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求求你别說了。”八荒的哀求并不能阻止玉天流繼續他的自言自語。于是玉天流第八次說起了他和夢百香的故事。
玉液婉轉黃金脂,天上紫煙來,往事如流水;夢中作死驚歎你,再尋千百度,香消玉殒是真人。
相遇的那年他們十二歲,相遇之前,他們各無交集。六歲的玉天流開始上學,他在訓練兵小學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年,在每天的枯燥訓練和理論學習中,他裝作大人一樣苦思冥想——扶着額頭歎着氣——思考自己未來的出路。
他出生在靠近皇城的一個小村莊裏,村裏和他同齡的有十幾個孩子,他們一起在鄉辦的訓練兵小學接受體力和腦力的訓練。由于經濟實力和受教育程度的發展有限,這個村小孩很多,但是上學的孩子卻很少。學校好不容易湊夠了十幾個人組成一個班,而一個班就是一個學校,一年級和六年級的課程都安排在一起。
玉天流白天幹活,種麥插秧;晚上學習,打靶站樁。他覺得自己每日苦不堪言。“并沒有什麽意義。”他說,因爲他不想要升官發财、出人頭地,他隻是想要繼承家裏的一畝三分地,種種莊稼了結一生。
玉天流每天歎氣,是因爲他覺得自己在和一群智障上課。他對于命運很服氣,“因爲我不想幫家裏幹太多重活,從而選擇上學。所以老天爺,你就這麽折磨我吧,讓我和這麽一群王八羔子讀書念經!”
同齡人立志成爲一名戰士,他們希望自己可以以一名軍人的身份進入皇城,據說那裏滿地黃金,一切都被财富裝飾。孩子們需要榮光,需要讓自己滿腔的英雄氣概推動國家社會前進的車輪。
道不同不相爲謀,雖說大家相互看着不爽,但是玉天流平時寡言寡語,和班上的同學沒有什麽交集,也沒發生過什麽不和諧的事件。但是有一天,玉天流和整個班的同學打了起來,他被按在地上毆打,所有孩子都朝他丢石頭。這些有遠大志向的出息孩子聽不慣玉天流的謬論。
玉天流對男生說:“你們成爲了戰士也隻能是炮灰,給那些大腹便便的庸官賣命,用自己自以爲是的正義去恐吓小老百姓,索要錢财上交領導,說不定自己還會偷偷留一些銅闆喝酒!去你媽的正義!”
玉天流對女生說:“你們整天訓練得汗流浃背,讓内襯衣物變成泥潭裏的破布黏在身上,很有意思嗎?你們那麽想進入皇城,不如學學怎麽化妝,讓自己的臉從醜陋變得勉強能看,然後依靠年輕的肉體去勾搭一些發福的官人。那才是你們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辦法,你們這些婊子!”
後來,玉天流躺在床上整整一周沒能動彈。他的右臂骨裂,左眼腫成了紫色的番薯,身上淤青無數。孩子們畢竟不會下狠手,下了狠手也不會狠到哪裏去。隻不過玉天流也是個孩子,他弱小的身體承受不了如此的打擊。
但是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雖然玉天流身體是同齡人裏最瘦弱的一個,但是大家并不同情他。
濃濃的藥味在家裏飄蕩,在玉天流養傷的這段時間,打人的孩子的家長一個都沒前來慰問,隻有支教的老師去看望過他。
支教老師是三十歲的資深戰士,他在皇城裏工作。據說他當的官很大,這次是因爲放年假,所以才來玉天流的小鄉村支教一番。
老師姓羅,他問玉天流,那些理論都是從哪裏聽來的?玉天流很感激羅老師稱呼他的理論爲“理論”,而并非“謬論”。“從你的日記裏偷看的。”玉天流說。
羅老師沒有責怪他,他告訴玉天流,“我是對的,所以你也是對的。錯的是打你的人,和這個世界。”羅老師還說,最好的報複不是像惡狗一樣咬着某個人的胳膊,而是像女鬼一樣在他們背後搖鈴铛,折磨着他們的心。
羅老師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回到皇城裏。玉天流,你既然知道這個世界的險惡,看清了真相,那你爲什麽不改變它呢?”
玉天流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做羅岚,我在皇城等你。”
多年以後,禁衛隊隊長玉天流和騎士隊隊長羅岚都對這一段記憶守口如瓶,他們互相不承認彼此薄弱的師生關系。
玉天流從一年級到三年級都碌碌無爲,他暗戀着班上一個矮個子的萌妹女生,和同桌損友誇張地想象他們握住女生胸部時的感覺。
有一次他和損友拿了麻袋和繩子,在清晨第一縷陽光都沒有冒出來的時候就躲在萌妹女生上學的必經之路上。他們差點得逞,他們的人生軌迹差點改變。
玉天流或許會因爲和女生強行發生關系而逼迫女女生嫁給自己。他的損友則會在享受過後用這件事來威脅玉天流一輩子。
好在女生的青梅竹馬男友當天接送女生上學,男友是學校裏最強的高年級學生,十個玉天流也打不過他一個。所以玉天流隻好放棄。
玉天流升上了四年級,他遇到了羅岚,他的心性開始改變。
五年級和六年級的時候,玉天流和損友的女朋友搞在了一起。那女生有成爲公交車的潛質,玉天流用一些餅幹就把女生征服了。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相互喂着餅幹,損友在旁邊和别人不在意地交談,繪聲繪色并且滿不在乎地形容那女生和自己的第一次。
損友讓他的女朋友給玉天流一個大耳刮子,女生照般了。玉天流嘴角流着血,躺在地上,他們揚長而去。他們沒看到,玉天流握緊了拳頭,默念:“搖鈴铛……”
訓練兵小學畢業考試時,軟弱了六年的玉天流将全班同學全部掀翻在地上。無論他們是參加考核的六年級孩子,還是沒有參加考核的低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