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自己的身上爬,
雖然夏東良不知道這麽形容對不對,但是總感覺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對于那種螞蟻撕咬的感覺,他已經漸漸明白從何而來了,首先這不可能是真正的螞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恐怕連蟑螂這種史前生物也活不下來。
冰雪,斷絕生機。
夏東良脫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精瘦的上半身,他發現了問題的來源。
他的胸口和小腹處出現了兩道交叉形狀的紅色痕迹,剛開始隻是有一些紅腫,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兩道痕迹像是上吊者脖子的勒痕一樣,鮮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随後,痕迹仿佛要腐爛一樣,從鮮豔的顔色變成了黑紫色,如同水晶葡萄一般。
美麗之下藏着死亡,夏東良對于自己身上的這些異樣,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可不是什麽中二青年,覺得自己身上出現了什麽東西,紋身啊上天的指示啊,就一昧地往好處想。
他是認識這兩道傷痕的:這兩道痕迹,怎麽那麽像夢中“聖劍——審判”的傷痕?爲什麽我的身體會出現這種東西,當它們出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究竟哪個是夢,哪個是真實?
夏東良不知道,他現在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面臨什麽,當他因爲疑惑與恐懼而停下腳步的時候,鮮血從他的胸口處湧了出來。
他全身脫力,眼前一黑,從雪山的半山腰上摔了下去。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又死了一次。
然後,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雪山下的岔路口,剛才墜落的死亡恐懼感還在腦神經中,他因爲身體下意識的害怕,尖叫了出來。
雪山聽到了他的呐喊,理解了他的恐懼,千萬噸白雪滾成團團的球,從天而,将他掩蓋在了沒有空氣沒有溫暖沒有光亮的地方。夏東良嗆了一口雪水,胸口處也開始隐隐作痛,螞蟻的啃食感觸再次出現在他的身體上。
好在這次他沒有因爲胸前突然出現的傷口而死去,這次他面色黑紫,伸着老長的舌頭,窒息而死。
他的雙眼一閉一睜,用力地掙紮。當他發現自己身邊的無數積雪已經消失不見的時候,他正在雙手雙腳如同瘋狗一般在扭動。
他想要喊出聲,可是卻沒有韓出來,雪崩的視覺沖擊依舊在他的眼前,他不想再繼續體驗五分鍾前被雪埋葬的窒息感。
夏東良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喊出話來,可是與此同時,他又在大口大口的呼吸,貪婪地享受着生命的氣息。
“這是怎麽了?自己好像在短時間内,連續做了三個關于自己死亡的夢,天使、鮮血、雪崩?爲什麽!”夏東良在心中呐喊。
難道自己一直在噩夢中循環?可是這真實的觸感,夢境如果能夠達到這種地步,那麽現實就不複存在了。
接連的死亡讓夏東良意識到了,自己現在不是在夢裏,而是處在真實的世界中——一次一次死去。
“這麽一來,在這雪山之上,我曾經被戒律天使冷月殺死。這是天使的詛咒嗎?讓我一次次在生死中掙紮。而且每次死亡的時間都是差不多一樣,總是在時間的不經意流逝中,自己......”
就會死去!
夏東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扒開自己的上衣,正好看見自己胸前的兩道黑紫色傷痕,飛濺處鮮血來。
這簡直就是聖劍劈斬在自己身上時的慢動作回放啊!
夏東良第四次死去,然後第五次站在了熟悉的岔路口。
他的腿失去了站立的平衡,摔倒在了地上。他顧不上自己滿臉的積雪,像是蹦達的螞蚱,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向前奔跑。
他知道了,自己将會在雪山這兒重複死亡和複活的過程,每次在規定的時間過後,自己就會死去,然後如同遊戲讀檔一般,重新出現在了雪山腳下的岔路口。
夏東良明白了,無論自己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他都會因爲胸口那兩道被戒律天使劈斬出的傷痕殺死,他或許陷入了輪回,在不停地重複着人類最懼怕的事情。
這就是對自己的審判嗎?讓自己回到過去,看見希望,可是自己卻永遠抓不住希望,隻能在死死生生的輪回中掙紮。
死死生生?這不是活死人的狀态嗎?夏東良心說可不就是這樣嗎?死了還能複活,自己已經成爲了無人區不歸之地的特産,活死人啊!
他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做,明明知道了自己“生死遊戲”的遊戲規則,到了時間就如同遊戲讀檔一樣,失去了原本的生命,複活在過去的老地方——那個曾讓自己選擇了死亡的岔路口。
或許是不願意呆着,等待着,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去,總要做一些什麽事情,人類總是覺得不去掙紮就對不起自己,就好像一級的勇者剛出了新手村,恰好遇到一百級的魔王,如果勇者不用愛與正義的小木劍劈斬魔王的話,哪怕是複活了,也會失去自己的正義。
不掙紮,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于是夏東良又摔了一跤,滾下了岔路口的另外一條路。
他不知道自己滾了多久,是萬水千山,還是十萬八千裏,總之他碾死了幾隻小蛇,然後到達了冰雪的宮殿前。由于他下落滾動的速度太快,當他結束了旅程時,胸口的傷痕才開始顯現出鮮紅的痕迹。
他的時間還有很多,和現在短暫的時間比起來的話。
當時,冰雪的宮殿是緊閉着大門的,巨蟒雕塑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這麽大隻的蟒蛇在看守着這裏。夏東良現在顧不上這麽多了,他即将死去,死前希望自己能夠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說看看這個自己曾經錯過的道路的終點。
他打開了宮殿的門,看到了滿地的小蛇,以及冰封的王座旁的兩條巨蟒。有一名女子坐在王座上,看起來睡着了,如同嬰兒般香甜。
那是宮殿的主人,蝴蝶巫女。
可是夏東良卻說:“鸢!”
鮮血溢出,他的聲音被口中的鮮血逼回了肚子裏,然後自己則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夏東良又回到了那個岔路口,這個岔路口向上可以看到天使,向下可以看到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