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script>謝蓁隻知是發生了事,可具體什麽事還沒聽清楚,就叫謝忱半拖半架着離開,漸行漸遠的聽見謝元對旁人吩咐說:“快去将人喊回來——”什麽人?她隻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急色來往的人群給擋住了視線,再不能找到謝元的身影。

“到底出了什麽事?”謝蓁轉過臉,神色亦是緊張凝重。

謝忱神色極是凝重,素來穩重身形明顯有幾分狼狽,刻意壓低了聲音,“有野獸侵襲營地。”

謝蓁幾乎是一臉錯愕,野獸侵襲營地?!她可不記得書裏有這樁!當即美目一凜朝那明黃所在瞧去,果不其然瞧見了一身肅殺的謝老爹正掩護着皇上後撤,隻皇上身後竟還跟着萬貴妃,此刻妝容失色地躲在梁元帝身後,謝老爹單是保全皇上安危已經吃力,再加上個拖後腿啊啊尖叫的,隔着老遠,她都能感覺到謝老爹身上濃郁的煞氣。

“啊!啊、啊!”凄厲的慘叫聲下,周遭不斷有驚慌四竄的人,各個臉上都是驚慌駭然,“快跑!快跑啊——!”

謝蓁目光所及,皆是倉皇潰逃的人,她被謝忱牢牢護着,一應細軟等都留在帳内,獨獨帶了玉瓒,這會兒瞧見謝家的丫鬟被黑熊利爪刨開,那畫面還是血腥得叫人暈眩,然接二連三,偏就下人處成了那野獸等肆行的地方,丫鬟仆從來不及逃散的全部成了亡魂,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而野獸們狂吼着,仿佛被激怒般,全然的兇性叫人完全難以抵擋。

謝蓁方留意兩眼,就被謝忱掩護着朝外圍退去,卻掃到令人生疑的一幕,幾隻野獸竟争搶起一玫紅物件來,偏生那物件瞧着還有些眼熟。

“那——那不是阮姨娘臨出門給小姐的香包麽!”玉瓒也是瞥見,頓時驚呼出聲。見那幾頭猛獸互相撞着,同樣鮮血淋漓也是可怖,抓着謝蓁的袖擺既是保護的姿态,可袖子底下的手卻是不停顫抖,也是懼極。

謝蓁聞言臉上僅餘的一點血色倏然褪盡,那引來猛獸好鬥争搶的香包,若是原主,定然就佩上了,當日圍獵,黑熊子爲何會突然撲向原主,引緻謝老爹重傷昭然若揭——

隻眼下也顧不得這個,衆人倉皇逃命,謝忱不敢絲毫怠慢,轉頭問:“大小姐,還能跟得上?”

謝忱腳程極好,謝蓁這會已經是勉強才能跟得上,隻得咬着牙堅持,不時留意着謝老爹那邊的狀況,在看到謝老爹後背突然竄出的吊睛白虎時吓得腿一軟地險些摔了。

所幸,左側一襲鴉青蟒袍突然橫出一刀,生生切掉了那隻虎虎生威的利爪,引得白虎一聲呼嘯,瞳孔沁血地直往年輕王爺臉上招呼。謝元因此卸了危機,二人聯手,倒是将梁元帝周旁護得滴水不漏。

謝蓁一口氣回了過來,攥着玉瓒的手方是松了力道,滿目瘡痍的景象令那雙瞳孔覆上一片陰翳。

成群的野獸,撕扯啃咬,以謝家營地爲中心,死傷無數。往年行獵都在臨化山一帶,武備院早先數月就着手了考察選址,以木栅做圍劃分獵場,雖則地方綿延幾十裏,可較真起來裏頭多少熊、虎、野豬、狼等兇獸皆有确鑿數量,如何會忽然來的什麽獸潮?

至于那香包——若說營地的幾隻也就罷,這般規模,隻讓人覺得像是大災難來臨前的噩兆。

“那謝十三又不知去了哪,小姐,這人合着是白拿謝府的銀錢!”玉瓒終是忍不住抱怨,尤其是這般兇險境地,置小姐安危于何地!

