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搞小動作,我怕我捏碎它。”白雨威脅,他很确定盒子裏的東西不應該存留在世界上,但是他的好奇心驅使他讓黑貓把話說完。
我到要看看,你是如何将黑的說成白的。
“好,你大爺我今天就站着不動,跟你把話撇明白!”
他說了一個故事。
從前,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相親相愛的情侶,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玩到大。小時候,他們會在黑夜混迹于胡同巷子,他們會在烈日下蜷縮于樹蔭裏乘涼。
她想去哪,他都會去哪。他想去哪,她都不想讓他去哪。女孩最喜歡罵男孩不争氣,不能掙大錢,男孩說他們生活在窮鄉僻壤,生活隻要吃飽穿暖就好了。
沒上進心。女孩痛罵,她最讨厭男孩沒有上進心。
有一天,他們都長大了,女孩突然去了一個大城市,她不辭而别,讓男孩在以前相約的老地方等到了天黑。後來女孩給男孩打電話,她說她不僅僅想貌美如花,還想賺錢養家。好吧,男孩知道,她隻是想出去玩玩,在燈紅酒綠的街道穿梭。
她玩累了就會回來,外面不适合她。男孩知道外面的世界,他有些擔心女孩會出賣肉體,染上一身的病。他的思想很老舊,他的思想太封建,他甯願守着家裏的一畝三分地,也不願意去城裏尋找女孩。
或者,女孩已經放棄了他,想要那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男孩搖搖頭,選擇了忘記。
男孩對自己說,忘記那個人,不如忘記自己,告訴自己,不是怕她忘記,而是怕她有一天重新把你想起。歲月帶走的是記憶,但回憶會越來越清晰。真的有一天,她回過頭來告訴你,她一直在惦記你,千萬不要相信,因爲,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而你,也不再是過去的你。
男孩後來等待的時間長了,他的想法變了。他覺得哪怕女孩已經不是過去的女孩,哪怕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隻要他們能夠在一起,那就夠了。
女孩有一次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她被一家富人收留了。太太很和藹,先生對她很友好,她還有許多小夥伴,比如溫柔的狗狗,臭美的金魚,總是模仿她說話的鹦鹉,以及每天睡覺的烏龜。
男孩總覺得,她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是一種不詳的預感,女孩的字字句句都在展望未來美好的生活。
後來,事情發展的嚴重程度超過了男孩的想象。女孩上上一次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富人先生挖掉了她的左眼,而富人太太在旁邊目睹了一切,卻一聲不吭,沒有阻止。她很害怕,她想回家。
男孩說,我去接你回家。
他連夜趕路,走了三天三夜,靠着一雙腳走到了女孩所在的城市。他找到了女孩所說的富人家裏,那棟房子真是富麗堂皇,金色紫色交叉修飾着房子的屋頂,西方的建築風格美學被發揮到了極緻。房子外還有一個小院子,這家的主人肯定是有愛心的人,花花草草生機勃勃,唯一的一棵櫻花樹在伸展着腰肢。
簡直美如仙境,女孩不願意回到他身邊,也是理由充分。
男孩站在房子外很久,他看到門前那棵櫻花樹上,挂着女孩的屍體。
男孩問女孩,你喜歡這裏嗎?女孩沒有回答。一陣風吹過,她依舊挂在樹上咿呀咿呀地搖晃。于是男孩一把火燒掉了富人的房子,看着女孩和她所留戀的地方一起永遠死去。
愛上她的那個季節,好像是那年冬夏。大火燒啊燒啊,也不願放下,我對她的牽挂,她對我的懲罰。時間滴答滴答,或許無人記得,那顆櫻樹花。
可惜大火沒有燒死富人先生與富人太太,男孩松了一口氣,讓他們給女孩陪葬,簡直是對女孩的侮辱。
爲了報複他們,男孩自己挖掉了自己的左眼,他化妝成了女孩的模樣。女孩的模子刻在男孩心裏,他記得女孩身體的一分一寸,能夠用畫筆畫出女孩妖豔的容顔。
男孩潛入了富人的新家,他騙富人先生親手殺掉了他的太太。那太太就是間接的兇手,她的不作爲使女孩死得凄涼。這件事進行得很順利,雖然男孩被先生用刀子狠狠來了幾下。
他還想要毀掉了先生的名譽與地位,可是他沒有成功。但是他毀掉了先生的心——富人先生這輩子都要活在噩夢中。
男孩心滿意足,離開了那個城市。他當時滿腦子都是女孩說的話,說他沒有上進心,說他不會掙大錢,說他土,不會享受生活。
城市是多麽美好,地上撒的都是金沙,房子裏砌的都是金子,天上的雲是綢緞織成的罩子,專門爲了給有錢人遮陽。女孩曾經說,那是女孩向往的生活。
于是男孩成爲了一名商人,他到處做買賣,和各種各樣的人做交易。男孩對自己說,他要富裕起來,女孩喜歡有錢的男人。
于是男孩成爲了一名快遞員,他帶着客戶的包裹到處遊玩,走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男孩對自己說,他要成爲有見識的人,不要再作被女孩嫌棄的鄉巴佬。
于是男孩成爲了一名殺手,他什麽殺人的任務都接,舔着刀口的血,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男孩對自己說,他要擁有保護所愛之人的力量,至少要活下去。女孩活在他的記憶裏,隻有他活着,女孩才不會再次死去。
“故事結束。”
黑貓擦掉回憶的淚痕,他已經很久沒有動情了。他說:“我存在于世上的意義僅僅是爲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你能明白嗎?我不知道戰鬥的意義,我并不代表正義。我玩命地殺人,我拼命地在别人的追殺下逃跑,隻是爲了她!”
“我就是那個男孩,而你手中盒子裏裝的東西,就是女孩的左眼。她的悲傷,她的絕望,都在裏面。”
“看守這間牢房的禁衛隊士兵叫它‘淚光’,我更願意叫它‘思念的櫻花淚’。”
房間裏的冰刺化爲一團白色的霧氣,朦胧而又單薄。白雨從監牢裏慢慢走出來,他拖着自己受傷的左腿,拄着黑色雨傘,走了出來。
“雨水落下來是因爲天空無法承受它的重量,眼淚掉下來是因爲心再也無法承受那樣的傷痛。”
白雨把盒子交給黑貓,說:“你說的,我都能理解。我們活着的目的甚至正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