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撃殺す，????，faire feu，schie?en……”
“漢語我就可以聽懂。”黑貓說。
他有些猶豫，道：“我見同行裏面玩狙擊的高手都會考慮風向和重力對子彈偏移程度的影響，我就這麽直直地瞄準，會不會打偏啊？”
“距離這巴雷特M107兩公裏以内的東西都可以被打個稀巴爛，随便瞄準讓子彈擦邊都可以震死人。我說，開槍！”心魔大吼。
心魔在着急，黑貓何嘗又不是呢？此事關系重大，他已經不能再保持殺戮果決的心了。
黑貓有一點說得很對，他不是什麽狙擊的高手，如果列車運動起來後，他的命中率會大幅度降低。
弑人伴侶可不能失敗啊，必須一擊必殺。黑貓隐隐約約可以感覺到，暴君一家對于爲情而報複這件事上的瘋狂。
不要忘了五年前那天崩地裂的勢力戰因何而起。
在瞄準鏡中看着白雨，黑貓在心中默念：算了，兄弟，無論天堂地獄，我都等你。
黑貓扣下了扳機，子彈破空而出，12.7毫米溫斯切特300馬格南子彈在空間中被拉長。子彈突破了聲速限制，在空氣中打出了氣流波動，拉出一條筆直的空氣軌道，以狂怒而不可遏止之勢前襲。
子彈的目标是……若琳。
憑借白雨現在的實力，根本察覺不到子彈的到來，黑貓甚至對子彈表面進行了靈魂化，保證這渲染着黑色氣流的彈頭可以不發出任何動靜——在擊中目标之前。
在白雨的世界裏，一切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列車的鳴笛聲被卡在了一個固定的節拍，呼吸的冷氣反反複重來，眼前的微笑如此讓人陶醉，重複着令人悲哀的悲哀……
世界突然變成了藍色的和黑色的融合在一起的顔色，黑夜的深邃融合了凍結時間的冰，白雨則是站在永凍的夜的中心。
這一刻，他将時間靜止了。
白雨也不明白爲什麽，他突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發動這無盡的冰霜像是他的本能，他的雙眼已經染上了“禁欲狀态”無情模式的灰白。
千年寒冰牢——封鎖時間，永凍之域。
千年寒冰牢——封鎖空間，絕對零度。
白雨左手擡起，他的手上有藍白色的光芒流動，如同美玉，如同流水。他抓住了身旁那想要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子彈，穩穩地捏在了手心裏。
一朵冰花從他的手心處綻放。
做好這一切的準備之後，時間的流動性與空間的可移動性都恢複了原樣。沒有人看到白雨是如何抓住子彈的，落在黑貓眼中的，隻有白雨那拳頭上冰屑與火星齊飛的光。
在那團璀璨如同煙火一般的光芒裏，隐隐約約有着一些血迹與皮肉的碎屑。如果靠近白雨一些，說不定還可以聞出強烈的焦臭味。
列車已經遠去了，這一幕并沒有落入若琳眼中。
白雨将手垂下，任由鮮血順着指尖流淌，滴在了地上。黑貓的心中有一些恐懼，他分明感受到了白雨背影裏的那一抹孤高。
像是淩厲的山峰如同劍刃一般刺穿了長空，在一枝獨秀的空曠天際承受着無人能理解的榮耀與悲寂。
那天，隻因爲一人而不再高巍。
那地，隻因爲一人而被碾爲卑微。
這一幕黑貓見過，這背影黑貓見過。在五年前的無人區勢力戰中，暴君白皓日爲了複活沉睡在奈何橋彼岸、沉睡在忘川河彼岸的妻子——八詐神天後冕下時，就是這種背影。
當時的暴君目空一切，或者說是眼裏容不下一切，他藐視一切。他與整個無人區作對，隻爲了複活自己的妻子……
他不惜與所有人爲敵，直至戰死。
今天，暴君的後人将這場景與情緒再次呈遞。
去你他媽的冷家冷少，裝神弄鬼！誰是真正的暴君之子，誰是冒牌貨，已經一目了然了！黑貓咬牙切齒，試圖平複心中的波瀾。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白雨才慢慢轉過身，他稍微擡了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然後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無精打采地走了。
但是黑貓分明看到了白雨眼中最後那一瞬間才消逝的灰白色絕望。
“失敗了，怎麽辦？”黑貓問。
“沒有失敗，失敗怎麽可能呢？我們成功了……”心魔淡定地說。
“可是子彈被白雨接住了，而若琳也确确實實已經活着離開了。”黑貓不得不承認，他作爲一名殺手，作爲黑市第一的殺手，終于在今天失手了。
“可是若琳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死了，因爲我确确實實也要消失了。”心魔的語氣有些輕松。
黑貓驚訝地看着心魔，他突然發現這和白雨長相一樣的小子已經變成了一團模糊而又虛幻的光團，光團分散成了星星光點，如同傾巢而出的螢火蟲一樣四散而開。
“這狙擊步槍我是帶不走了，就麻煩你送給有緣人吧。”
“唉，怎麽說呢？雖然最後赢了賭約，可是我……畢竟是白雨對若琳的純純愛意呢。”
光團消逝，心魔就這麽在空間中失去了他的力量波動，以及物理上的存在意義。
喂喂，這人的命運都沒能顧及好，怎麽有那心思管這槍的命運呢？
但是黑貓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口，他隻是對着空氣中說了一句：“晚安，再見。”
……
白雨在無人的街道奔跑，他一次次在泥潭中摔倒，又一次次地爬起，如同劣質的不倒翁，被傾倒後需要打個滾才可以恢複原狀。
“我們結束了……”
白雨心想：也許正如你所說，我是個反應遲鈍的人，不跟我挑明的話，我根本無法明白别人的心情。
我認爲你是對的，你的判斷是爲對方着想，是十分成熟的。
不過，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做一些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呢？我也應該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真少見啊，若琳你剛剛撒謊了吧。
少見的不是你撒謊的事情，而是我看出來你撒謊的事情。
雖然隻是偶爾，不過我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但凡從前你遇到什麽問題的時候，我總是看不出來。
已經在一起學習和生活好幾年了，有時候就會心有靈犀，看透對方的一些什麽東西。
雖然經常看不出來，但是偶爾也是可以的，偶爾可以一眼看透，就是有時候突然會覺得，會有“唉，這家夥在騙我這個人在說謊”的這種感覺。
六年級那會兒，你爺爺生病了，你也是這種表情。
你的微笑又對我撒謊了，因爲你對我的微笑。你對我說過，笑是神的僞裝，笑是強者的傷。
我會支持你的，如果你什麽都不做的話，我也會照常支持你。必要的話，我甚至可以在背後推你一把。
就像今天一樣，既然你選擇了放棄，那麽我自然會離開。
已經回不去了，無人區外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白雨又一次摔倒在地上，這次他卻沒能爬起來。一名穿着紅色旗袍的男人從他的背後走了過來，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然後與他融爲了一體。
白雨睡着了。
到底是誰赢了呢？黑貓說不出來，但是白雨活了下來，活過了昨天。當他醒過來以後，他會爲自己的今天而興奮，然後就會擁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