謝蓁被帶着一退再退,謝忱能力毋庸置疑,尚能保住兩人平安,既要防着野獸侵襲,還要防着驚慌中的人推搡,不多時額上就沁出細密汗珠,身上慣是一絲不苟的勁裝褴褛破開,甚是狼狽。

逆風中,風霜夾雜,一抹烏蒙灰色仿佛融于天地,銀質面具勾勒繁複花紋,映襯那薄唇一抹淡色偏于陰冷,睨着這一幕,緊緊繃成一線。而後站着的下屬切實感到了自少主身上散出的寒氣,尚來不及開口脖頸被桎梏收緊,不過一息,已然成了一具屍體被風雪掩埋。

“蠢貨!”男子瞧着圍場中驚慌失色的少女,劃過萬般複雜,垂于身側的手攥緊,青筋暴突,卻也不過一瞬複又松開,瞧向被人護着的那一抹明黃眼底歸于一片冷意。

還記得那是承化十二年,先皇病重,宣王歸京,駐兵城外隻身入宮朝見。

他母親親自煮了一碗面,盼到的卻是父王擁兵叛亂被絞殺的消息。自此宣王府被扣上謀逆大罪,上下三百多口無一幸免。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這一回,怕是要改寫了。男子唇角勾起,冷意卓然。

“不好,前頭那缺口也出現了野獸,隻怕要合攏成圈了!”慌亂之中,不知有誰喊了一句,還活着的霎時亂作一團,往常那些王公貴族,世家權貴哪還有半分形象可言,隻怕逃晚了一步喪命。

既是包圍,隻怕就逃不掉了。

謝蓁當機立斷指着謝忱往謝老爹那去,興許凝成一股,專攻一個突破口還有轉機。與謝蓁想法相同的不少,其中榮親王與幾位年輕男子将其王妃與宋瑾瑜牢牢護着同樣往皇帝那邊去。武将并入,先前那窘境化解不少。

直到挨到謝老爹身旁,就一下被納入了保護圈,所幸至少還顧忌着皇上,沒将謝蓁擺在了最安全位置,卻也差不離。宋顯珩的意圖與謝元一緻,而後者難得不顧成見地與他默契相守,經了一路,倒是磨合不少,二人本來就是沙場上磨砺出來的人兒,渾身煞氣難擋,攜手榮親王将那圈子護得緊緊殺出重圍。

不斷有野獸嘶吼着倒下,更多的是慘死獸爪下的宮人等。

梁元帝冠冕歪斜,伸手扶了扶,臉色可見青白一片,顯也是被眼前此狀所震。

這廂浴血奮戰,連謝蓁臉上都不可避免地濺了血,分不清是人的,還是野獸的,隻覺得腥氣撲鼻,倒沒一個矯情哭的,榮親王妃甚至接了一名死去侍從的長劍,悍然作戰。

謝蓁瞧着饒是羨慕,無論是謝老爹也好,宋顯珩也好,随着時間挪長,與獸潮作戰的皆是負傷,各個臉色都不見好看,甚至已有承受不住的崩了心神淪爲野獸食物。

這一幕大大刺激了活着的人,“凡擊殺成功者賞銀萬兩。”謝元揚起的聲音洪亮有力直擊人心,叫原本神色頹然的衆人士氣大振了起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原有幾個心神動搖的,也在周旁人的感染下拼死厮殺起來。活下來,有命有錢,沒什麽比信念更能讓人倍增力氣。

謝蓁亦是察覺到守軍的吃力,謝元攜鐵騎營沖鋒在前,将後面防守交給了宋顯珩與榮親王,而後追來的野獸皆是迅猛可怖的猛虎一類,叫人不敢有一點分神。謝蓁跟宋瑾瑜擠在一塊,後者雖是怕得瑟瑟發抖,眼裏蓄着淚愣是沒掉,“蓁姐姐……”顫音卻是洩露許多。

“莫怕,我們一定能平安回去。”謝蓁目光死死凝着前面殊死搏鬥的謝老爹與宋顯珩,兩個都是她心裏最重要的人,險象環生中,她也是這般跟自己說才不至于亂了手腳。“有皇上在,一定會無事的。”

而聽到這話的梁元帝側了視線凝去,自然認得他親封的縣主,見她小小年紀都如此鎮定,扶正了冠冕露了天子威嚴,“朕乃真命天子,天命所歸,小小孽畜糾集豈能亂朕軍心!”言語之下倒是對謝蓁的贊賞。

萬貴妃沒想到這時候謝蓁這時候竟還能想着溜須拍馬實在奸猾,再看前頭謝元與宋顯珩那配合,若說倆人私下無交情更叫人不信。思及謝元待自己态度,生生咬碎了一口銀牙,若非此刻時機不适,她倒是第一個想先推了謝蓁出去喂了這些兇獸!

謝蓁像是有所察覺地退了一步,本能地挨近了宋顯珩幾分。後者飛快地回轉身給了她一記安撫眼神,黑亮的眼眸在缥缈銀輝中堅定異常,蕩開深情。又像是迎合她那話般,清朗的聲音蘊着昂揚之氣,亦是決然。“誓死捍衛!”

