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文褚之後如何,玉珍一早就來通禀,謝蓁剛剛洗漱完正坐着用朝飯,聽完玉珍說的,扯了扯嘴角,竟是沒把那人供出來,想必是還被許了什麽好處,或者以爲那人會來救她?
謝蓁又想到了在自個面前潑皮無賴的謝十三,甚至還扮過女裝……真不知該說他豁得出去好,還是善于隐忍,大抵還是覺得神經病多點。
正想着,宮裏來人送了帖子,一同送到的還有一隻精緻木匣,傳達了皇後想要見一見的意願後便要離開。
等玉瓒将人送走,謝蓁打開了瞧——瓊花宴,那字句裏透出的意思再明了不過,恐怕是借着給太子選妃沖喜,五品以上官員未出閣女子都要參加,而她竟是被皇後欽點。
謝蓁指尖有一記沒一記地叩着那封帖子,自己這身名氣,絕不可能是去作候選人的,而皇後親見爲的……日前謝元親自入宮,再三請辭卸去了身上的兵馬大權,雖還是超一品大員,可較往昔已經不可同日而已。而眼前這份入宮的帖子卻是皇後身邊得力的福公公親自送出來的,謝蓁思來想去,恐怕這其中多少有着因爲謝元自動上交兵權的緣故在。
玉瓒見主子走神,便出言提醒快打開匣子瞧瞧,自個在一旁好奇候着。
謝蓁笑睨了一眼,順意打開,折疊仔細的衣裳?摸着料子恐怕要比浮曲閣的還要高上一等,淡淡香料暈染,叫人聞着舒心。
“奴婢來幫您穿。”玉瓒隻看了一眼就給看直了,這衣裳好看,穿在主子身上定然更好看!
謝蓁由着她侍弄,隻覺得皇後這份優待來得叫人摸不着頭腦。
衣裳穿起來繁瑣,上身後更讓人覺得精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随着動作,閃爍着靈動的流光,而裙擺處繡着的蘭花花葶細而高,花色如碧玉,将端莊秀麗演繹盡善。
玉瓒瞧着不由笑得癡癡,“小姐,皇後莫不是屬意你當太子妃,這一出,恐怕無人能及小姐的風頭。”
謝蓁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掀起眼簾朝着玉瓒睇了一眼,“太子選妃跟我無甚的關系,不過是去走一遭過場罷了,隻消不是太遲就好了。”
宮宴設在晚上,傍晚時分王皇後還在太液池安聽排了賞花會,無疑也是跟世家貴女有個粗略的接觸。雖說是給太子選妃,可也有适齡的皇子世子以及朝堂新貴一同參加,場面甚是熱鬧。
謝蓁到的時候,太液池邊已經是熱鬧得很了,妙齡少女精心裝扮了湊在一處,彈琴作畫、嬉鬧玩笑。前幾日還顯得十分沉重肅穆的宮殿仿佛被這些鮮活的聲音而變得不同。
待仔細瞧去,謝蓁看到女子們大多作了與花相關的裝扮,倒是應景。比自己誇張者甚是有之,反倒沒覺得自己特殊了。夜□□臨,太液池邊花燈重重,空氣裏彌漫着燈油燃燒和淡淡的熏香味兒,謝蓁穿過花燈廊檐,這一番走動就饒是吸引衆人目光。
然也隻是吸引多瞧兩眼罷了。而那些貴女中不乏有人指指點點,臉上不停變換表情,俨然因爲她的出現造就了話題。
謝蓁從前在京中貴女圈中的人氣就不算好,後來因着和昭王的傳聞又引得一撥人對峙,壞了名聲。再如今謝元卸去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務,就更是連到她跟前來谄媚奉承的人都沒有了。
謝蓁一個人樂得清靜,可落在旁人眼中就不免唏噓她如今一落千丈的境遇了。
“蘭馨——”人群中忽然有人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記。
那秦蘭馨今日也在受邀之列,一身的穿戴皆是素淨,給平淡的眉眼平添了幾分柔弱風情。加之她前陣子回府就生了一場大病,消瘦得更加惹人憐愛。可這被一喚,卻僵直了身子,終究并未轉身,就好像未聽見一般。
說話的那個是林芷,那日獵場一别她這才是第一次見到秦蘭馨,原本是想着兩人同病相憐,見面了之後總歸會有許多相互憐惜,卻沒想到秦蘭馨竟然避着自己。
林芷看着眼前人的身形晃了兩下,這裏的許多人都快活,隻有她一人心中凄楚無比,分明那個最應該跟自己感同身受的卻也隻當自己不存在。“蘭馨——”她不甘心,又往前走了數步喊了一聲。
那秦蘭馨忍無可忍,終于轉過了身,可面上随即黯然像是忌諱衆人的目光,她抓着林芷的手腕将人拖到了偏僻角落,擰着眉頭道:“你喊我做什麽?”這怨氣的話才剛出來,她便又當即察覺不妥,不禁緩了緩語氣。“咱們往後還是别站在一處了。”
林芷張了張嘴,神情有了一絲扭曲。“爲、爲什麽?咱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秦蘭馨皺眉,面上雖是極大的不情願,可還是不得不提起那樁事,“難道你是想讓别人看見我們再一道好再被嘲笑一次?”若不是她爹最後都将那日的事情遮掩了下去,又沾着王皇後這一層的關系,才蹭着這次選妃入宮來,那些王公貴族自然再相不上她,可要是能相中個需要借攀關系的新貴也不失爲好事一樁。
世人多善忘,幾番流言翻來倒去地說,真實有幾分倒沒有人知曉了。這般算起來,林芷也是沾了她的光。
林芷将手握成了拳頭,心中卻是怨極謝蓁,她沒有秦家那麽好的家世,此事一出,她的名聲毀盡,今兒個還是好不容易求着父親來尋尋轉機的。此時餘光一掃,偏巧就看見不遠處獨自一人坐在那的謝蓁,咬着牙道:“秦姐姐快看,真是冤家路窄呢!”
