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灌進了他的嘴巴裏,他大開雙眼任由雨水從眼眶流下。他趾高氣揚,指揮着每一滴雨水的落下,他的表情如此狂妄,又如此悲傷。
把雨水咽下,他說話了。與此同時,處在地下五十米處的白雨也說話了。他們沒有心連心的墨迹,白雨甚至不知道這名奇怪男人是誰,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兩人的動作完全一緻。
白雨咽下了一口血水,與皇城外頭的男人同步吟唱古老的咒語:
水的骨頭,冬天的骨頭,
抑或感覺的骨頭。
一夜夢被你離去的腳步驚醒之後,
失去支撐,凝我成冰,
成了誰的骨頭。
聆聽歲月的利斧聲,
伐向身體的深處,
打開你,心房的鎖,
再關進,我愛你千年的牢。
“千年寒冰牢……”灰色瞳孔的白雨低聲吟唱。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禁欲狀态讓他喪失了情緒,隻爲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目的而行動。
仿佛心裏有個小人在告訴白雨,就這樣就這樣,手應該這麽放,嘴上應該怎麽說。隻要你聽我的,完全聽我的,你就可以赢下這一局。
所以,白雨用出了從未學會聞所未聞的招式,唱着他沒有聽過的歌。
地鐵中所有的屍體都在水中自由地浮動,原本固定他們的藤蔓都衰老枯竭而死去。像風車一樣旋轉的四葉草的葉子一片一片掉落,它們也和屍體一起漂着,每當水裏有波動時他們就會一起翻滾。
受害者和兇器在這個時間段,淪爲了一起随波逐流的難兄難弟。
不知掉落在哪兒的黑色雨傘在水中遊動,它快得像一條劍魚,筆直的遊動軌迹在它經過三秒後,才在水中展現出來。
它因爲速度太快而不得不旋轉,它旋轉攪動了本就不平靜的水,四葉草的葉子跟着它一起舞動出漂亮的螺旋,屍體攪入它旋轉的漩渦中就會被壓碎。
死人的手指頭、腳趾頭這些比較容易拆下的零碎身體部件第一時間脫離了身體,然後被尾随的寒氣凍在冰塊裏。
快得像劍魚一樣的黑色雨傘撞在風車的背後,在風車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留下了一個圓圓的紅色淤血痕迹。雨傘的尖尖腦袋顯然撞疼了風車,風車抓着白雨心髒的右手下意識地再度用力。
她捏碎了白雨的心髒,随着心髒的爆炸,白雨的胸前開出了一朵血花。但是下一刻,盛開的血花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收攏回到了白雨的胸腔,心肌組織和鮮血重新塑造出心髒的模樣,并且凍結爲冰,抓住了風車的整隻手。
風車感覺情況不對,一股危機感撲面而來。眼前的C級能力者灰色的雙眼,看起來就像是嗜血的猛獸。要是放在平時,身爲S級能力者的風車并不懼怕任何動物,犀牛都隻能是她的飯後甜點。
但是現在不同,白雨的黑色雨傘打開了。
黑色的傘面擴散出黑色的波紋,在波紋涉及到的一切領域内,能力者的能力無效。能力者變回了普通人,風車變回了楓蘭,她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是現在又變回了這個名字的主人。
領域:不落塵——開啓。屬性第九天幹壬水,能力控冰,無效。屬性第二天幹乙木,能力風車,無效。
白雨手上地三枚藤蔓指環枯萎而斷開,它禁止了白雨的三個技能——冰牆、冰籠牙、冰落心花。現在反過頭來,白雨禁止了這藤蔓的力量來源——風車的能力“風車”——被禁止的禁止令無效并且破壞。
楓蘭的白皙皮膚一大塊一大塊地往下掉,新的皮膚是幹癟如樹皮的皮膚。她的臉溝壑縱橫,一口缺了門牙的黃牙在失去血色的嘴唇裏,老年斑遍布了她的臉。
她老了,她失去了返老還童的能力,她剛才吸的人血已經不起作用。楓蘭的身材變得臃腫,原來她老了之後是肥胖,而不是瘦弱,總之她身材走形。肚子大了,胸變小了,下垂的胸部讓她的内衣寬松了許多。
“還真是下垂啊……”白雨無喜無悲地評價。他感覺自身的力量強了幾分,應該是“禁欲”又消化了一些新的情緒。
是對眼前老女人的惡心情緒,還是對于衰老的驚慌失措呢?看着年輕的姑娘瞬間白了頭,白雨認爲自己應該會有一些同情。
歲月無情,引人哀歎。但是“禁欲”狀态下,他是無情的殺戮機器,并不會有任何感情。
黑色雨傘完美打開,它因爲和楓蘭撞擊後受到相對的作用力,向後飛開。白雨又向前了一步——之前他的向前一步讓楓蘭的手臂陷入自己的胸口,現在再次向前一步,楓蘭整隻胳膊都陷入了白雨的身體裏。
楓蘭的手掌被白雨的心髒凍住,手肘撞擊在白雨的肺葉上。她也不想這麽破壞白雨的内髒組織,但是她被逼無奈,老女人的手被少年的手控制得死死的。
向前一步後,白雨的右手夠到了黑色雨傘。他抓住了黑色雨傘的傘柄,摁下按鈕後,劍銘爲“有雨不落塵”的長劍出鞘。白雨随手旋轉了長劍的劍身,讓劍尖對準楓蘭和自己的身體。
現在他們還處在“不落塵”的禁止能力領域之中,白雨沒有冰牆冰塊護體,楓蘭也沒有S級能力者刀槍不入的防禦力。
墨子劍法沒有一連串的招式,它隻有十一個基礎招式,這十一個招式白雨熟記于心,動作都烙印在身體習慣中。
拿了劍,身子反應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最好的招式,那招式很符合現在的情況,即是殺招,又能讓白雨信手拈來。
墨子劍法之崩劍,這一招就像水決堤、水淹城。立劍、沉腕使劍尖猛向前上爲崩,力達劍尖,臂伸直,劍尖高不過頭。
楓蘭想自斷右手逃跑,棄車保帥,舍棄限制自己動作的右手,從而逃命。但是她沒有能力,手無寸鐵,現在是老女人的她根本弄不斷自己的手臂。更何況白雨左手順勢抱住了她,就像是兒子抱住了搖搖欲墜的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