是相對的,那個虛假世界中,少了很多真實。外頭可沒有騎士這個職業,如果你出去了,那麽一切都要重頭開始。”
“騎士嗎?這要是放在外面,算是一個職業嗎?騎士可不靠騎士來賺錢,這是一個信仰。其實我對于這個詞彙一直有一些困擾。”
“不會吧,你可是大騎士啊,我們在軍隊的地位雖然一樣,可是在榮譽方面,你可是超脫一切的存在。你應該是騎士的代言人了,你說什麽,什麽就是什麽,大家都會以你爲标準。”
“我現在四十多了,而你才二十多,你的路還很長,遲早有一天會比我還要出色。況且,我總不能自己對着鏡子說話,然後告訴自己你是對的你是對的,多自戀啊。人總是要犯錯的,判定騎士的并不是榮耀,而是覺悟。我的覺悟突然不夠了,我陷入泥潭之中。”
“我能聽聽嗎?聽聽前輩的覺悟,雖然我不是騎士,将來也不會成爲大騎士。”
王巢領地,生命之森。
有一名少女抱着一隻貓兒坐在生命之森的祭台上,這兒可是在樹冠的位置,是生命之森中最高的地方。祭台是祭奠先人供奉神靈的神聖之地,按理說也應該會是王巢的禁地,不允許任何無關人員亵渎,可是女孩和貓就坐在那裏,沒有任何人來打擾。
很奇怪,她們是擅闖禁地的不速之客,但是卻沒有人去打擾她們看風景的心情。雖說魔王正在外面爲了八詐神而四處奔波,可是守家的至少有幾名長老在吧,比如“王巢的斧頭”、“王巢的翅膀”、“王巢的心髒”那些人。
總該有可以發現女孩和貓的人。
出現這種情況,誰也不知道爲什麽,不過也好,至少這麽一來,少女和貓可以安安心心地争執。
“小七,我們該離開了。你還對他抱有什麽期待呢?你還沒有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本性嗎?他救下了王巢的大公子,救下了赫瓦賈·巴克利,救下了殺死你姐姐的仇人——結果你對他還念念不忘嗎?”貓說。
“他會有他的理由的,他做事很讓人感到安心。”女孩像是在等待丈夫歸家的新婚妻子,眼神中流露的期待是天空中無法與之相比的星光。
“那是你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你是這樣,你妹妹也是這樣!我們貓妖一族惹他了什麽,還是說有什麽恩怨在上輩子積累了下來,輪回之下我們才會因爲他而死死生生!”貓很生氣,她剛剛在祭壇上吸收的月之光華因爲炸毛的憤怒,竟然有些逆向噴湧而出,離開它的身體。
女孩爲貓捋順了毛,讓它别激動。
“金華,我倒是希望自己和他上輩子有過情債。那麽在這一世他選擇了妹妹,我也算是沒有太多的可惜。我隻希望能和他有一世姻緣,一世就好。”女孩許下了不可能的願望。
“你希望和你妹妹一樣,因爲他而死去嗎?”貓問。
“我希望,無論如何,哪怕死去也好,我都希望他可以記得我,一輩子将我放在心上——就好像他對妹妹那樣。”女孩說。
“你會對他失望的。”
金華貓和依木七的争執到此爲止,在蕭竟從巴克利的樹屋中出來之前,她們能夠做的比較舒适的事情,就是看着星河惬意地等待。
黃金城,冰落心花,漫天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