秦蘭馨回頭看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了目光,她早知道謝蓁也會參加瓊花宴。尚未出門前,她爹就再三叮咛了說這個時候萬不可同謝蓁鬧事。秦蘭馨也不能消氣,謝蓁給她的傷害她都要還諸回去,一分不差,可現在的确不是好時機。
“這是在皇宮中,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去招惹此人。”從前自己跟林芷一處玩的時候她還未曾覺得她是個這樣淺薄的人,現在不禁生出了疏遠的心思。等說了這話,秦蘭馨從快步匆匆離開了,這架勢好似要逃了一般。
自己唯一的同夥走了,林芷就更是波瀾起伏,她目光一直緊緊落在那謝蓁的身上,再回想起這陣子來自己在家中受到的冷言冷語,更是心頭翻攪一樣的疼。這一起……通通都是因爲謝蓁!
若是不謝蓁,她如今還是好好的世家小姐,哪裏會這樣被淪爲了笑話。林芷狠狠揪着自己握在手中的帕子,非但揉皺了還恨不能撕裂了。哼——謝蓁如今可不再是昔日的謝蓁了!謝元被卸了兵權,她就不相信這時候還會有人出來護她!
林芷心中發恨,恨得牙癢,碾磨着牙齒才往謝蓁那過去。“謝大小姐——”
謝蓁正想着旁的事兒,被人近在跟前喊了一記才回神,擡起頭看見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正是林國公府的二小姐林芷。
自謝蓁回府,倒也陸陸續續将獸潮那夜發生的時候給拼湊了起來,其中有一樁就是秦蘭馨同林芷與平南王世子的*一度。雖然後來王妃改了口,可衆人又都不是傻子,不會不知這隻是周全臉面的說辭,私下早已經将那事認定了,謝蓁沒想她還會出來,何況此時人就在自己跟前,她點了下頭緻意。
“謝大小姐真是閑情雅緻,都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思來宮中參加宴會,實在是讓我大開眼見。”林芷斜着眼蔑視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毀了清白,她謝蓁何嘗不是,倒貼着昭王的名聲臭成這樣,哪會有人去撿這破鞋。
“閑情雅緻……未必我一人有。”謝蓁輕輕一笑,輕飄飄地觑了她一眼,卻是直戳要害。“林二小姐傷好全了?”
“謝蓁!你——!”林芷頓時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一直不敢觸碰的不堪記憶被翻出,生生扯斷了她纖薄神經,“你别以爲自己比我好哪兒去,也不看看全京城裏誰不在瞧你的笑話,被人利用還巴巴得上,是看不見自己的嘴臉有多醜罷!”
謝蓁挑了挑眉,看到林芷這樣才覺得什麽是醜惡嘴臉,神态依然淡然,宋顯珩待她如何她何必要跟一個不相幹的外人解釋,更别說京城裏了,她不在乎别人怎麽看,不過倒是可以跟昭王讨讨債。
林芷本等着謝蓁的惱羞成怒,結果卻看這人說着竟走了神,嘴角彎起的弧度生生像是嘲諷她一般,更叫人氣炸。
此時早就因爲這邊的動靜引來了人,三三兩兩聚在一塊瞧熱鬧。有認出林芷的,當即想到冗河旁那一出,一提自有人附和議論,細碎聲音傳開,雖版本不同,可到底不是空穴來風,連同本來躲得遠遠的秦蘭馨一道都被扯了進來,叫原本有些因爲容貌心動的人立時退避三舍。
更遑論處在議論中心的林芷,眉眼之中燃着仇恨的燃燃大火,像是要将一切都焚燒幹淨了才肯罷休,向前逼近了一步。謝蓁身後就是池子,心思乍動,猛地逼近前一步,隻想叫謝蓁在衆人面前也出大醜,如此竟是不管不顧的架勢,猛撲了過去。
“我要你也同我一樣的感受。不!我要你比我更慘!”
可謝蓁哪會那麽傻得瞧不出她意圖等在原地,一挪了身子,稍稍伸了腿兒,烏漆墨黑的地兒當即就叫那林芷撲了空不說,還磕在了旁邊裝飾用的石頭上。林芷有多狠那力道就有多猛,生生磕掉了一顆門牙,糊了一嘴血沫,頓時叫衆人笑開。
饒是如此,也都是看戲,不管是哪個的樂子,反正不是自個的就且看着,反而沒個上去勸二人的。
“二小姐也太不小心了,這喜慶的日子見紅……”謝蓁餘下的話沒說完,可早就瞥見侍候不遠的宮娥快步離開,想是去通報。
這些落到了林芷眼中卻都成了挑釁!自己發自肺腑的怨恨入了她的眼中卻成了笑話?笑話!“謝蓁!”林芷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而周遭那低低笑音更是刺激不小,話再出口徹底失了理智。
“謝蓁!你今日還有什麽好得意的!你爹前兩日就将兵權卸了,你以爲還會有人繼續捧着你?!往後你可得仔細了,别叫那些往昔被你壓着不服氣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