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吵醒了我?我可是散花人,号稱“君看漫天楊花雪,須想天上散花人”裏頭的散花人。我的父親是擁有水之軀體的暴君白浩日,我的能力可以凍結一切該死的人——是哪個該死的吵醒了我?
“白雨,你醒了啊。”
你爲什麽不在我睡着的時候問我睡着了嗎?白雨想。他睜開眼睛一看,明晃晃的天空下,有四個人,一壯一瘦一高一矮,看樣子是那矮的人在說話。
“是我啊,是若琳啊。”
我知道,我認出來了,你的臉我忘不掉,我不敢忘。白雨想。他沒有說話,他沒有激動,明明是和若琳久别重逢,應當是小别勝新婚,甚至是七年之癢也說得過去。難道因爲是在做夢嗎?白雨想過很多關于他們再次相遇時的畫面,不知道是相擁而泣,還是歡呼雀躍。白雨一直沒能想出結果,因爲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幸福了。
但是他現在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他剛才還在無人區内的青空酒店,怎麽可能瞬間回到玄黃國的高中。而且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實,白雨看着那摟着若琳的男人,他是誰白雨很清楚,在學校裏,誰不認識惡名昭彰的牛哥呢?更何況還有那一高一瘦的馬哥和小楊,混混三人齊聚,這氣場很嚣張!
夢吧,是夢吧!什麽時候,我連躲在夢中的權利都沒有了呢,隻想好好睡一覺,但是卻遇到那麽荒唐的事情。白雨很想給自己的大腿狠狠來上一下,或與這樣做他可以馬上醒過來,不需要接受若琳和混混們狼狽爲奸,和牛哥勾肩搭背的設定。但是他阻止了自己的行爲,他太久沒有見到若琳了,沒有照片,沒有校園的偶遇。他曾經想自己畫出若琳的模樣,可是畫出的不是相差甚遠,就是感覺不對。
算了,就讓我靜靜看着你吧。無論在夢裏如何,在現實中我至少擁有你。
“白雨,你這個懦夫,我們分手吧!”
是夢的太真實,還是這句話觸動了白雨的神經。他大聲喊着“爲什麽”,掙紮着要從髒兮兮的地面站起來。可是馬哥和小楊将他尚未站穩的身子踹倒,他重新摔在地上。若琳笑得很開心,聲音清脆,歡愉而刺耳。白雨曾經用酸腐的文字來給若琳寫情書,說她的笑聲像百靈鳥的歌聲一樣悅耳,說自己願意爲了她的笑容做出任何事情。
可是,現在。是因爲夢嗎?還是因爲自己瘋了?若琳的聲音在白雨的耳中卻那麽刺耳,像是夾了石頭的劣質粉筆在黑闆上畫直線,像是有人用石頭來劃玻璃,比那被踩了尾巴的貓.發聲還要突然而紮心。
“爲什麽?因爲你太弱了。和你在一起隻能受氣,你不會關心女孩子,你做事情也沒有主見,而且你負能量太多了。我比較陽光帥氣的男人,像牛哥一樣。他敢作敢當,有錢有車,說要照顧我一輩子呢。”若琳說。她故意和牛哥抱得更緊了,牛哥不說話,隻是保持着勝利者的微笑。
白雨算是明白這夢境的規則了。馬哥和小楊負責對他拳腳相向,牛哥負責笑,而若琳負責嘲諷他。白雨豎起中指對着天空,他在嘲諷這個世界,這樣的夢境有什麽意義呢?一切都是假的,嘲諷我,嘲笑我,是要逼我殺人嗎?可是老天爺,你這幹巴巴的天氣,恐怕沒有下雨的意圖吧。
“掰斷他的手指頭。”若琳淡淡地說。
小楊趴在白雨身上,他死死摁住了白雨的身子,讓他不能反抗。馬哥則抓住了白雨的手指頭,用力地掰斷。這夢境好真實啊,白雨甚至聽見了自己骨頭斷掉的聲音。但是這夢境也真是愚蠢啊,白雨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我連小腿肉都能自己割下來,你們這心狠手辣的招式,怎麽可能讓我屈服?白雨滿不在意地問:“掰斷了嗎?麻煩動作利索點,大家備考都挺忙的,時間不多。”
這或許是一種嘲笑。白雨不想反抗,他不想在若琳面前殺人,雖然此若琳非彼若琳,但是哪怕隻是相貌相同,白雨都不想讓那副面孔花容驚色。他已經不是那毫無還手之力的廢材,雖然這僅僅是對于無能力者而言。
若琳從牛哥的臂膀下離開,但是那隻小手還依依不舍地牽着牛哥的大手。白羽突然想起一句話:她的手隻有我的手四分之三那麽大,可我還是沒能抓住。白雨伸出自己畸形的手,他的手指頭都逆向旋轉,或者是反向彎曲。真是醜陋啊,這隻手已經配不上你的小手,但我還是想牽着你。
若琳沒有躲閃,因爲白雨的手已經被馬哥踩在地上。
若琳蹲下,對白雨說:“你喜歡上别人了,她叫做林娆。”
“我沒有,我的心裏隻有你一人,過去如此,将來一樣。”
白雨的辯解很無力,他甚至有些不想辯解。他很擔心,倘若這夢境裏的情況在現實中出現,他該如何是好。夢啊夢啊,你快些結束吧!
“愛是一瞬間的事,恨是愛的慢慢積累。你這傻子怎麽會知道自己愛上了别人,你這笨蛋怎麽會知道我早就開始恨你?你背叛了我,我背叛了你,我們互不相欠!從今往後,恩斷義絕!你說不願意和我相互成爲平行的直線,永遠不能靠近對方。現在好啦,我們是兩條相交的直線,曾經越來越接近,有過相遇。如今到了分開的時候,我們會越走越遠。”
對于若琳的話,白雨閉上了眼睛,有濕潤的液體流過他的面頰。白雨沒有看見若琳起身後遠離,沒有看見她和牛哥相擁接吻。白雨握不緊自己的拳頭,唯一可以表達自己憤怒的動作都無法做出。
白雨問:“下雨了嗎?”
若琳在熱吻中抽空回答,雖然下一秒又繼續那個窒息的法式深吻:“沒呢,下雨什麽的最讨厭了!”
白雨說:“原來沒下雨啊,那應該是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