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雨傘的傘面漂走了,黑色的波紋消失。楓蘭咧開牙齒大笑了起來,白雨剛才的一劍沒能殺死她,她雖然和白雨一樣失去了心髒,但是她沒有立刻死去。
楓蘭想:賤民,接下來我要用我的能力吸幹你的身體,讓你的血液爲我提供活下去的養料……隻要活下去,我就可以殺更多的人,重新年輕!
這時,楓蘭看見白雨說話了,他瘦小的身體現在看起來如此宏偉。楓蘭聽不到白雨的聲音,但是她能看到白雨的嘴型——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打開你,心房的鎖,再關進,我愛你千年的牢。
有什麽東西勾住了楓蘭的肚子,她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魚鈎。它從側面穿入楓蘭的肚子,勾住脊梁骨之後再從旁邊穿出。楓蘭回頭看,原本的地鐵水世界變成了潔白的冰凍空間,死在她手裏的死者的肚子上也有一個巨大的魚鈎,它們手腳并用,抓在地鐵的内壁,不約而同地看着楓蘭。
按理說死人已經看不見東西了,但是它們都睜開了眼睛,眼球跟着楓蘭浮動的地方旋轉。
它們已經不是屬于人間的東西了,它們的皮膚比幹癟的楓蘭的皮膚還要可怕:那是灰白色的皮膚,好像被人攆到粉底中滾了一圈。
它們像極了不歸之地裏的活死人。
手腳并用的屍體們爬到了楓蘭的身上,它們抱住這名老太太臃腫肥胖的身體。楓蘭無力掙紮,肚子上的魚鈎如同死神奪命的鐮刀一樣,斷絕了楓蘭最後的生機。
她已經沒有力氣使用能力了,于是她萬劫不複。所有魚鈎的後頭都有銀亮的冰絲,它們變得粗大,連同楓蘭身上早就被白雨布下地冰絲一起收緊。楓蘭這條大魚已經上鈎了,那麽就到了豐收的季節。
冰絲拉着楓蘭和屍體,屍體拉着楓蘭,白雨把長劍從楓蘭的身體中拔出來,冷眼旁觀楓蘭所要接受的下場。
漆黑的水中,地鐵的深處,楓蘭的後背,在白雨的正前方——那裏是所有冰絲出現的地方,魚鈎正要将楓蘭拉向那兒。如果說屍體的歸宿就是深不可測的死亡之國,那麽楓蘭正在前往那裏。
白雨看不見楓蘭了,她完全被抓入了黑暗之中,手裏頭還捏着白雨的心。白雨捂住自己的傷口,但是根本捂不住,好在血窟窿裏已經沒有了多少血液,白雨才不至于像剛才一樣流血不止。
白雨在浮力限制動作的水中站穩了身子,他将洛伊兒抱在懷裏。洛伊兒因爲在水中缺氧太多,已經陷入了假死狀态。
對不起,救不了你了。白雨抱着洛伊兒,想。先不說失去心髒的他即将死去,接下來他要和洛伊兒面對的天幹地支力量,就夠他支離破碎的身體喝一壺了。
一些冰絲落在了白雨身上,它們抓住了白雨,牽扯着他,讓他往前走。白雨接下來要去的世界,就是楓蘭剛剛去的世界。
就像段克勤校長的紅蓮天火一樣,站在規則頂端的東西是可以無視規則的。紅蓮天火會反噬自身,八劣器也會反噬主人,千年寒冰牢當然也不例外。
白雨抱着洛伊兒向前走,他已經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他連心髒都沒有了。但是他灰色的瞳孔沒有任何感情,他盯着前方一直向前走。
最後,包括地鐵在内,皇城所有的地下設備,無論有沒有漏水,統一都被不會融化的冰塊凍結了。
水的密度比冰小,地下裏的水都凍結爲冰後,皇城的地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有的建築塌陷在凹下去的土地裏,它們原本并排在一起,但是局限在狹小地帶後它們相互擠壓,全部塌陷。
有的建築運氣好,它地面的地形凸了起來,這使它金雞獨立在皇城之中。但是凸地周圍的建築就遭殃了,它們全部向下傾倒,相互砸了個粉碎。
皇城斷水了,雨不再下,留給皇城的隻有沒能排幹淨的洪水積水,這些可不能直接飲用。地下供水系統全部被破壞,水管炸裂,機器短路。除此之外,就連大面積的供電系統也出了問題。
虎鲨帶着騎士隊的人進行緊急救援,他們用冷兵器刨冰,用熱兵器怼冰。刀劍和冰塊在上演火星四射的抗擊劇情,子彈被冰塊反彈後傷了幾名騎士隊隊員的性命。
虎鲨羅岚不得不下令停止刨冰工作。
夢百香帶着禁衛隊趕到,隻不過隊伍的人數很少,有一部分在救援災民或者等待救援,剩下的大部分禁衛隊士兵都選擇了臨陣脫逃。
皇城已經不是人類可以居住的地方了,先有天罰,後有暴雨,甚至地下的土地還被冰封千裏,整個皇城的氣溫下降了十幾攝氏度。
羅岚說:“碎不掉的冰,這讓我想起了無敵兩個字。暴君的能力就是無敵的水之軀體,他的冰塊也是無敵的冰……”
夢百香說:“暴君已經死了,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當務之急不是要找出兇手,而且恢複電力水力系統,順便救援遇難者……如果還有活着的就好了。”
“是啊,但是怎麽對付這千年寒冰呢?”
夢百香對虎鲨說:“你聽說過一句極北地帶的諺語嗎?我因爲公務曾經去那兒執行任務,我聽說了一句很動人的情話,‘如何融化千年寒冰,唯有用一顆溫暖的萬年真心。’”
羅岚回避了夢百香幹菜烈火的視線,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低聲說:“衆目睽睽之下,請和我保持距離。”
冰下,洛伊兒醒了。她凍在冰塊裏,被白雨死死抱住。不是白雨不想放開她,而是因爲他們都被困在千年寒冰牢裏了。
洛伊兒覺得很熱,因爲低溫與缺氧,她已經開始出現了幻覺。否極泰來,當人體在低溫下的時間超過了人體的極限,腦子裏的幻覺就會對身體發出炎熱的信号。
逆境達到極點,就會向順境轉化。
寒冷達到了極點,就會向炎熱轉化,哪怕隻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