此時正處深夜,蒼穹頂上烏雲密布,可往原處起伏的山丘望過去,仍然能看見黑影綽綽,加之不斷傳來沉悶的吼叫,更是讓人膽戰心驚。

“快了,隻消往前淌過冗河,那些野獸就追不上來了!”謝元的聲音遙遙傳來,令衆人都振奮了精神。

謝蓁亦是打起了精神,攙扶住有些力氣不敵的宋瑾瑜,正往前移動倏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但看旁邊的幾人卻是謝老爹的護衛,離營地不遠,正與兇獸搏殺。被護着的女子一臉慘白,幾乎難以站穩。

沈梨妝!謝蓁瞧着那人心都猛跳了一記。

幾乎是同時,宋顯珩也瞧見了,瞳孔驟是一縮,宋赟慣是保護沈梨妝的,此時想也未想地沖過去救人。

萬貴妃擰眉眺了一眼,若沒有宋赟動作,還以爲是哪個落魄貴女,但勞動宋顯珩身旁得力幹将的不作他想。下一瞬,那李公公一眼就認出了人來,一聲低呼,便對上了自家主子饒有深意的眼神暗示,微一點頭,當即尖着嗓子叫了起來,“沈……沈家的,那是沈家餘孽,老奴見過的人絕不會有錯,前兒行刺的刺客供出來沈青山之女還活着,她——她這是要行刺!”

沈梨妝這般暴露在衆人眼中,她渾身瑟瑟發抖,幾次險些喪生,反而是謝元的人拼着保了命,正心緒複雜就撞上了這些人。她一眼就望向了最是顯眼的宋顯珩,而其身後恰是被他護得滴水不漏的謝蓁,一時竟生生咬破舌尖不察,鐵鏽味彌漫,帶起萬分苦澀。

“那侍衛是昭王的人!”有人率先開口附和應聲。

“沈家餘孽,那不是和先前行刺的是一撥!”

“我怎麽覺着在昭王帳子那瞧見過,該不是……”

此時正是保命避禍的危急關頭,衆人聞言議論便也忘了估計君臣禮儀,憤然之下各個聲音都是頂響的。一道太監拔尖的嗓音再次響起,“行刺不成,再用獸潮,這是要讓所有王公大臣都死在這,好毒的心思!難不成是要反了天了!”那嗓音刺在旁人耳裏生生變了味道。尤是最後一句,更是直接往宋顯珩頭上扣了。

謝蓁霎時凝向萬貴妃,清楚瞧見她眼中的得意之色,怎麽都想不到人可以惡毒到這份上,萬不說宋顯珩幾乎舍命般的保護。變故突生,後方陷入凝滞,倒讓前方的不明無措,待再反應過來失了先機,原先被折殺狠了的兇獸皆是狂撲而來。

“昭王,這女子……當真是在你府中?”梁元帝觑向,眸中已是森然冷意。

“是。”宋顯珩眉宇緊皺,握着軟劍的手爆出青筋。

“你——好大的膽子!”梁元帝暴喝而起,如同被觸到了逆鱗,勃然大怒。可奈何境地如此,竟不能奈何了他。旁邊人爲他氣勢震懾,各個惶然不安,這檔口卻無一人敢勸梁元帝先息怒轉移。

驟生的變節讓一群人停了下來,而一直追逐而來的獸群步步緊逼将衆人圍困在了其中,每隻都是血口獠牙、狂躁不安。有些心智軟弱些的熬不住,就狠了心先往冗河裏跳了,即使河中水流冰冷異常,但隻消熬得過一時便能保住命。如此有人開了頭,便接連有人往下跳。

謝元勸道:“皇上,此事不宜……”

梁元帝焉能不知,目光有所松動,才甩了袖子要挪步——

“嗖”的一聲銀光閃過。原來是宋顯珩倏地神色一變,擲出了手中軟劍,不偏不倚竟是直直往梁元帝命門而去。

衆人都叫這一□□驚着,清清楚楚瞧見了昭王朝皇上出手,皆是震驚萬分。

獨獨謝蓁瞧見了梁元帝身後那隻山,獠牙流涎,直撲梁元帝而去。一聲小心卡在喉嚨,在宋顯珩挑開山反手将梁元帝拍下冗河的刹那,瞳孔映入自後方受傷狂沖而來的野豬,她來不及細想就毅然決然地擋在宋顯珩身後——噗嗤一下,鈍物沒入*的響聲短促響起。

“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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