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良手無扶持,靠着雙腿的力量站了起來,說:“那麽你繼續加油,努力升入天堂,我這名配角也該退場了。在搞笑的晚會上,主角的位置就給了給人們帶來歡樂的小醜,而技術不精的魔術師帶着他變不出兔子的帽子,偷偷從世界離開。”
他對冷月豎起了大拇指,他的嘴型悄悄地說:小心你的主,他犯了七宗罪的嫉妒。
沒有人聽到夏東良的話,但是冷月明白他的意思。她用同樣的方式回應:哪怕是神也逃不過七宗罪的束縛。
“聖劍——審判。”銀白色的光再次閃耀。
冷月在最後一刻,看到了夏東良的笑容,那是一種解脫,還有一種不舍。他眼中映出的身影明明是自己外表純潔,内部真空的羽翼戎裝,但是夏東良卻在念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冷月明白夏東良急着惹怒自己,挑釁自己,并且要和自己戰鬥的原因了。他原本隻想着歸隐無人區,在極北地帶這冰天雪地中苟活餘生。但是沒想到,他居然犯了色欲的罪,看了自己的身子。
于是,夏東良決定以生命賠罪,這可比自宮來得痛快多了。雖然夏東良已經覺得自己的生命沒有存在的意義,否則他也不會躲避這個世界,将自己的逼入如此絕境。
夏東良沒有留在極北地帶邊緣的村莊,沒有選擇脫離人頭氣球的追殺之後離開極北地帶,而是選擇更加深入地進入這不毛之地。
夏東良所做的一切都隻有一個原因:他本來就不想活了。
無人區輿論的嘲笑如同在他身上的大山,壓得他無法喘息,無論多麽努力他都無法動彈。這些負面影響摧毀了他的自尊心,讓他無法繼續陪在紫鸢公主身邊,無法繼續過家家般的公主與騎士的遊戲。
反正公主會遇到王子,那麽騎士的一時空缺也無所謂了。夏東良相信,紫鸢公主肯定會擁有新的公主騎士,那新的騎士一定更加強大,而且有追求一生并且奉爲生命的騎士精神。
有騎士精神騎士才是真的騎士,至少那些人不會因爲輿論而敗在自己的心性中,不會像自己一樣,成爲不被認可的S級能力者。
公主騎士必須是完美無缺的,紫鸢會得到這些的侍從。而自己要做的僅僅隻是離開,将位置讓出來就好了。夏東良想。
失去了公主,那和死去有什麽區别?
隻是在死之前有些後悔,他想要知道命運的另一個遊戲。在投擲硬币的那個岔路口上,如果自己往下走,到底是會遇到什麽情景。
如果自己往下走的話,就不會玷污了弟妹的清白,也就不用搞得畫面如此尴尬,用自己鮮紅的血污染了雪白的世界,用自己熾熱的溫度将平滑的冰面搞得有些坑坑窪窪。
“後悔了嗎?”仿佛腦子裏小人在說話。
後悔了,不應該來這裏。夏東良心想。
“那要不要重來一次呢?讓時光倒流,讓你回到過去。”夏東良的腦子裏一定住着一個惡魔,那聲音居然如此讓人無法生起懷疑的念頭。
仿佛想複活就可以複活一樣,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在死前回憶的生命曆程中,夏東良想起了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葫蘆娃》裏的咒語:如意如意,順我心意,快快顯靈。
夏東良自然是不信,于是他也沒将腦海的幻聽當做一回事。
但是他還是想回到過去,他想要看看雪山下的風景。夏東良後悔了,他想要重來一次,然後沿着岔路口的另一條路向下走。
在做出了一個選擇,知道了這條路的盡頭與結果之後,他想嘗試着去走另外一條路。但是,這是不可能成立的,因爲在同一時刻,人所做出的決定都是獨一無二的,
聖劍落下,他死了。
奈何橋學校所屬,S級能力者夏東良,外号魔術師,于極北地帶死亡。
冷月這次的劈斬方向和第一次的劈斬方向不同,交叉形狀的傷口出現在夏東良的身前,深度已經緻死。
冥冥虛空中傳來一聲歎息,天空上的巨眼眨了一下,它隐隐消逝,形影消失。陽光再次照亮了大地,極北地帶也恢複了極晝的日子。
就在冷月不知是惆怅還是冷漠的時候,冰房子裏傳來了一陣歌聲。原本安靜下來的世界,再次被嘈雜充滿。冷月飛回了房子裏,用了六秒鍾的時間。
“和你有關,觀後無感......”鈴聲隻響到這兒,音樂就已經停止。薛之謙的《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沒能夠唱完。
雖然這是一個陌生的來電,但是冷月還是接通了電話。在這漫長的時間中,手機的接聽功能不知道還能不能使用。
“月,是我。”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熟悉的男聲,但是再次聽起來,冷月又覺得有些陌生。
“嗯。”冷月如此回應,這個字溝通了跨越多年的曆史鴻溝,把她的思緒從奈何橋學校的那名男人,拉向了另一名男人。
原弑神班班長皇閻——黑原打來電話,自從冷月将他擊敗之後,他們再無聯系。
冷月一臉茫然,她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爲什麽那麽多人打擾她的清淨。先是夏東良這小子一口一個“弟妹”地叫着,然後是黑原說着朦胧而又笨拙的情話——
黑原像是發誓一般在說:“你願意回來嗎,回來和我一起重塑弑神班。學校現在出了一些狀況,我必須承擔起我應盡的責任。”冷月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以手立誓的模樣。
冷月心想:回來?奈何橋學校那個地方,自己去了,還能算是“回來”嗎?
沒有聽到冷月的回答,黑原繼續說:“這也是爲了夏東陽,擊潰折紙的弑神班,把他救出來。”他認爲用夏東陽作爲利害點才能說服冷月。
冷月看了躺在血泊中的魔術師,心想:别提夏東陽,上一個說到這個名字的人,已經死了。
“下次吧。”冷月敷衍道,她不是因爲剛剛殺了奈何橋學校的老同學而感到羞愧,她是想要繼續在孤單之中明悟戒律天使的力量。
從她失望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要開始守望着神,用自己對主的信仰,去殺死夏東陽所追逐的八詐神,至死方休。
戒律騎士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不戴寶冠,不争榮寵。而戒律天使也一樣,冷月不希望再有人來阻攔她的天使之路。
她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