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謝宗骐離開後,謝蓁尤是心驚,恍惚挨着桌子坐下,仿佛洩了那一口氣整個人都是虛的。玉瓒最是清楚這兩日來小姐因爲路途颠簸一直忍着不适,誰知今個又出了這吓人的事兒,瞧着小姐臉色怪是心疼,拿了董姨娘事先備下的參茶給小姐用。
“老爺知道您這兩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專門調來了府裏的廚子做了您愛吃的。”要說這行獵吃食皆是有定例安排的,不消自帶也不容自帶廚子。謝元是極疼這個女兒,唯恐有丁點不适這才特地安排了這遭。廚子進不來,就挨着營帳外由謝府自建了個帳篷,那邊做好了立即教人送進來。玉瓒随後手腳利落地接過丫鬟遞上的食盒,取出端呈到桌上。這一路來,得虧休息時間不少,不然隻怕小姐身子未必撐得住。
将軍府的廚子來,連帶食材都是新鮮運來的,鴨胸先用煎的高溫封住外部,後烤,保持内部柔軟多汁,鴨胸的油脂大部分用火力逼出後隻留下薄薄的一層,使得外皮酥脆,鴨肉多汁,中間夾着恰到好處潤滑的鴨油,吃起來口感味道層次豐富,又不會太過油膩。用檸汁澆過的蒜香開背蝦,肉質彈性十足,極是鮮美,與熬得濃白的魚湯相輔相成,另配幾個當季素炒,擺在謝蓁面前當是豐盛。
謝蓁緩了半天,被食物香氣稍是熨帖了五髒六腑,說起來謝老爹待自己最是細緻,出門在外,沒一處不替她想的,更因如此,謝蓁不願見他被惡婦利用欺瞞。偏生這兩日見,謝老爹不肯同她多說,甚至回避起那問題,可她分明瞧見老爹偶爾瞥向萬貴妃時那眼神中的異樣,這到底是查清真相了還是沒有?
這問題困擾兩日,謝蓁咬着筷箸走了神。宋顯珩撩了帳簾進來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副景,少女眸子黑黑亮亮,水色明燦,此刻似乎困頓而覆上輕煙。嫣紅薄唇沾染水色,無意咬着,令看的人眸色一沉。
“小姐,昭王來了。”玉瓒因爲進來那個不說話光看着心生古怪,便出言提醒。
謝蓁回神,對上帳子内長身玉立的俊美男子,一瞬茫然過後霎時掙圓了眸子,“你你你……怎麽來了?”
宋顯珩今兒個穿了官服——金線繡蛟紋的月白缂絲袍,聞言淡漠神色化作柔和,“本王身負統領護衛之責,向謝小姐詢問刺客事宜。”宋顯珩見她此時神情舒展,知道是沒被吓着,心中也放了懸着的大石。
謝蓁瞥了眼他身後就隻有個宋赟,心中嗤道一看就不像是正經來公幹的,可也沒有戳穿。倒是宋顯珩掃了一眼桌上精緻佳肴,眉眼低垂掠過暗光,攏了好看眉形,“嗯?菜不是行營廚房做的……”
謝蓁點頭,心想果然還是謝老爹疼自己,在小事上也不含糊。然随即又聽宋顯珩道:“你這兩日沒用什麽,我才吩咐着那邊做了你愛吃的,看來是用不上。”
宋顯珩說了歎氣仿佛有些惋惜,謝蓁當即心思一邪想起來之前,那股子燒燎感又回來了,不由垂下頭默默進食來抵擋宋顯珩愈發讓人難以抵抗的深邃目光。
半晌,忽而聽到那清冷質地的聲音攜了絲絲縷縷的笑意,“噫,果然是本王比較下飯麽。”
“……咳,咳咳!”謝蓁擡眸對上宋顯珩促狹目光,拽着帕子咳嗽得滿面绯紅,而後瞪向宋顯珩身後不遠,後者心虛地避過,望向帳子頂,好像上面垂挂的夜明珠多好看似的。
目的得逞的宋顯珩目不轉睛地凝着少女绯紅面頰,滿滿的生氣模樣,不複來時路上所見,心中那抹擔憂擱淺,笑意更甚。忽而,宋顯珩身後傳來不小的悉悉索索聲響,引得謝蓁納悶看去,見地上不知何時擱着一塊黑布罩着的東西,掠過好奇。
宋顯珩看着這幕,嘴角彎起的弧度更甚,撈起揭開了黑布,裏頭正往籠子外拱腦袋的小東西一下捂住了眼,小小的爪子毛絨絨的,大大的指縫露出兩顆黑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桌子。
謝蓁看着它身後急切搖擺的毛絨絨大尾巴,以及嘴角淌下的可疑液體,轉向宋顯珩不确定問出,“這是……松鼠?”真的不是……狗嘛!
