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蓁換了一身玉色銀紋芙蓉百花度蝶斜襟褙子,簡單卻大方的發髻上插了一根羊脂色海棠小簪,腦後發髻中插着一支半月形卷草獅子紋浮雕花玉簪,尾端綴着一層細短的流蘇,貼着柔軟的秀發,偶爾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嬸娘還有何事?”謝蓁讓玉瓒将人請進屋子看了茶,隻是精神顯得不是那麽好的問道,似乎頗受方才那遭影響。
陳夫人體貼地叫人送上參茶,“讓謝大小姐受驚了。”方才審問,那丫鬟倒是供認不諱,究其原因雖沒有明說,但也有蛛絲馬迹可尋,人是孟陽房裏的,平日裏本本分分,誰能想到會犯這個糊塗。
“陳夫人,這事情牽扯昭王可大可小,可仔細查問清楚了?不然落下口舌将人被人提起……要叫人以爲是陳府包藏禍心想趁機做些什麽?”謝蓁略一挑眉,聲音驟是沉冷喝問。
“謝小姐誤會,事情查得清楚,都是那賤婢叫豬油蒙了心邪了心思,竟做出這等子事,就是讓她磕死在這也不爲過。”陳夫人急忙解釋說道。
謝蓁微微眯了眯眼,凝向賠笑着的陳夫人,“單單她一個的心思?”又聽得旁邊謝陳氏适時一聲咳嗽,“蓁蓁,那丫鬟膽大包天确是該死,你既然不喜歡看着讨嫌,回頭陳夫人也饒不了的,你莫再爲了這事跟自己置氣,不值當。”
謝蓁聽謝陳氏開口就知道是說情,隻是知道了緣由,心情稍是放松,再看那姑嫂倆神色怪怪,順勢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也想看看倆人葫蘆裏賣什麽藥。
謝陳氏看她态度緩和,沒再揪着往下,心裏也是松了口氣,與身側的陳夫人對視一樣,掠過一抹精光,輕輕咳嗽了一聲再次開口,“蓁蓁,嬸娘知道這事上你和文褚都委屈了,尤其是你,這裙子都……當時幸好孟陽擋了,否則教人看去像什麽話。”
謝蓁聽她提及這茬心底陡的一個咯噔,挑眉睨向,心思驟然轉開。
“是是是,好在孟陽出現及時,姑娘家清譽重要,孟陽他不小心見了,合該讓他負責的。”陳夫人忙是接過話茬,與謝陳氏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無縫,水到渠成。
謝蓁捧着手裏的清茶,與眼底一樣澄澈,先前那會就隐隐有預感沒成想竟還真教自個碰上。若說起來被看就要負責,當時在禦花園裏……謝蓁猛地止住念頭,顧念着面前正事,目光掠過倆張殷切盼着自個說點什麽的臉,聲音穩穩清冷道:“其實姑娘家被看了,不止這負責一條路,還有個别的法子好周全。”
“……嗯?什麽?”謝陳氏饒是不明地接話,可直覺那并不是什麽好話。
“噗,隻需摳了那人眼珠子就是。”謝蓁平靜無瀾地說道,果不其然看到謝陳氏二人當即變了臉色,她收回目光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我說笑的,陳公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怎麽适合當個瞎子。”
可倆人心底都寒了寒,尤其是謝陳氏,深知謝蓁瘋起來的性子,本來這就是樁好事來的,怕自個多說反而惹了這位大小姐不高興,反跟你對着來,識趣地閉了嘴,用眼神示意了陳夫人,讓她再添把火兒。
“蓁蓁——孟陽待你的心意一片真誠,我們府上也都不好冥頑不靈不肯變通的守舊人,真論起來不知要比那些看重規矩的人家自在多少。”
“再說我也是真心喜歡你這孩子。”
謝蓁嗤笑,到底是看出她逼婚的架勢來了,陳孟陽确是不錯,但那話聽着怎麽叫人那麽不舒服呢,“恐怕也是我配不上陳公子了。”
陳夫人一哽,也意識到方才話裏的不妥,“蓁蓁……”她改了稱呼也是謝陳氏的意思,總歸沾着親戚這是不争的事實,便想着這般喊好顯示親近些。
“陳公子風流肆意,今個就有丫鬟爲其謀害于我,要真有點什麽,我隻怕自己命不夠硬。”謝蓁說的強硬,實則也是惱的,那丫鬟瞧陳孟陽眼神裏頭的情意清清楚楚,再聯系自個聽到陳孟陽曾教過她騎馬,花兒似的年紀情窦初開實屬正常,但要說裏頭沒有陳孟陽風流撩撥也造不成今日局面。
