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血鬼的肚子裏,白雨好像看到了一個精緻的瓷娃娃。滑潤的娃娃臉,靈氣湧動的雙眼,睫毛長而彎曲,他嘴角保持着自信的弧度。
他的左眼角旁有一顆黑色的心形印記,眼睛特别大,鼻子抵在白雨的臉上,食血鬼的肚子空間有限,他們隻能面對面貼身躺着。
白雨看着眼前的人,他像似活物,卻又似鬼斧神工的陶瓷藝術品。好在他不斷地吃着薯片,細碎的聲響以及黏在白雨臉上的食物碎屑讓白雨十分确定,面前的瓷娃娃是實實在在活着的人。
“你是誰?”白雨顧不上周圍潮濕的膠狀内壁,食血鬼的身體就是一根粗大的自來水管道,無數從活物榨取來的血液來回流動,耳朵聽到的聲音好像是有磅礴大雨在洗刷一切的塵埃。
但是在食血鬼肚子裏的感覺和淋雨的感覺完全不同,一邊是和腥臭的血污零距離接觸,另一邊是洗刷心中的情緒與疲憊,髒與淨之間的差别在白雨的内心裏完美對比呈現。
“我是一名偶然路過而向無助之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活雷鋒,你可以叫我黑貓。”那人開口說話。
“你是傳說中黑市最強的殺手黑貓?”
“先離開這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黑貓變成一團霧氣把白雨包了起來,食血鬼打了個飽嗝,把他們吐了出來。
舒服多了,食血鬼把堵在身體裏的糟糕東西吐了出來,一陣饑餓感就遍布了全身。它沒能吸取白雨的血液,身體的滿足感頓時消失。
它盯上了羅岚,投入了對羅岚的圍殲戰,那是距離它最近的鮮血袋子。
霧氣散去,白雨發現自己已經到達了荊棘之塔的入口。由于建築棱角的阻擋,白雨可以看到羅岚他們,他們卻無法看到白雨和黑貓。
從這裏進去,就可以救出林娆了嗎?
“謝謝你救了我。”白雨對黑貓深深地鞠躬。人的心裏對于對錯都必須有一杆秤,對于恩情回報感謝,對于負情給予報複。
“我也是腦子抽筋了,怎麽突然救了你這個與我無關的廢物?”黑貓提提因爲動作幅度太大而有些下滑的褲子,他的衣服極其與身子不搭。他一臉嫌棄,不知道是對白雨還是對衣服。
他要走了,插着口袋,搖搖晃晃,留給白雨一個放蕩不羁的背影。
“等一下,我叫散花人,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黑貓回頭,他看到白雨對他伸出的右手。他奸笑,他大笑,他的笑聲要把天上滾滾雷霆的咆哮淹沒。黑貓伸出了他纖細潔白的手,與白雨的手掌狠狠相握。
“朋友,太用力了,握手的禮儀是抓力保持兩公斤。”白雨被握得生疼,右手好像被鐵鉗鉗住,掙脫不開。
“殺手的尊嚴被我死抓不放,我希望每一根手指的力度都可以殺人。”黑貓狡猾地笑了,若不是看到他的笑容,白雨還以爲他是很嚴肅遵守職業操守的老古董。
因爲黑貓談到殺手的尊嚴時,注入了太多信仰的感情。白雨聽到他每一個字都帶着激動的顫音。
“你很喜歡殺手這個職業啊,太熱愛,太行喜于色。”白雨說。
“殺手隻是我的副業,我其實是一名快遞員。”黑貓說。
“我知道,你還是一名商人,在推磨商店工作。”白雨說。他曾經從洛伊兒那裏得到過一份資料,裏面有王巢和黑貓的詳細信息。洛伊兒總是可以看透一個人在想什麽,她給予白雨的信息像是雪中的炭、錦上的花,一切一切都恰到好處。
對了,白雨沒由來的一陣緊張,他握着黑貓的手都顫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洛伊兒剛才給他打電話說的奇怪言論。
現在想起來,一切都對得上号了:
“你們那裏沒有發生什麽血光之災吧,我是說皇城那裏,發生什麽天災人禍之類的……”
皇城迎來了天罰,焦土一片,斷壁殘垣。火焰不說話,默默碳烤着奢華的一切。雷霆大聲喧嘩,誇張地在羅岚的身邊與五食先生的食血鬼撕咬。
白雨看着周圍的一切,羅岚顧不上他的騎士隊,顧不上荊棘之塔外的無辜人民。他瘋狂地操控着向蒼天借來的雷霆,不顧一切地向五食先生發起沖鋒。
藍紫色雷霆化成的大海跳出無數的鲨魚,羅岚騎在鲨魚上,抓住擁有流水斑斓的劍,斬斷面前的紅色惡鬼。
也許他沒得選擇,他必須殺死五食先生,否則世間生靈塗炭。他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強,他借用天罰的時間有限。他和剛才的自己一樣,都希望速戰速決。
皇城迎來了天災,爲了應對天災,又迎來了人禍。白雨心想。
“我有預感,你們那裏要出大事,要死很多人……”
對的,普通人死了很多,很多。逃跑時被踐踏而死,高樓觀賞風景時失足摔死,走在街上熱情歡呼而被劈死,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而被砸死。
白雨有些害怕,他怕他心裏想的東西都會實現。但是他知道那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死亡無處不在。于是,他更加害怕,他怕除了他想象之外的死亡場景,會有無辜的人死得更加難堪。
看那些勇敢的戰士,他們已經開始流血。禁衛隊隊員一直在搬運屍體,他們的擔架上已經開始出現穿着水綠色軍裝和紅色軍裝的戰友——那是禁衛隊和騎士隊的衣裝。
戰鬥的碰撞讓雷霆的破壞範圍增大,一些些肉眼可見的小光點落在人的肉體上,仿佛被攪斷的身體疼痛不堪。有名騎士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他顫抖着将盾牌交給隊友,然後咬舌自盡了。
“我昨晚夢到花了,白白的,圓圓的花瓣……”
别說了,我知道那是彼岸花。我現在身處于人間的地獄,屍體被禁衛隊的人整整齊齊排列成了黃泉路的墊腳石。白雨想。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