宋顯珩打開了籠子,不到謝蓁半臂高的小松鼠呲溜一下蹿到了宋顯珩肩膀上,一隻爪子抓着肩膀上的精細布料,一邊探出了身子,一臉渴求。宋顯珩将胳膊擡起,小家夥登時乖巧地爬了上去,做好了被投喂的姿勢。
一顆剝好的榛子被喂到嘴邊,小家夥一下捧住牙齒飛快的咬合,很快就沒了。
謝蓁方才手裏還拿着一塊玫瑰花餅,看着這一幕,無意識地啃了一下,嚼巴着就對上宋顯珩别有深意的目光,反應一瞬,當即惱羞成怒把餅擱了,瞪向某人。
玉瓒原還覺得這隻松鼠吃東西的模樣有點眼熟的,經謝蓁那麽一炸,一下串聯了起來,努力忍着笑,目光卻一直停在正在吃吃吃的小松鼠身上,這小家夥的吃相可不就和小姐一樣麽。
被宋顯珩暗裏擠兌了兩回的謝蓁還沒來得及回擊,就覺得膝蓋上一重,尾巴尖上柔軟的毛蹭過她臉頰,謝蓁伸手摸了那處就和仰着脖子的小松鼠對上,黑葡萄眼兒眨巴眨巴,倒是一點不怕生的。
“它喜歡你。”宋顯珩掃過趴在謝蓁膝蓋上的小東西一眼,淡然道。
謝蓁同樣也喜歡毛絨絨的東西,伸手順着它的毛發捋着,果然是手感極佳,不由眉眼彎彎,半點沒跟宋顯珩客氣,“到了我手上的就是我的了。”
“嗯,都是你的。”宋顯珩噙着淺淡笑意直勾勾凝着人瞧,一個都字把意思點得分明。
謝蓁臉上一紅,便察覺宋顯珩靠近過來,禁不住身子僵硬,又因爲是在帳子内,總覺得随時會有人進來而更顯緊張,而後卻是一抹溫涼觸感掠過嘴角,謝蓁定定看着宋顯珩修長手指拈去的餅子碎屑,爲腦海裏方才一閃而過的念頭羞紅了臉。
宋顯珩饒有興緻地瞧着,在某人察覺後的怒視下,端着一派凜然,“此地不适宜。”而後又想了想,似乎正要啓口被謝蓁忙是開口截斷。
已經深知某人脾性的謝蓁生怕他再語出驚人,索性扯了别個轉開,提的恰是宋顯珩尋來的借口,“那名刺客有古怪。”
宋顯珩瞧着她闆正的神色,稍是收斂,挑眉似乎等她下文。
“王爺不覺得事情太過古怪了嗎?”謝蓁到底防了下隔牆有耳,語帶深意道,“其一,這刺客如何混進最裏頭行帳的?其二,當時我在萬貴妃身旁,親眼見到刺客忽然像失去了理智一般……”恍若是有後路卻被生生斷了性命的。
宋顯珩顯然一點就透,想起當時驚險,黑眸劃過寒意,“獵場外亦發現可疑之人,大抵是接應那刺客的,不過叫羽林軍快了一步,沒留下活口。”
羽林軍……謝元手下。
謝蓁哽住,不知該說什麽好。這麽看來,的确是樁樁件件都跟謝元脫不開關系,她心中黯然,若不是自己早被劇透,自己恐怕也不會相信謝元這個大反派跟這樁事情無關。謝蓁絞盡腦汁想要開口解釋,終究不知從哪裏開口,隻好像一幅棋處處都被堵住了出路,再沒回旋的餘地似得。
宋顯珩像是明白她此刻心思,捏着茶盞轉了轉,沉吟開口,“既然是計,不妨将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