陳夫人叫那話一堵也說不出什麽來,倒也被激起了三分火氣,還是謝陳氏開口打圓場,“咳,瞧我,這事也不該跟蓁蓁說的,姑娘家的就算心裏有個什麽想法也不好意思說,這是氣着孟陽了說的氣話。回頭我把這事跟謝将軍說,總歸要有個大人出面,也顯了鄭重不是。”
“……也是。”陳夫人也是早前聽她說老夫人屬意孟陽,與謝府聯姻對夫家有好處才動的心思,否則這樣的她還不想要呢,“确實是我唐突了,晚些個我上謝府與老夫人好好說道。”說罷,順遂離開,免得留下再添火氣。
屋子裏留下謝蓁與謝陳氏相對,因着陳夫人留下那暗示的話,謝蓁再憋不住心裏窩火,也懶得跟謝陳氏廢話,直接讓玉瓒收拾東西,不願留在這兒徒增是非。
謝陳氏看她那架勢頭更疼了,“蓁蓁,這事要是傳出去損的是你自個的名聲,孟陽是我打小看着長大的,遇着你之後他身邊可都斷了個幹淨,再說男兒嘛,有三倆個紅粉知己也并非不可原諒之事,你……”
那話赫然斷在謝蓁冷意決然的眼裏,戛然而止。
“嬸娘幾時來過問蓁蓁的親事來了?唔……可這事我也不好問,要不我回去問問我爹,探探情況?”謝蓁斯條慢理的飲茶。
謝陳氏臉色倏然一白,哪敢接那話,轉眼看了外頭天色,幹巴巴緊張說道,“這外頭天都黑了,山莊離京城遠,趕夜路萬一出點岔子嬸娘就真成了罪人了。”
謝蓁被她抓了包袱,未嘗沒有想到來時那一路颠簸的,稍一猶疑便被她拿過擱下,“好了好了,嬸娘再不說了,你今個就聽嬸娘的留下好好歇着,咱明個就走。”
她也是服了這姑奶奶,搬出謝元,她确是沒了膽子再生出些旁的事,隻得勸着道。
玉瓒替主子收拾了包袱,瞥着外頭天色,确是眉宇之間添了憂色。“小姐——”
謝蓁沉吟片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謝嬸娘體恤,不過我累了,現在就想歇下了。”這已經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謝陳氏也不讨嫌,順勢應了出去。
玉瓒知道小姐不順心,可這麽一耽擱下來,晚膳怕是又不會出去吃了,又沒了着落。“奴婢去給小姐弄些吃的。”
“不用了,我沒胃口。”謝蓁擺了擺手,讓她别去忙活,想這白日一溜兒下來,哪還有吃飯的心思。
玉瓒蹙着眉看,心裏頭爲小姐受的也是氣不過,正要再開口忽然聽到外頭叩門,又怕是謝陳氏折回來,去了門口張望,映入的卻是宋赟慣無表情的臉,手裏還提着什麽東西。
“誰啊?”
“是昭王身邊的人。”
謝蓁吩咐她開門,宋赟提着食盒子走了進來。
“謝小姐,宮裏突然急召,主子急着走吩咐屬下留下照看姑娘,方才……屬下失職,這是王爺特地叫小的從四季坊排隊買的糕點。”
宮裏來了急召,難怪自方才出事就沒看到宋顯珩,原先那一點隐秘的酸澀被撫平,再看玉瓒從食盒裏取出的吃食,每一樣兒都是自己愛吃的,忽然又覺得自己爲了那些不相幹的跟胃過不去有些傻的。
玉瓒見狀,适時遞上筷箸,憋着笑意,前頭還說沒胃口呢,起了促狹打趣,“小姐這胃原來也是看人的啊。”
謝蓁看着在自個面前越發膽兒大的玉瓒,偏就不如她意的笑了笑,“确實分,昭王下飯。”
玉瓒:“……”她家小姐的意思是她下不了麽,感覺受到了傷害!
屋子裏頭嬉鬧聲傳出,原本得了消息着急趕來的陳孟陽停在了幾步外,恰好聽見謝蓁說的那句,隻覺得胸口被自己勉強捂好的傷又一次血淋淋的撕開,他擔心她憋壞身子,可現想來是莫大的諷刺。
“屬下會如實把謝小姐的心意轉達。”宋赟早聽見了外頭的動靜,并未提醒,反而道。果然下一瞬就聽見那步子倉促離開。
“玩笑的話不能當真,你要是敢說,我就……我就告訴宋顯珩你玩忽職守!”謝蓁被他那正經一說起了绯紅,緊忙道。
宋赟可不敢真得罪這位活祖宗,試想現在除了這位謝大小姐誰還能這樣直言昭王的名諱?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黑面軟靴,隻見腳背上不知被踩了多少次——還是因爲得了王爺吩咐要給謝蓁買吃食。(就愛網)